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鬼讨债》宫野志保

55、小白兔头上的针

　　“兔子很可爱！”秦婉词在她耳边说了很久，秦若也没回应，一扭头，正好看到了她腰间系的一块白玉雕称的小兔子，目光动了一下，出声，“是穆怀送你的定情信物吗？”
　　“是。”秦婉词红了脸，解下玉兔送到了秦若手上，“是我及笄时候她送我的。”
　　秦若转动着玉兔，翻到了肚子的部分，上面执子之手几个小字清晰入眼帘。
　　“那上面有瑕疵，他认得出来。”鬼女的声音从记忆深处跳出来，秦若的手指停顿在“手”字上面，轻轻摸索着刻坏的地方。玉兔在手掌中反转了一下滑入掌心，硬硬的硌着秦若的手，也割着她的心。
　　“他待你真好。”秦若把玉兔还给她，笑了笑，“我之前认识一个朋友，她的夫君也送了她一个亲自雕刻的玉兔，也是定情信物。可惜啊。”
　　“可惜怎么了？”秦婉词像痴迷于戏文的小女儿，立刻追问。
　　“那一切只是个骗局，她的夫君根本就不爱她，只是贪恋她家的财产，联合着她的亲妹妹亲手把她害死了。”秦若说出鬼女给她的记忆，目光悠远。
　　“怎么会？”秦婉词丝毫没有意识到是在说自己，大惊，随即心疼起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只在戏文里听过，竟然离姐姐这么近吗？后来呢？你朋友沉冤昭雪了吗？坏人得到惩罚了吗？”
　　“还没呢。”秦若微微扬起了头看秦婉词发髻上摇曳的步摇，冷笑了一声，“坏人得到了一切，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朋友才是做尽坏事的恶人。甚至，连我自己都看不清楚了。”
　　“你朋友做了坏事，自由官府会惩治，容不得别人擅自处置。”秦婉词忽然义愤填膺起来，“不管什么理由，欺骗她的感情，利用她得到一切，都没有理由说她罪有应得，说自己替天行道吧。这对男女实在太可恶了！”
　　秦婉词人为温和惯了，忽然这样激动倒吓了秦若一跳，眯起眼睛认真打量眼前一脸认真的女子——不像在演戏啊。看样子也是个聪明灵秀的女孩，如果真的是自己所作所为，一定很敏感，早就有所察觉了。
　　“真的吗”秦若有些迷惘，低头想了想，“婉词，戏文上那些都是来自于生活中出彩的部分，有哪些事戏文里有，离你的生活也很近的？”
　　“我也没什么。”一提到自己的生活，秦婉词立刻紧张起来，轻轻握着自己的手，“就是很小的时候母亲过世了……遇到了穆怀。好像只有这个贴近戏文了——庶女与书生的相遇相惜。”
　　过去二十年，以秦婉词目前的状态该有怎样一个层层叠叠阴谋惊险的故事，然而她想了想，表情竟然一脸纯良，直接说出了最美好的部分。
　　不说让自己变成阴暗之花的年幼被虐，嫉妒谋划吗？推翻了一切之后站在最高处，那种本该扭曲的心态，如今表现出来就只剩下纯纯的感恩吗？
　　“姐姐，你头发散了，我帮你梳一下吧。”秦若心思烦乱，秦婉词忽然转了注意力。
　　秦若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果然松了，珠花都歪了，便点头默许了。秦婉词从妆奁里拿出梳子，提秦若解了头发，一下一下梳理。
　　“珍珠怎么少了一颗？”秦若背后，秦婉词拿起刚才摘下去珠花看，桌子上溜了一圈，又往地上找，“什么时候掉的？”
　　“可能出门的时候掉在外面了吧。”换成以前丢了东西秦若早就两眼冒光四处寻找了，不过来这几天之后经历太多，对这些身外物都有些麻木了，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句，伸手从妆奁里拿出一个新的珠花递给她。秦婉词接过，继续给她梳头。
　　秦若看着身后的人认真细致的表情，眼睛一花，镜子里的表情竟然变成了杀人者的凶残诡谲，而手中的梳子也变成了锋利的刀子，缓缓地划过头皮割向她的喉咙。
　　秦若心里咯噔一下，手已经本能的抬起，闪电般抓住头顶那只拿着刀的手向自己的方向扯过来，自己的身体则微微一侧让出地方，等秦婉词的身体失衡扑向梳妆台，露出背后的空门，秦若预留的另外一只手立刻跟上来，控制住了她的行动。
　　“姐姐！”秦婉词惊慌的声音传入秦若的耳膜，秦若愣了一下，看到掉落梳妆台上的梳子才恍然醒悟，立刻松了手从凳子上站起来。
　　“你还好吧。”秦若伸出手去扶秦婉词，秦婉词直起身子，一手捂着额头，那里已经红了。秦若愧疚，嗫嚅，“刚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不是在墓地受到惊吓？”秦婉词继续善解体贴，自动给她找了个借口，“姐姐是法师，接触的东西也多，阴气太重，天长日久对女儿嫁终究不好。要不要找人看看？”
　　“不用了。”秦若拒绝她的关心。
　　“休息一下吧，看姐姐很累的样子。”秦婉词从小看脸色，已经养成了意见不同立刻退让的习惯，见秦若脸色不好，竟小心翼翼起来。
　　“好。”秦若也觉得累了，而且也想一个人静静，便同意了。自己抬手将秦若梳了一半的头发解开了。秦婉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得罪了秦若，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得低下头将秦若取下来的首饰一一拿起，放到装妆奁中。
　　她侧身低头，侧脸的轮廓很好看，秦若站在她斜后方，不经瞥了一眼，一闪而过的目光迅速掠回，落在碧玉簪子旁边，定睛看了一眼，眉头不自觉拢起。
　　“玉簪很漂亮，在哪里定做的？”秦若走上前对这碧玉簪伸出手。
　　秦婉词似乎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立刻跟着秦若转变了情绪，抬手摸着挽发的簪子，浅笑：“是玲珑阁。”
　　又拿起秦若刚放在桌子上的她自己的白玉簪，道；“姐姐这个也是玲珑阁阁主的手艺。”
　　“你这个更漂亮一点。”秦若看都不看，手直接落在了秦婉词的白玉簪上，拇指和食指捏住簪子，下面的无名指悄悄的拨开了簪子下面的头发，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银色的一点！银色的针，深深地没入头骨，只露出一个银色的针头。
　　“姐姐也喜欢这种款式？”秦婉词丝毫没有察觉，眼睛向上瞟着一脸欢喜，“我那里还有图纸，一会叫人去玲珑阁打造一个一样的，好不好？”
　　她没有注意到秦若的震惊和心里掠起的惊涛骇浪，秦若的半个身子都麻了，定了定神，手指小心翼翼滑下来，拇指与中指捏住针头，便要将其拔出来。然而只是刚碰到，力气只用了一份，刚才还笑靥如花的女子便一声惨叫抬手捂住了头。吓得秦若一哆嗦松开手。秦婉词顺势栽倒在地，痛苦的打起了滚。
　　“你想干什么？”滚动了一下的秦婉词猛然猛然停住，抬起头瞪向秦若，面目狰狞，满眼的血红，“想杀我？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杀我!”
　　她神情狠厉，比追杀孙妈妈那日更甚。
　　那根银针果然是关键，秦若不再犹豫，一巴掌打翻妆奁，里面首饰纷飞，暗格里面一把匕首也跌出来，被她一把抓住，去了刀鞘朝着秦婉词威逼而去，眼看着锋利的刀刃就要挟持住她，开合的窗子忽然闪过白影，一个人跳进来，鬼魅一般般插在两人中间，俯身一捞便将秦婉词拽起来扔在自己身后，另外一只手则顺势抓住了向下刺来的匕首，白刃在手掌中一握一转，一股内力穿过刀身震向秦若，她的手一麻，本能松手。对方并不停顿，抓着匕首的手迅速向秦若袭来，秦若急速后退，一路被逼到了墙角，明晃晃的匕首横在了喉咙处，近到她只要一动就会悠鲜血喷涌。
　　穆怀!秦若直到停下来才看清楚来者的身份，以及那张迸发出杀气的脸。
　　“你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我就杀了你！”第一次，伪装了许久几乎天衣无缝的穆怀露出了真面目，竟然比想象中更可怕。秦若做好了很久的很多的心理准备，这一刻面对，竟然全部不管用了。
　　那一句话出，秦若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血液刷的一下冷了下来，心脏都停止跳动。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连呼吸都被迫停止了。
　　如果不是秦婉词还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刚才那一下恐吓，连空气都要被凝固了。
　　穆怀狠狠看了她一眼，约莫有一世纪那么长，终于放开了她，回身去抱还在翻腾的的秦婉词。只是一个转身眼神刚落到秦婉词身上，浑身的紧绷和杀气立刻烟消云散，走路的姿势，触碰到秦婉词的力度和的动作，简直温柔到像面对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秦若恍惚起来，不知道是对方瞬间人格分裂的本事太高超，还是自己撞了什么邪被删减了记忆。她怔怔的靠墙站着，看着穆怀温柔地将秦婉词公主抱，刚才还大喊大叫杀气满格的秦婉词到了穆怀怀里立刻转变，小鸟依人一样靠着穆怀，一副孱弱的需要人保护的样子。穆怀抱着她大步流星走出屋子，再也没看一眼已经被警告过的女子。
　　秦若呆呆的站在屋子里，呆呆的，呆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