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与伦纳德》hifumi

6、第 6 章

　　伦尼呆立在房间里，通过身边的每一样东西回忆与柳生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他想起初次见面时柳生温柔的笑脸，想起当时阳光怎样挥撒在柳生金黄的刘海上，泛起耀眼的光芒，想起柳生微弱无力的叹息，想起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想起提到裘因的一瞬间出现在柳生脸上厌恶的表情，想起枪声响起柳生倒下时唇边一抹苍凉的轻笑……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时无刻不纠缠在伦尼的胸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纵然耳边的通讯器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伦纳德”的名字，伦尼却没有半句回话。最后，女孩的声音重又响起，只是语气里多了份委婉：
　　“我听说了，伦纳德。我希望你能尽快打起精神来。我认识的伦纳德可不会成天哭丧着脸。很快我就会来接你。所以你要做好准备，把事情都打理好。毕竟，你去那里的目的并不是伤心难过的，对吗？如果我看到你时你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好了，先休息一下！别把自己累坏了！”
　　“怎么样，小鬼？”悠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推门进来，“哦，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一定会设置奇怪的密码呢。原来和我一样啊；是因为太忙的缘故吗？对了，要不要喝咖啡？”
　　伦尼摇摇头。悠依然叽哩咕噜唠叨不停：“也对，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喝咖啡只会让你更睡不着——虽然可以提提精神。说起来，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吗？要我做你的教练员，除非你每天睡饱7个小时。你有照做吗？不过你实习期限快满了，应该不需要什么教练员才对……”
　　“为什么？！”伦尼打断了悠的话，“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你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些？柳生他……”
　　“柳生他已经死了。”悠的口吻猝然失去了之前的热情，“你认为我该怎么做？请个巫婆做法使他起死回生？他自杀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像个白痴一样把自己关在这里？没想到你还有些幽默感。”
　　“我……”
　　悠两手分别抓住伦尼的肩头，一字一顿地强调道：“记得吗？柳生临死前是怎么说的？”
　　“他说：‘回去吧’……”
　　“这不就对了！柳生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悠把头靠在伦尼的额头上，“回去吧，回到你过去的样子——无所畏惧、随时自信满满的时候；回到以前的快乐时光……不要再自责了，你什么都没做错。既然是柳生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作为朋友，我们应该体谅他。而不是让他在升天的路上都走不安稳，一步一回头地担心我们！”
　　“我们是……朋友？”
　　“只要你不反对，我们当然是！”
　　“……谢谢！”

　　悠走出伦尼的房间，劈头就瞅见安德尔森站在不远处。见悠走近，安德尔森冷不防地冒出一句：“他怎么样？”
　　“在睡觉。”悠学着安德尔森的口气冷淡地回道。安德尔森没有再说什么，听见悠的回答后就毫不犹豫地往办公室走去。“喂，队长！”悠对着队长的背影叫道，却没能止住他前进的脚步，“你不能解释一下吗？伦尼到底是……？”
　　“这种事情直接问他本人比较有意义。”安德尔森在原地站定，微微侧身面朝悠，“作为队长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实习生伦尼·布兰克将在两天内回到总部。有什么问题要问的话就请抓紧了。”

　　话虽如此，但悠却总也找不到时机。每次话要出口之时总会或多或少地出现一些意外：不是突然有人出现就是宣布集中。悠不免疑心是否是安德尔森在暗中捣鬼。于是浑浑噩噩的一天就在乱七八糟的意外中流逝了。到了第二天中午，悠几乎已失去信心。精神恍惚地来到二、三等兵人头攒动的广场，悠又忆起柳生曾经的笑脸。他拍拍脑袋，旁若无人、傻呼呼地笑起自己：“还劝别人呢！怎么……柳生这小子，总是喜欢让人念着他。连死也要死得让人刻骨铭心才罢休。”正在这当儿，说时迟那时快，一架巨型飞行器从天而降。卷起的强大热潮几乎将广场上的人们吹飞。很快，飞行器停留的周围一片区域的积雪化为雪水。舱门打开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个双手插腰的少女的身影。身披一件黑色皮革大衣，里面套着黑色紧身连衣裙，脚蹬漆黑的高筒靴，年轻的脸被稳重的黑色墨镜遮挡了大半。乍看之下似是来自□□的不良份子。紧接着出现的女孩则打扮得出乎意料得清秀可爱。火红色的长发垂到腰间，粉红色的连衣裙外罩着一件乳白色的围裙，一副侍女装束。只是女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给人的感觉冰冷冷的没有生气。
　　黑衣女子一下飞行器就开始向旁人打听“伦纳德”的消息。听到对方回答“这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时，立刻暴露出一副恶狠狠的凶相。悠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上前问道：“喂，你是哪来的女人？这么凶悍！”
　　“凶悍的‘女人’？”黑衣女子漫步踱到悠的正前方，“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本小姐今年才18岁！还有，我的名字叫休·伦贝尔！不是‘喂’！”话音刚落，四周的士兵之间立时响起一阵骚动。有谁不曾听说过休·伦贝尔的大名呢？12岁就进入尤莱尼万国科学院的天才女科学家。这个来自赞格威尔——拥有世界第一的科技实力的国家——的外国女孩曾为尤莱尼万的生物科学研究做出杰出的贡献！
　　“反正听得懂，叫什么不都一样？”悠却丝毫没有被休·伦贝尔的声名显赫震住。
　　“知道我是谁还敢这么狂妄！？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悠·树。”
　　“悠？你是悠？！”休摘下墨镜，露出端正漂亮的面孔。她将墨镜插入大衣口袋，一边仔细地上下端详着悠：“说起来……的确，没有一点改变……”
　　“你在干吗？”被一个陌生女人盯这么久，悠有些不高兴，“你当我是什么？橱窗里的展品？”
　　这下，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比刚着陆时愉悦不少：“看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对案子有兴趣才来的。原来还另有隐情啊！好了，悠！你总不会说不知道吧？告诉我，伦纳德在哪里？”
　　奇怪的女人！悠暗自寻思，随口答道：“你要找镇里那个刚出生的小孩的话就该到镇里去。这儿从来没有过什么‘伦纳德’！”
　　休盘起手，一脸的不满：“好啊，你们是想隐瞒吗？没关系！莫妮卡，立刻给我找到伦纳德！”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小女孩应了一声“是”。随后蓝色的瞳孔闪过一大排奇怪的数字和符号。悠这才反应过来，那个被叫做“莫妮卡”侍女样的女孩是个机器人；难怪她没有一点感情的流露。约有2、3秒后，莫妮卡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同时回答道：“先生现在……”
　　“我在这里！”伦尼猝不及防的叫喊掩盖了机器人的声音，“不用找了，休。”
　　“伦纳德？！真有趣！你明明在这里，可他们硬说没有你这个人。”休跳上前对伦尼一阵抱怨。莫妮卡乖巧地接过伦尼手中的行李箱，静候一旁等待新的命令。休的手轻盈地掠过伦尼柔软的黑发，兴高采烈地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你的精神看上去并没有我想象中得那么差。如果事都办完了的话，我们就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喂，等等！”悠慌忙拦住伦尼，“解释一下吧！为什么她们叫你‘伦纳德’？”
　　“因为他本来就叫‘伦纳德’！”休毫不客气地插嘴。
　　“我没问你！”悠气势汹汹地把休的话吼了回去，“伦尼，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到底……”
　　伦尼迟疑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休说得没错——我的名字的确是‘伦纳德’。‘伦尼’只是呢称。”
　　悠皱了皱眉头：“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还有……”伦纳德回头瞥了休一眼，继续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回总部吗，悠？”
　　“啊？”悠没料到伦尼会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去凡登堡？”伦纳德点点头，如夜色般深沉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紧悠的脸。悠“呵呵”地干笑两声，冷冷的笑声令伦纳德丧气。果不其然，悠斩钉截铁地答道：“抱歉，我从没想过回去！”伦纳德原本充满希望的神情立时灰飞烟灭，残存的仅有被不甘和疑惑扭曲的愤怒。这个17岁的男孩没有再对好友要求什么，默默地拥抱、话别，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最后，男孩俯在悠的耳边，轻甜柔和的嗓音掺杂了些微的忧郁：“对不起；再见——不论在哪里。”于是无言地放开紧紧拥抱的双手，一头钻进等待许久的飞行器。
　　静观了这一幕的休垂头丧气地摇摇头，转而精力充沛地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悠，大声嚷道：“相信我，悠！你会后悔的！”
　　“后悔？”飞行器起飞后，四周的雪花在狂风的作用下疯狂地打着旋涡。悠拂去沾染在发丝上的碎雪，随飞行器远去的目光混合了太多莫名的感情：“我早已习惯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