《Revolution--革命前奏》扑克牌老A

3、EP 03

　　颠簸的小路仿佛没有尽头，展昭无力地靠在那人胸前，昏昏欲睡。他知道，自己的伤并不严重，可自身机体却对这个阴冷的环境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从他出生以来，好像从来没有无防护地在外面停留过这么长时间。所有的科考活动，也是在严格的保护措施下一步步小心进行的。现在，他终于对于这个行星恶劣的生存环境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甚至怀疑自己能否平安地活下去。

　　抱着他的人不知疲倦地前进着，偶尔还会低头检查一下伤员的情况，而每当他发现展昭的情况又有恶化的迹象的时候，有力的臂膀就会情不自禁地收紧几分，这样的动作让展昭感到分外的心安。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对方，可昏暗的环境加上不容乐观的身体状况，让他的小小愿望也落了空。由始至终，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好像璀璨夺目的宝石，熠熠生辉。

　　展昭终于还是在那人的怀中睡了过去。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他勉力动了动身体，一双柔软的手立刻轻轻按住了他。“不要动，你的右腿断了，身体状况也很差，还是乖乖躺在这里休养吧。”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瘦瘦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活像卡通片里的可爱女主角。

　　展昭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微笑，礼貌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哧——”女孩也笑了出来，“真不愧是水晶城来的上等人，说话都这么彬彬有礼的。”

　　展昭现出一个不自然的表情，见女孩似乎没什么恶意，便继续说道：“我叫展昭。请问，这里是地下城吗？”

　　“嗯，是的。”见展昭张口又要问，女孩连忙说道：“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小五哥交待过，暂时什么都不许和你说。你就专心在这里养病好了。”

　　看着女孩认真的神情，展昭猜想再问也不会有结果，只好说道：“好吧，就算不问，我们总不能喂来喂去的互相称呼吧。”

　　“那你叫我月华好了。唉，希望你心里也像长相这么纯良，将来不会反咬一口说我要害你，要不我可就惨了。”

　　对月华的直率，展昭只能回报以一个尴尬的笑容，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你说的小五哥，是不是救了我的那个人？”

　　“对啊，要不是他，你早死在岩洞里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

　　“你有什么事？”月华警惕地看着展昭，大眼睛死死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样。

　　“没什么。我只是想当面谢谢他。”

　　“那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他是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展昭不解问道。

　　“因为他的身份永远是个秘密！”

　　养伤的日子单调而又无聊。展昭的生活中，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么清闲的时光。面部的空气过滤装置因为电量耗尽停止了工作，他只能勉强呼吸着地下城混浊的空气，受伤的右腿又限制了他的行动，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躺在床上。幸好月华是个爱说爱笑的少女，而展昭对这个从未踏足的地下世界又充满了好奇，两个人就在一问一答中打发着时间。每天，月华的二哥都会准时送来三餐。相比于太空城中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菜肴，地下城的食物简直就是垃圾。粘稠的不知是液体还是固体的东西，充其量只能够保持一天的体力，至于味道和口感，恐怕只有上帝才能说得出来。展昭很努力地想吃掉这些食物，可勉强的结果多半是以呕吐告终。基本上，唯一能入口的便只有散发着怪味的“清水”，至少捏着鼻子喝下去，不会让胃里变得翻江倒海。

　　月华的二哥是个瘦弱的青年。他和月华对展昭的态度，恰好印证了一直以来在水晶城的传闻。对于那座高高在上的乐园，地下城的居民们同时存在着两种极端不同的态度。一类人会像月华一样，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向往，把水晶城想像成天堂一样美妙的地方。那里有明亮的阳光，有洁净的环境，有美味的食物，有舒适的各种享受。这些都是地下城永远不会拥有的东西。而他们唯一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那些被选中的幸运儿，变成水晶城的常驻居民。月华的二哥却恰恰和她相反。他对水晶城的态度几乎可以称为极端敌视甚至是仇恨。他看向展昭的眼神里全是厌恶和憎恨，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嘲讽的语气。他会把议院说成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官僚机构，会把议员说成只会敲诈和欺骗的吸血鬼，会把水晶城输送来的能源说成是企图扼住地下城的一条绞索，会把地下城提供给水晶城的用水和各种资源说成是赤裸裸的抢劫。总之，在他眼中，水晶城的存在就是一种罪恶，就是它把千千万万地下城的居民逼上了绝境，只能倚仗着一点施舍苟延残喘。

　　无论是羡慕赞叹，还是冷言冷语，展昭都是泰然处之，不卑不亢。事实上，他很愿意去了解地下城人的真实想法，这些是在水晶城中那些歌功颂德甚至指鹿为马的新闻中见不到的。作为一名科学家，他可以心无旁骛地专心于自己的研究，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不加思考地接受一切灌输。他始终坚信，科学信奉的是自然规律，而科学家遵循的应该是自己的良心。

　　闲暇时，月华总会向展昭讨教一些学术问题。展昭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这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惊喜。月华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通过选拔成为水晶城中的一员，而最快相对也最公正的途径便只有通过科学院的考试和遴选。月华并不指望展昭会帮她疏通关系，但最少，她终于有机会向这个星球上最有学识的人当面请教。她提出的问题，展昭总会很耐心地解答，无奈，相对于水晶城中先进的设备，这里的仪器简直比古董都不如。通常在量子计算机上只需运行半分钟的程序，在月华的那台硅晶体电脑上要等上几个小时。展昭竭尽所能地帮助着她，甚至萌生出邀请她去科学院旁听几个月的想法。可是，事与愿违，很快，他就发现：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了。

　　外伤再加上恶劣环境的侵袭，令展昭的身体面临着重大的考验。开始的两三天，他还可以在白天保持清醒。到了第四天，他的睡眠时间已经延长到十四个小时。而且，情况还在不断恶化中。每天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到了第七天，展昭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状态。他可以听到四周的动静，可是，身体却好像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挪动不了。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做梦。在梦中，他看到了包院长严肃的表情，看到了公孙院长关切的面孔，他甚至看到家里窗台上那盆不知名的野花，还有实验室中嘀嗒闪烁的仪表指示灯。正朦胧间，一个声音忽然闯了进来，驱走了所有的幻觉。展昭浑浑噩噩的脑子像被注入了兴奋剂，慢慢飘走的神智又重新找了回来。是他！那个救了自己的人！

　　“二哥，他的情况到底有多糟？”

　　“因为吃不进东西，胃肠功能已经紊乱，对地下城的空气不适应，肺部也开始感染了。另外，他的伤口迟迟不见愈合，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大面积细菌感染。总之一句话，继续呆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

　　“看来，我们得想办法把他送回去。”

　　“老五，你疯啦！”大嗓门发出的声音，震得房顶上的灰尘簌簌地往下掉。“送他回去，我们不就暴露了？”

　　“三哥，不送回去，他就没命了。这里的医疗条件比不了太空城，环境又恶劣，他挺不住的。”

　　“他听过我们的声音，万一他是议院的密探，这些就足够找到我们了。”

　　“二哥，他是科学院的首席科学家展昭，我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做议院的走狗。而且，如果就这么害死一个优秀的科学家，我们都会后悔的！”

　　“老五说的对。你们几个都不要争了，如果还认我是大哥，就想办法把展昭送回太空城吧。”

　　“大哥，这件事越快越好，我不想让展昭成为第二个公孙策。”

　　“是啊，现在的情况，多呆一天就多一分生命危险。老五，你说怎么办？”

　　“大哥，我想直接通知公孙策到这里来接人！”

　　“什么？！”大嗓门又一次震天地响了起来，“不行，这太危险了！那些护卫队的探子们无孔不入，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这里，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三哥，他们不来接，我们根本没办法送展昭进去。事不宜迟，我们只能冒这个险了。”

　　“不行，反正我不同意。不能为了他一个，就把几百口子人都送到刀刃上。”

　　“大哥，那些探子，我们还应付得来。我信展昭，只要他不说，这里就不会有事。成不成的，你拿主意吧。”

　　一阵难耐的沉默持续了许久，就在展昭禁不住疲劳又要陷入昏迷前，期盼已久的答案终于姗姗而来：“老五，我不信展昭，但是信你。你去安排吧，让公孙策他们来接人！”

　　昏昏沉沉中，展昭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扣住了自己的右手，那个清亮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展昭，我这么相信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