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十一】（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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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将军府里漆黑一片。
裴鹤仪只在自己屋里点了一盏很小的煤油灯。
裴鹤仪正在桌前写信，写得并不算慢，但是一字一句，字斟句酌。
四个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她写了很多，其中不乏很多没用的东西，但还是很认真地折好放进了一个信封里。最后将信封封了起来。
而后他们准备离开。五个人要悄悄离开，不方便带多少东西，用的与穿的，长公主已经在府里都提前备好了。
收拾来收拾去，就只带了一个包裹，由林暮拎着。
几个人在暖黄的灯光下，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皆是心生感触。
毕竟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就要离开了。
最后再看了一眼，五个人从后门离开了将军府，怕出行会暴露，几人皆是步行，将军府离长公主府距离并不近，但几人皆是加快了脚步。
他们走的小路，几抹身影都融进了夜色里面。
长公主府地点僻静，四周只有这一处府邸，而且长公主府与漠北王平日里没有树敌，长公主不能生育，漠北王也只是在朝廷上挂了一个闲职，算是个闲散王爷。所以长公主府这里不失为一个安全的地方。
裴鹤仪带着四个人进了府门。
难得这么晚了，长公主和漠北王竟是在前厅里等待着裴鹤仪。
裴鹤仪带着四人见了立刻行礼：“鹤仪见过公主，见过王爷。”
徐容裳立刻从座位前起身扶起裴鹤仪：“你这孩子，我都收你为义女了，你怎还如此跟我见外！直接叫我们义父义母便好。”
语气里处处透着怜惜。
然后，她把裴鹤仪领到了周平阳前面：“平阳，这就是我与你提过的那孩子，你来看看这孩子，若是我们的女儿还在世的话，应当像她一般大了吧。”
周平阳也同意了将裴鹤仪收为义女的事情，容裳这些年来很少对孩子这般喜爱，他也就知道一个罗雁。不过让容裳喜爱到想要直接收为义女，裴鹤仪是第一个。
徐容裳也提前告诉了他裴鹤仪的真正身份，他听后也感到十分唏嘘。
徐容裳看看裴鹤仪，又看看周平阳：“平阳，我真觉得鹤仪这孩子是上天来弥补我们夫妻两人的，你仔细看看，这孩子眉眼之间，还能看出有你的几分影子来。”
周平阳也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笑开：“这说明这孩子是跟我们有缘分。”
然后徐容裳看着裴鹤仪：“小仪，你既然已经是我们的义女，我们重新为你取个名字可好？”
裴鹤仪点点头，过了几分钟，她忽而说道：“义母，可否为我留下‘仪’这个字？”
徐容裳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笑了笑：“好，‘仪’这个字温婉大方，也是极好。既如此，‘妱仪’这个名字可好？”
当然是周妱仪。
裴鹤仪点点头，不对，应当是周妱仪点了点头，然后笑说：“妱仪谢过义母，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徐容裳也十分高兴的样子：“那我们以后就叫你阿妱吧，听着也蛮好听。”
周妱仪也笑。
从此，再无裴鹤仪，有的只是周妱仪。
徐容裳今日高兴，还是一旁的周平阳劝说道：“容裳，明日再说吧！眼下已经是半夜了，阿妱这刚来还不熟悉环境，再说她肯定都累坏了，让她先去休息也好。你也应该早点休息了。”
徐容裳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赶快吩咐身边的翠兰带裴鹤仪去了自己的阁楼。
徐容裳为她选的一处小阁楼的名字叫做星云阁，环境十分雅致，四周都种满了竹子和各种花草。
长公主府和将军府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想必也是府邸的主人不同的缘故。
将军府大多都是院落，而长公主府里大多都是小阁楼，不过阁楼并不高，大都是只有两三层。
周妱仪就如此睡下了。
不知道明日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不过她可以有一点确定的是，裴凇之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会为这场闹剧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
翌日，裴凇之醒的很早，他从书桌下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生辰礼物，然后打算去找鹤仪。
敲了敲门，发现里面并没有动静。
难道昨天睡得太晚了吗？平日里小仪这个点应该早就起了。
他心生疑惑，但也没有再贸然推开门，而是又去敲了敲清竹与淡梅房间的门，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裴凇之逐渐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直接推开小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东西都摆放得十分整齐有序，东西都没有被动过的样子，只是榻上并没有人。
裴凇之用手试了试榻上的温度，冰冰凉凉的。
好似没有人睡过。
裴凇之还是冷静的，然后就看到了留在桌上的信。
信笺还被人封好了。
他撕开，拿出里面的信。
裴凇之没有见过鹤仪的字，可是他现在确定，这信是鹤仪留下来的。
他还未看信，却已经能隐隐约约猜到什么。
信纸上很多字，洋洋洒洒的模样。
裴凇之就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下去。
哥哥亲启：
哥哥，我是鹤仪，我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这样来称呼你，可是除了这个之外，我好像也不能称呼别的什么。
现在是乞巧节的深夜，我即将会与清竹、浅梅、林暮与林晨离开将军府。
我知道哥哥会一大早就来找我，也会发现我离开了的事实，但请哥哥务必先要看完我这封信。
怎么说呢，关于离开这件事情，鹤仪其实已经计划了两年的时间，到今天终于实现，纵使我的内心有万般不舍与留恋......
哥哥，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欺骗了你好多次。
今夜乞巧节我骗你出去逛花灯，是因为我知道夜里我就要离开；今夜我骗你对我说一句‘生辰快乐’，是因为我知道明天我没有机会再听到你对我说这一句‘生辰快乐’......
我还隐瞒了好多事情，比如，我自己的琴艺和棋艺到底如何，比如我的字和画......
可是，哥哥，你知道吗？我还隐瞒了一个最严重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我，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原谅我，可是我无法隐瞒你们一辈子。
哥哥，我不是你的妹妹......
裴凇之看到这里，拿着信的手指用力到微微泛白。
纸上“妹妹”两个字后面是湿的，将字微微晕染开来。
是鹤仪的眼泪。
她哭过。
是因为写到这里，所以她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一滴眼泪滴落到纸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眼里的泪。
裴凇之右手食指的指尖轻轻抚上纸上那滴眼泪的轮廓。
虽然泪痕已干，但他仿佛依然能感觉到那滴泪滚烫的温度，好似能灼伤人一般。
傻姑娘......
她写到这里，连泪都忍不住，她该有多难过？
裴凇之猜不到，他只感觉自己的心紧紧缩了一下，是刻骨的疼......
他闭了闭眼，然后才继续看下去。
裴凇之，你是不是觉得很荒谬？可我不是。因为我从记事开始，我就知道了自己不是真正的将军
府千金。这件事是我从小很亲近的那个奶娘，也是照顾你的那个奶娘告诉我的。她告诉我，我是影阁里的人，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是影阁阁主救了我的性命，然后他将我与原本的将军府千金调换了。我唯一庆幸的一点是，原本的将军府千金不是因我而死。我得到的事实是，奶娘本来想杀掉她再换上我，但母亲因难产离世，小千金也憋气太久而离世。
不管怎样，瞒了你和父亲这么久，平白占了将军府千金这个身份，这都是我的错。
六岁的时候，奶娘离开了。此后，影阁的人一直没有与我联系。
直到一年前，有人送过一只小小的信鸽过来，就是我养在屋里的那只。这是我与影阁联系的唯一的方式。
他们送过来了一份伪造的证据，还要求我于及笄之日之前将它放于你的书房之中，我猜测他们会在明天有所动作，如果真的如此，那将军府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那份证据我放在了自己桌上最下面的一本书中，请哥哥今日一早就务必将它呈送给嘉庆帝。他们可以伪造第一次，一定还会伪造第二次。我不能保证，以后将军府里会不会有第二个裴鹤仪的出现。
我不知道影阁阁主与将军府有什么仇恨，但那阁主能忍下十五年来精心布下这样一场局，我认为他一定恨透了将军府。我这枚棋子虽然废了，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希望你能够保护好将军府，保护好父亲，也要保护好你自己。
允许我再称呼你一声哥哥吧，哥哥，不必找我，若是大费周章的话还会引起他人注意。我记得你教我的话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弃了自己这枚棋子去保护你和父亲，因为我真的无法伤害到你们，连同将军府的一切。
我会尽力护好自己的平安。
——————裴鹤仪
开头用的是“哥哥”，可是落的款只有“裴鹤仪”三个字。她终是没有再自称一次妹妹。
在信中，她终是没有告诉裴凇之自己在六岁被奶娘喂下一颗毒药的事情，因为她知道那颗毒药无解，阁主当初说事情完成后会帮自己解毒，裴鹤仪不知道他是欺骗自己，还是用别的方式来为自己解毒，不过一旦自己离开，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解开这毒药了。
所以，她最后又隐瞒了他一件事。
而看完信的裴凇之，从书里拿出了那些证据。
他大略翻了翻，也知晓事情不能耽误，于是立刻进宫面圣。
嘉庆帝见过那些证据以后，又听了裴凇之的解释，而后站在了将军府这一边。
嘉庆帝也表示不会再相信任何将军府叛国的证据，他相信将军府的为人。
这场风波经历一番周折之后，终是化险为夷。
也是，因为裴鹤仪的缘故。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三十一】（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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