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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同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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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舟车劳顿,沈随一行在日落时分赶到京城。杨文正准备打烊,看见有马车停在沈府门前,扔下手头上的事去通知沈驰。
“沈少卿,您家来客人了。”
沈驰双眉紧锁,又要编书,又要应付韦双仪。听到杨文叫喊,还以为又是来消遣他的,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去,去,你家才来客人了呢!”
“哦。”杨文讨了个没趣,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嘟哝,“马车到大门口了都不去迎接一下,瑞王安排的什么事呀,可真够刻苦的。”
“你说什么,马车?”沈驰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出去。
沈随前脚才把一家老小招呼下车,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到街对面有人在喊,话没听清楚说的什么,人倒是蹦得挺高的。
“那不是大哥吗?他怎么在那里?”沈骏眼尖,一眼就认出来对面的人是沈驰。
一家人随即停在门口,等人过来说话。
沈驰一溜小跑,赶到家人面前,喘着气问:“祖母、父亲,一路上可还顺利?怎么比预定的时间早这么多?”
按照原定计划,沈随要把新作物的事都交接完成后才有时间动身,满打满算,应该在十天后到达京城。
沈随无奈道:“还不是你两个弟弟!吵着闹着,要到京城找他们的五姐姐,为父头都被他们吵炸了,只好提前安排。”
“才不是呢!”沈骥一撇嘴,“明明是祖母说想她的干孙女,我和阿骏只是捎带脚跟着来罢了,反正马车上多我们两个不多,少我们两个也不少的。”
“那好,现在就把你们两个送回去吧!”沈随板着一张脸说。
双胞胎兄弟做梦也想到京城来找伍熙柔,被沈随一吓,还以为真的要把他们两个送回去,赶紧抓住沈驰的袖子,撒娇道:“兄长,你快帮我们说句话呀!把我们两个送回象城,你们得多孤单呀!我们得留下来陪你们!”
被这么一闹,沈随也没话说了,把两兄弟各拍了一下,让他们进去放行李。兄弟俩如同猛虎入山,“呲溜”一下就没影儿了。
沈驰忍不住大笑,一扫连日来的尴尬拘谨。
一家三口一齐进府,互诉别情,提及沈驰被孙子显安排住在对面酒馔的事时,沈随和老太君也觉得难以理解。
但当他们得知酒馔就是伍熙柔开的时,老太君又急不可耐地想去对面瞧瞧,甚至坐下后,还没歇上半个时辰,就开始催促沈随,要陪和同去。
伍熙柔并没有正式和沈家认亲,只是口头事上称沈驰一句“义兄”,沈老太君和沈随自动就把自己带入了长辈的位置,不仅在象城时多有照顾,分别之后,也时时想念伍熙柔。
这也是沈驰没敢和他们说伍熙柔病了的原因。
不过转念一想,伍熙柔受伤这件事早晚是要让他们知道的,听说他们要去酒馔看看,沈驰虽然害怕回去,也不得不跟着。
一家人收拾妥当,把准备好的礼品都拿着,浩浩荡荡地就往酒馔去了。
他们是从新店面进去的,一家人走走看看,都被伍熙柔的大手笔折服,想不到她年纪轻轻,竟能运转这样大的酒楼。
从后堂打通的墙过去,不一会儿就到了伍熙柔住的房子前面。门口,韦双仪正和文翠珠闲话,看到沈驰过来,远远就从台阶走下来。
“老太君、沈侍郎,一别春秋,二位可还安好?”
韦双仪因为“追夫”的事闻名京城,与沈家人都是熟识,文翠珠在她的引荐下,也跟老太君和沈侍郎行了礼。
“韦小姐怎么在这里?”沈老太君话问出口,随后想到自家大孙子也住在酒馔,脑子里的红线登时就拉直了,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你们,难道?”
沈驰怕的就是这个,不等老太君往下说,赶紧从旁打断:“义妹生病了,韦小姐是瑞王叫过来照顾义妹的。”
说完也不打招呼,风一样地跑回自己房间,接着编书去了。
果然,一听说伍熙柔病了,沈老太君也没心情继续八卦了,连忙上了台阶,进房间去看伍熙柔。
春杏正在房里伺候伍熙柔喝药,听见有人开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挤到了最外围,定睛一看,原来是留在象城的主子们来了。
沈老太君握着伍熙柔的手,互诉别情,又打听伍熙柔生的是什么病。及至听春杏说,伍熙柔是被伪帝折磨成这样的,老太君气得骂了伪帝好一顿,沈随也连连摇头,庆幸当初没有放纵两个幼子跟着回京城。
一群人又说了好些话,沈骏和沈骥在边上插不上嘴,急得上蹿下跳,好不容易问了一句“姐姐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做好吃的?”,又被沈随无情地瞪了回去,搞得他俩都闷闷不乐的。
天色渐晚,韦双仪因为有事先回去了,文翠珠也被胡长青叫过去帮忙,房间里只剩下伍熙柔和沈家人。
伍熙柔看了一眼门外,问沈老太君:“老太君觉得韦小姐怎么样?配义兄合不合适?”
闻言,沈老太君叹气道:“韦小姐是个好孩子,配驰儿绰绰有余,可惜驰儿没有福气,心里始终记挂着吴家的那个婉心,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如今也懒得说了。”
伍熙柔感觉有希望,就把孙子显安排韦双仪照顾她,又安排沈驰到酒馔整理书册的事说给沈家人。
她不知道孙子显是不是故意这样安排,总之,她却可以趁机发挥,誓要把沈驰和韦双仪撮合到一起。
“这样会不会操之过急?”沈随担心道,“驰儿是个耿直的人,万一把他逼急了,我怕会得罪韦将军。他现在和韦将军一起在瑞王手下做事,可不能因私事而误了国事。”
伍熙柔胸有成竹地说:“侍郎放心好了,我看义兄并非对韦小姐没有情谊,否则咱们这样逼他,寻常人早就大发雷霆了,义兄却始终彬彬有礼,对韦小姐也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我看义兄是对吴小姐的执念太深,时间久了,他也忘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咱们只要从旁边帮助、提醒他,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过来的。”
随后,她又对沈家人说了自己的计划。为了自家孩子的幸福,沈老太君和沈随都表示愿意配合。
“还有一件事……”伍熙柔忐忑道,毕竟她也不知道这件事对古代的人来说重不重要,“就是韦小姐担心自己的年龄大了,怕你们会嫌弃她……”
“韦小姐芳龄几何?”
“二十有二。”
这个年龄在现代来说,正值青春妙龄,就算结婚,也是早婚。只是现代社会与封建社会不可相提并论,伍熙柔怕沈家人在意,在心底替韦双仪捏一把汗。
“是有些大哈,不过这也没什么。”沈随道。
沈老太君听了,一拍大腿:“我当是有多大呢,不过才二十二岁嘛!你儿子只是看着年轻,明年也三十了,哪好意思挑剔别人?依我看,正合适!”
沈随不过是随口一言,被老太君一顿抢白,面上多少有些尴尬,不过一想到都是为了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转而积极投入到伍熙柔的计划当中。
此次“会晤”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沈驰莫名就觉得身边的压力更大了,以前只是酒馔的人起哄,现在连自己家里的人也开始跟着给自己找事了。
明明以前韦双仪往沈府跑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这样积极过,现在这是怎么了?
沈驰想不通,干脆把自己关到房里,除了方便外,绝不踏出房门半步。
这天,他因为上火多喝了几盅水,正准备去方便,结果出门就碰到守在外面的春杏。
“大公子,老太君在厅中等你。”春杏指了一个方向,又接着原地徘徊。
“我急得很,等会儿再去!”沈驰脚步不停,抵着脑袋说道。
春杏一插腰:“那可不行,老太君吩咐的,说必须!马上!”
“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沈驰嘴上报怨,却还是换了方向,忍着肚胀,往旧店的前厅走去。
因伍熙柔病着,旧店的早点生意也停了,平时都把大门闭着,到前厅去,只能从后堂穿过。
沈驰一步一颠,好不容易才到前厅,却发现老太君根本不在这里。他又急又窘,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人来,便准备冲去茅厕。
谁知他刚要起步,就听到“咚咚”几下脚步,有人从楼梯上下来了,竟是韦双仪!
韦双仪平日穿的素净,今日却换了一身红裙,妆容也较平时更为艳丽,沈驰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怎么是你?不是说祖母要见我吗?”
随之立马想通,拱手道:“抱歉,沈某有事先行一步。”
韦双仪初时还从沈驰眼中看到惊艳,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要离去,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等不到一个结果,她不禁悲从中来。
“沈少卿当真如此讨厌我吗?”
沈驰脚下一顿,背着身道:“怎么会?韦小姐娴静温柔,我怎么会讨厌?”
他说完,听到背后隐隐有啜泣,于是硬着头皮转回去。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不讨厌你!你这样一个好女子,谁人不喜?谁人不爱?”
韦双仪眼前一亮:“那你喜吗?你爱吗?”
“我,我……”沈驰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果然,你还是讨厌我。”韦双仪又哭了起来。
长这么大,沈驰从没有把一个女子惹哭过,只是他现在急着去方便,肚子胀,脑子也跟着胀,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主意,索性破罐子破摔。
“喜啊爱的,咱们能不能回头再说?韦小姐可否先放我去方便方便……”
韦双仪这才注意到,沈驰神情窘迫,额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难为情道:“那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沈驰如蒙大赦,恨不能多生两条腿,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韦双仪原地站着,看到心上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多少有了些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