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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他说后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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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3日 CD市 JK小区
西念珍正在房间整理衣物,面对满满一床堆着的大人小孩的里里外外的衣服,西念珍像个毫无感情的叠衣机,马路对面是一所学校,广播里传来做操的音乐声,西念珍心里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在外地上初中,一个在本地上幼儿园。
两个孩子的天真笑容浮现眼前的时候,西念珍的心也暖了一下,“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孩子。”孩子就是西念珍的牵挂,也是西念珍的责任。无论如何,西念珍不可能放弃她们。
“叮叮当当”,电话想起,是聂小林打来微信语音,西念珍接过电话,照例是回答现在在哪里,以及在做什么,然后是汇报了孩子的情况。
是的,没错,就是汇报。这就是大半年以来他们夫妻的相处方式。
但是今天的聂小林似乎有其他的话要说,关于他要发展新的合作人,以及要开拓新的合作项目,以及对新局面的一些担心和计划。
然后说到了小孩,说到了同事朋友,以及朋友夫妻间的怀疑争执,然后,
聂小林突然感慨:“我觉得你挺好的,都不会找我闹。我现在挺后悔的,上次在洗手间朝你砸东西。现在我一个人在家里,看到洗手间就会后悔。”
“......”西念珍猛然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原本应该怎么样呢?
以前的西念珍会怎么做呢?感动?痛哭?然后原谅?然后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西念珍已经心如死灰了,她的心早已经碎了。
爱情是什么?是一种感觉,是对于彼此之间感情的一种向往。当希望的火苗被扑灭,爱情也就随风而去了。
聂小林没有继续说他为什么后悔,以及后悔的内容是什么?他只说,最近看新闻,很多家暴的事情,比如一个男人,因为开摩托,跟别人撞车了,然后跟自己的老婆吵起来,然后这个男人用石头把自己老婆当街砸死了。
聂小林:“昨天这个新闻你看了吗?”
西念珍:“看了。”
聂小林:“你说现在这人哪,肯定平时太压抑了,平时争吵太多,积在一起爆发了...”
西念珍:“这种人本质就是自私,跟别人没关系。”
聂小林:“我发现这种人都是穷人,太穷了生活不如意就会极端。以后小孩找老公不能找穷的,起码要生活好的才不会遇到事情就这样...”
西念珍:“这个跟穷不穷没关系,有的人就是自己,无论别人怎样,达不到他的点,他就会爆发。”
聂小林:“有钱生活好就不会...”
西念珍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有钱吗?你不也是穷人出生吗?”
聂小林:“我一直没觉得我穷。”
西念珍:“那你也真自信。”
聂小林又自我吹捧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曾经,西念珍在等一个道歉,但是没有,当西念珍已经绝望的时候,这个道歉来了。
来的如此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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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那个夜晚,西念珍永生难忘。
犹记得两周前,西念珍让聂小林多回来两天或者请个假,一来协助辅导一下大女儿的功课,二来也可以休息一下。
但是聂小林却大发雷霆,说请假没有工作,谁来养家?
这一顿劈头盖脸的大帽子,扣得西念珍无法反驳。虽然西念珍知道事情本不会如此严重,但既然聂小林如此说了,还能说什么呢?
然后很快,打脸的时刻来了。聂小林的大学同学向他发来了同学会的邀请。
地点是他们的老家S省,D市,也就是聂小林大学所在的城市。
那天聂小林回到家,告诉,哦,不,应该是宣布,“我下周去参加同学会,机票已经定好了。”
西念珍:“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聂小林:“请了两天假,再加上周末。要在D市住两天,我跟王越平一起,他让我帮他一起定票,我已经帮他定了。”说着,聂小林笑了起来:“哈哈,那家伙积极得很,可能是婚姻生活不如意,太想跟同学聊聊了,我看他想去的不得了呀。”
西念珍心想,你不是说请假会被炒鱿鱼吗?叫你回家辅导孩子,你就不行,跨省参加同学会倒是积极得很哪!
西念珍很想提醒聂小林几句,但是长期以来的习惯,西念珍没有说出口,西念珍不是一个喜欢吵架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让别人下不来台的人,对于旁人,西念珍都是尽量给别人留脸面,何况对自己的老公,由于聂小林小了西念珍3岁,所以西念珍一直是宠着他让着他的。
此时看聂小林兴高采烈的样子,西念珍心头的委屈抱怨只有生生的吞下肚。
当西念珍一边抱着小女儿,一边给大女儿辅导功课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有抱怨的。但是她并没有去破坏聂小林的开心。
只是想起上一次的同学会,西念珍的心里是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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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小女儿刚刚出生没有多久,聂小林回老家去参加同学会了。
那天晚上,西念珍在关着灯的房间抱着孩子,一个人喂奶,换尿布,哄孩子,在黑暗中筋疲力尽却又努力坚强。聂小林打来微信视频,那边是花天酒地的KTV包厢,几对同学夫妻在那边已然喝得酩酊大醉,个个脸上带红,声音打结,说话语无伦次。
聂小林一双眼一张脸都红透了,在KTV昏暗的灯光下更是醉态十足,“老婆,老婆,我喝多了,我想你。”“老婆,我跟他们一起喝呢。”“老婆,这个是严嘉嘉,这个是蓝艳艳。”
严嘉嘉和蓝艳艳是聂小林大学同学,西念珍上学的时候常去他们学校,也曾经住过她们的女生宿舍,所以她们都是认识的。此时这两个女同学也热情的过来打招呼了。
西念珍带着微笑和她们打了招呼。“老婆,这个是高园,她老公也来了,哈哈,她老公在那边喝醉了。”聂小林叽哩哇啦的介绍,西念珍一一点头。
这是个快乐的夜晚,对聂小林来说,至少是这样。
但对西念珍来说,就不是。手机的那一端,灯红酒绿,喧嚣,热闹,迷乱。
手机的这一端,挂掉电话,是孤独的黑暗,是涨奶的疼痛,是帮宝宝弄屎弄尿的辛苦,是夜晚哄娃,自己无法安睡的焦虑。但是西念珍没有抱怨,没有爆发,
可能她习惯了这样的牺牲,或者在她的心里,这不是牺牲,反正都是要自己带宝宝的,反正每个人,每个家庭都要经历宝宝的成长期,不可能绑着老公一起吧。
虽然希望老公可以多分担,但是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对老公不分担。不能因为自己没有社交圈子,就不让老公正常社交呀。
西念珍的贴心和忍让,在聂小林那里可能早已经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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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念珍从来不查老公的手机,她觉得一个人若真的有什么想法,是阻挡不了的,也不想去阻挡。如果老公出轨,那就离婚,这是西念珍的底线,也是源于对聂小林是信任。所以这么多年,西念珍也放任聂小林在外面打拼,从不去查手机查行踪,甚至基本不去聂小林公司。
但是今晚,西念珍翻了老公的手机,因为密码就是聂小林的生日。这到不是西念珍刻意调查或者猜测出来,而是,她们家所有的手机、平板、笔记本电脑,甚至银行卡,包括西念珍的手机电脑和银行卡,都是聂小林的生日。这是聂小林要求的,西念珍也从来没有反对。
很快,西念珍找到了聂小林和高园的聊天记录。高园约聂小林同学会后去家里坐。
虽然聂小林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聂小林的回复是:“有空再去。”
但是这之前还有很长的记录是高园要去接聂小林并帮他安排住宿,当然聂小林也拒绝了,因为他们负责同学会的班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而且,聂小林说,要和王越平一起。
最后,在聂小林提到以后有空要跟西念珍一起去高园家的时候,高园结束了这段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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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必须一提的是这个高园,是聂小林大学同学,曾经在西念珍去聂小林的学校的时候,聂小林的室友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西念珍说聂小林和高园是有一腿的,这个说法很粗鲁,聂小林当场反驳说他室友是嫉妒造谣。其他人没有反对和赞同,都是哈哈大笑。这个爆料的室友其实也是聂小林的好朋友。
证据是他们特别亲密,高园对聂小林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嗯一声就倒水,咳一声就买药,帮聂小林削铅笔,弄这弄那十分殷勤。有次聂小林体育课扭了腰,高园就帮他买膏药了。
这些事聂小林到没有否认,他的解释是高园成绩差,想抄他的作业。
西念珍对于聂小林的暧昧,心里是不舒服的,她当然希望聂小林可以态度明确。但是聂小林不当回事。高园的态度肯定是有问题的,对比其他女生见到西念珍的落落大方,这个高园每次面对西念珍都躲躲闪闪,所以女性的直觉断定,他们是有问题的。
为什么西念珍当年没有大闹一场,因为西念珍觉得,人生漫长,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如果聂小林被高园拐跑了,说明这个人也不值得。但如果聂小林可以禁住诱惑,说明他可以正视自己的感情。
而且关键的一点,高园的长相和气质,就不是聂小林的菜。西念珍知道高园是撩不动聂小林的。所以就没有采取措施,只等他们自己冷却。
要说高园还是挺坚持的,直到大三了,才交了另外一个男朋友。然后后来留在当地工作,结婚,生小孩。
西念珍没有去主动了解他们间的事情,都是聂小林偶尔说出来的。
这样的两个人,多年了还保持联系,至少在西念珍心里是不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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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时间来到2020年了,看到这样的短信息,西念珍有些淡定不了了,到不是担心聂小林会做什么?而是前两周才说为了孩子也不能请假,请假就要炒鱿鱼,要全家喝西北风,这突然间假也请了,机票也买了,被炒鱿鱼的担心也没有了,这兴高采烈的期待,难免让人心里不爽呀!换谁能开心?谁的老婆能这么大度?那可真是够格修仙了,不是吗?
西念珍按住不爽的心情,晚饭过后,杂事收拾完了,聂小林在饭桌上看手机,西念珍抱着小女儿坐在他身边,询问他同学会的日程安排。刚才聂小林又提到说王越平去不了了。
“王越平也太惨了,白高兴那么久,他老婆不让他去。”聂小林一边看手机一边哈哈笑,
“为什么呢?不是周末吗?”西念珍问道。
“不知道呀,他老婆让他在家带小孩,不让他去,说去了以后就不让他回家。”聂小林露出嘲笑的语气,觉得这个同学也太窝囊了。
西念珍问道:“那你就是一个人去了?”
聂小林:“就是呀,票都给他退了。”
西念珍:“那你一个人,要跟大部队一起呀,别私下这个那个的。”
聂小林:“不会。”
西念珍开着玩笑试探:“我看网上说: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你不会约这个那个吧?”
聂小林没有抬头,眼睛还看着手机:“你哪里看的乱七八糟,哪有人约我?”
其实西念珍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聂小林,两个人幸福生活不容易,再不是单身恋爱的时候,好就合,不好就分,大家都是为人父母有家庭的,应该好好珍惜感情,一旦有了隔阂,修复不易,放弃又难。
同学会上,万一酒后那啥,那不是晚了吗?
最好是把意外出轨的邪火扼杀在燃烧前。也就是提个醒,以防止万一。
结果聂小林的打死不承认让西念珍十分的烦闷,要是聂小林大大方方的说,是又同学约,但我又没有答应。或许就圆满了。
但偏偏这个聂小林就是全程不看西念珍,还一再说没有人约。
事已至此,西念珍只要明说了:“真没人约?高园没有约你散场后去她家里吗?”
聂小林眼睛仍看着手机,回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人家又不像你,跟不认识的人去买电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一把尖刀,直插西念珍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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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聂小林专科先毕业,去了G省,西念珍本科后毕业,等了一年,等聂小林回S省,然后西念珍在S工作,又等了聂小林一年。这期间,又一次西念珍跟公司的人去北京出差,回来的中认识了同车厢的3人沈阳人,是新到S省C市工作的,因为大家同路,谈话投机,就这样认识了。然后,这3个沈阳人又到过西念珍的公司宿舍,和西念珍公司出差的2个同事一起吃饭,然后,因为人生地不熟,就询问西念珍可不可以带他们去哪家商场买电器比较合适。然后西念珍就和几个同事一起去了。
正好,聂小林打电话问西念珍在做什么,西念珍就说跟同事一起陪朋友买电视。
有时候,人生的事情,就是这样,谁能想到十多年前一句话,会成为人生一个爆炸点?
这件事情,聂小林阴阳怪气嘲讽挖苦了西念珍很多次,西念珍也解释了很多次,普通朋友,没有单独行动,正常帮助,没有其他联系,而且自己有分寸。
西念珍把聂小林的嘲讽当做关心,她觉得男朋友是关心自己,怕自己上当吃亏才反复提醒。但是聂小林的阴阳怪气让西念珍不爽。说的多了,西念珍也不高兴了:“你老是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心里高兴吗?你不觉得很影响感情吗?”
聂小林的回答是:“我就是要让你内疚,让你觉得欠我的,你才会一辈子对我好。”
“......”西念珍很无语。
对于聂小林的无理取闹和不走常规路的思维,西念珍十分的无可奈何,每次西念珍想好好跟聂小林沟通都不行,聂小林总有他自己一套理论。
对此,西念珍已经放弃了说服聂小林改变,“你总是要以奇特的方式来表达关心吗?”
西念珍觉得聂小林是爱自己的,有爱就够了,至于方式,西念珍觉得是其次,可以包容。
所以,当一而再再而三的面对聂小林不同方面和层次的打击的时候,西念珍都是在帮聂小林找借口。
因为误会挨骂,他是关心我。
因为聂小林的父母而委屈西念珍,他是个孝顺孩子,他是不得已。
毕竟,大多时候,聂小林对西念珍是真的好,所以西念珍不去计较这些。
但是这一次,西念珍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说服自己了。
“人家又不像你,跟不认识的人去买电视。”人家是谁?你是谁?
跟了你22年的人,从2004年,离开自己的家乡亲人,放弃自己的工作生活理想,为了一句“我爱你”,孤身一人远走他乡,一呆就是十六年!为你,为家庭,全心全意付出,整个世界都只有你的人,你现在说,“人家不像你”。
你可以说我没有人家漂亮,可以说我没有人家本事,可以说我没有人家会挣钱,没有人家专业好或者没有人家勤劳没有人家优秀,说什么都可以吧,可是你偏偏说,“人家又不像你,跟不认识的人去买电视。”
买电视是什么时候?2004年!2004年呀!
西念珍心如刀割,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她羞愧万分的低下头,抱着孩子去了洗手间,
聂小林一拍桌子,“你哭什么?发的什么神经?我就去参加个同学会怎么了?”
西念珍抱着孩子坐在洗手间的小板凳上哭,聂小林已经“哐当”一下撞开门,站在那里大吼:“你哭什么?”
2004年,到2020年,十六年,你说我哭什么?
如果,我在你的心里,是那么的不堪,你何必爱我?
如果,我去帮别人买电视,让你如此心有芥蒂,你何必哭着说人生没有我会很难过?
如果,我在你心里,是如此的不如高园,你何必执着于让我离乡背井去投奔你?
何必呢?何必呢?
如果我真的是这些日子或这一年两年,不够体谅你,或者是我真的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那我们可以沟通,可以妥协,可以改变,可以修复,可以争取。
但是,你说的是十六年前,你从2004年,介意到如今,还是将自己的妻子跟一个曾经追求过你的人相比,人家是天上白云,你的妻子是地上的泥?人品如此不堪?
曾经的真真假假,懒得再去解释,关键是十六年呀,
从西念珍背井离乡孤注一掷的那一刻,就把聂小林当做了今生唯一,
而聂小林的心里却藏着一架天平,把自己的妻子和暧昧期的女人做了比较,
结论是自己的妻子人品差,不可靠,不如。不如!!!!!!!
那这十六年的爱情婚姻不是笑话吗?
西念珍的心都在滴血!
人生的痛苦,莫过于想要的得不到,想做的做不了,想回的回不去。
西念珍一下子把三样都占齐全了。
世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西念珍的痛苦,聂小林不能体会,也不想体会。
如果,在那个时候,聂小林能停止怒吼,去给西念珍一个拥抱,或者轻轻的拍一拍肩膀,或者什么也不做,就走过去看看她,或者,西念珍还会像往常一样,哭过之后,相信聂小林说,我还是爱你的。
但是没有,忍耐的前提是什么?当初的那一份爱。
可是现在,很明显,当初也没有爱,并没有。
也不是从来没有怀疑,这么多年,许多事情上,西念珍是有过怀疑的,这个男人,真的爱我吗?
每一次,聂小林总能巧如舌簧的化解西念珍的疑惑,让西念珍相信他。
其实让西念珍相信的并不是聂小林的能言善辩,而是那一份真实的依恋和在乎。
可是现在,聂小林与西念珍两米之隔,不但没有走上前去安慰,反而朝她砸来一个洗手液的瓶子。
......
爱是什么?什么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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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S省D市,去往邮局的路上,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像一个粘人的牛皮糖,一路跟在西念珍的后面。
西念珍再一次回头训他,“你别跟着了,好烦人哪!”
“你走你的,我就跟着。”聂小林抿嘴偷笑,面带羞涩却又十分坚定。
西念珍迅速扫视了一下这个男生,乱糟糟的头发,上身穿一件宽大的土里土气蓝布劳保服,裤子是一条宽大的廉价西裤,裤腿短了一大截,一双皮鞋又宽又长,简直惨不忍睹。
被这样一个人跟着,太丢脸了,西念珍加快步子想甩掉这个烦人的男生。
奈何总也甩不掉。你快他快,你慢他慢。
这陌生的地方,这神奇的相遇,这要命的缘分。
这个叫做聂小林的男生,就是这样出现在西念珍的生命里,左左右右前前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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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一切都不曾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