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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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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已经近黄昏了。
我起身,走出去才发现六丫头已经做好了饭菜,院子里阵阵飘香。
“做了什么好吃的,这样香。”我瞧着六丫头在厨房里忙碌,不由得微笑着问。
六丫头许是没听到我的脚步声,乍一听见我的声音,顿了顿,然后转过身来,低着头啜喏道:“不是什么好饭,奴婢自己家乡长做的小菜罢了,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一觉醒来能吃上热菜热饭已经很好了,我又怎么会嫌弃呢?”我笑着说:“况且,我闻着你做的特别香呢。”
“奴婢……”许是年纪小,又没怎么见过人,六丫头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也不愿让她为难,只道让她将饭菜端到院子里。
一道清炒芦笋、一道红烧茄子、还有一碗山菌汤,都是时下的蔬菜,清新爽口。
六丫头将饭菜端出来之后便垂手站在我身侧了,我不禁对她说:“你不必如此拘束,坐下来跟我一起吃吧。”
六丫头惶恐的摇着头,“奴婢不敢的。”
“这院子里统共就我们两个人,我是拿你当做妹妹看待的,坐下来一起吃吧。”我与她说。
“奴婢不敢,夫人自己吃便好。”我见六丫头极力推脱,也不好再坚持。想来她也是第一次与我见面,生疏一些是难免的。只希望往后的日子里,她能逐渐放下这些拘束。
我便不再强求她了,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也许是下午睡得好,也许是饭菜合胃口,我竟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夫人,很喜欢吃?”六丫头看我吃的香,不禁小心翼翼的问。
“嗯,你做的很好吃。”我毫不吝啬的夸赞她,“可是跟谁学过?”
六丫头摇摇头,“奴婢从小在家里做饭,倒没有刻意学过。夫人吃着好,那便好。”
六丫头将剩下的饭菜吃了,然后又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院里的石桌上。
因为我有身孕,也不适合喝茶,在这小镇里也没有什么别的可替代,索性便喝水了。
其实以前我的嘴很刁的,一道菜若是不合口味便吃不下去的,只不过在牢里待了那么久,感受过蚀骨的饥饿,方才知道能有一顿热热的饭菜是多么珍贵。
我在院子里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六丫头便站在一旁,默默地立着。
“你坐,别总站着。”我说道。
“奴婢站着就好。”六丫头诚惶诚恐的说。
看六丫头这番小心翼翼的样子,我觉得往后的日子不能一直这样,便牵了她的手。
我的手将将碰到她的手,便摸到一层厚厚的茧子。
六丫头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忙说道:“奴婢自小干活,手里便起了这些厚茧。”
我看她瘦瘦小小的,从小给家里干活,长大了还是逃不掉被卖掉的命运,内心不禁涌出一股怜惜,只轻轻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我旁边,“六丫头,我寻你来,不仅仅是让你当丫鬟伺候我,更多的是想找一个伴儿。如今我身子不方便,家里的活自然要你做的多一点。等我生下孩儿,便不会事事依赖你去打理,我也会帮你的。你若不嫌弃我,便把我当成是姐姐吧。”
听完我这番话,六丫头红着眼睛跪下来,“奴婢怎么敢!”
“瞧你,还奴婢奴婢的,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自称奴婢了,听到没有?”我笑着点点她的鼻子。
不知为何,对于这个小姑娘,我总是充满了熟悉感,对她也是极度信赖。
也许是紫芙挑的人,我对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六丫头听完我的话,乖巧的点点头。
我也会心一笑,只盼往后的日子都可以这样平安顺遂的过下去。
入夜后,六丫头睡在了东边的厢房里,我则坐在主屋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或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又或许是漫漫长夜最是熬人,此时我竟一点倦意都没有。
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京城半月了,这期间竟然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也许,我的离开,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吧。
念及此,我便自嘲的笑笑。我还自欺欺人的以为他会找我,会担心,可终究是我把自己看的太过重要了。在他眼中,我也不过如此。
细想这几年,总感觉过得虚无缥缈。
我也不曾想过,如今我会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体,活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
果真是世事难料啊。
接下来几个月,六丫头不停地变着花样儿给我做吃食,也不似刚来时那样拘谨。孩子心性也渐渐显露出来,有时候也会出去玩上大半天,但总会记得回来给我做饭。
我乐得见她如此开心,便也不曾管过。
“夫人,娘说过,有身子的女人最应该多补补了。”天气渐渐转凉,此时我正披着一件棉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六丫头端了一碗熬得浓香的鸡汤朝我走来。
“好香啊。”我深深地吸一口气,由衷的赞叹道。
六丫头将鸡汤递给我,“那夫人便多吃一点,把小公子也养的壮壮的。”
“你怎么知道是男孩儿不是女孩儿呢?”我边喝鸡汤,边笑着问。
“夫人还说呢!”听到这话,六丫头又好气又好笑的一跺脚,“咱们家的杏儿可不都是夫人吃了吗?那样酸的牙疼,夫人竟面不改色的将一整树的杏都给吃了。这酸儿辣女的,可不就是小公子了么!”
听得六丫头这样说,我也不禁笑了。
这院子里是有颗杏树的,我来的时候也已经结了一树的果子。原先倒没想吃,只不过这杏儿将将变黄的时候,我突然起了兴致,招呼着六丫头每天打下几十个,越吃越香,六丫头又嫌酸不肯吃,倒几乎都是给我吃了。
我倒不怎么盼着是个儿子,反而希望是个女儿。
如果是个儿子,倒是十分危险了。只盼着无论是男是女,我们母女都能在这里安稳的度过一生。
吃过午饭,六丫头抱着针线出来,与我一道坐在廊前。
六丫头绣工了得,经常绣些东西变卖出去,好贴补家用。我原也告诉她,家里的银子够用,可六丫头却非要这样,我也没拦下。总归是她喜欢,绣的也不多,便由着她性子来吧。
不过每次卖绣品,倒是能得一大笔银子。
“六儿,可曾回过家乡了?”我瞧着湛蓝的天空,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问道。
“夫人怎会这样问?”六丫头没想到我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反问道。
“你年纪这样小就离家,总会想家里的吧?”
六丫头的神色有些暗淡,声音也低了许多,“爹娘打小就不怎么疼我,他们一心想要个弟弟,生下我之后好一番失望。从我记事开始,就要帮家里干活,没多久娘又有了身孕,生下了弟弟。爹娘连生了六个女儿才得这样一个男孩,实在是宝贝的紧。姐姐们嫁出去还好,我与五姐在家里却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弟弟喜欢什么,爹娘倒说什么也会满足他。家里本来就不富裕,爹娘又一昧的宠爱弟弟,这才将我与五姐卖了,好换点银子。”
我原以为六丫头的爹娘将她卖出来实属无奈,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父母。
如此一来,六丫头不愿回去倒也无可厚非了。
我怜爱的摸了摸她的手,道:“往后,把这里当做是你的家就行。”
听到这句话,六丫头才像回过神来一样,将方才低落的情绪掩下去,笑着对我说:“那我便先谢过夫人了。”
我笑笑不语。
六丫头又问道:“夫人,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问倒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许久才意识到她口中的老爷便是我那进京赶考的“夫君”。
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只望着院子里的某处,有些干涩的说:“也许快了。”
六丫头皱起了眉,“夫人没几个月便要生了,老爷不在身边可怎么行。”
“无妨,我们提前找好稳婆和大夫就行了。”我宽慰她。
“可……”
“骆娘子!骆娘子!”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六丫头接下来的话。
“是王婆婆?”六丫头放下手中的针线,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王婆婆是我们的邻居,极其热心的一个婆婆,因为我们家只有我与六丫头,王婆婆这几个月没少照顾我们。
她口中的“骆娘子”,便是我了,骆是我母亲的姓,我不便用自己的姓,便借用了母亲的姓。
“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我示意六丫头将我扶起来。
扶我起来之后,六丫头就去开门了。
“王婆婆,怎么不睡晌觉?”六丫头将王婆婆迎进来。
王婆婆欢欢喜喜的进来,冲我道:“今日我家大郎去了驿站,方才得知驿站里新来了一批京城来的信件。”
“这有什么,值得婆婆这样高兴?京城来的信件,不是天天都有吗?”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王婆婆啐了一下,“你这个糊涂丫头,前几日是秋考,你相公也许秋考之后给你写了信呢?”
景国每年有两次考试,一次是春天,一次是秋天。王婆婆所说的秋考,便是今年秋天的了。只是我说我夫君进京赶考,不过是个幌子,自然也不会去关心何时秋考了。
却也不能辜负王婆婆一片热心,于是对她道:“瞧我,许是有了身孕越发糊涂了,竟然没注意这样的大日子。婆婆教训的是,赶明儿我便去驿站找找有没有我相公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