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夫夫》阿踢仔

14、第十四回

　　“哎哟哎哟……”兰嬢把最后一张抽纸扒拉出来，擦擦自己的眼睛，又擦擦让眼泪沾花了的老光眼镜，“你这个臭阳阳，可算安了我的心了。你不知道，奶奶真的怕你想不开……”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别自己吓自己。”兰驰阳半跪着靠在兰嬢身边，“我呀，老让你担心，对不起。”

　　兰嬢本来是准备拍他一巴掌的，都快拍上去了，立刻改成了摸摸，“我跟你啊阳阳，咱们再难都不能想这个你知道吗？什么坎都能过去，所以，是吧，那姓陈就那样了，你看看这事儿人家小谢不错吧？”

　　兰驰阳就说结果都一样吧？这不就来了。

　　“人家请你看电影、看画展、逛博物馆你都不去，这些不都是你喜欢干的事儿吗？”兰嬢说着又擦了擦眼泪，好像在提醒兰驰阳：奶奶现在可正哭着呢啊你说话拿主意要考虑清楚……

　　“是啊，我爱干的事儿他怎么那么清楚呢？”兰驰阳笑着抢了兰嬢手里的纸巾，“是不是有人里通外国啊？”

　　“那是聊天的时候提到过，小谢心细。”兰嬢根本不在乎兰驰阳看破这点儿，径直说自己要说的重点，“阳阳，奶奶跟你说哈，相对象就像买鞋子，你总得伸脚进去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脚呢？你说对不对？”

　　兰驰阳不说话，笑看着兰嬢，他就想知道兰嬢要怎么把这话扯到让自己和谢燎原相处去。

　　“奶奶给小谢打个电话，我叫他约你，你这回不许拒绝了哈……”说着兰嬢破涕为笑摸出了手机。

　　果然是谢燎原的助攻，哎……

　　兰驰阳伸手压住兰嬢的手和手机，“别打了，我们约好了。”

　　“嗯？！”兰嬢站了起来，“去哪儿？”

　　“要不咱们仨一块儿？”兰驰阳笑得挺狡猾。

　　“我疯……我、我明天下午还排练呢！”兰嬢收了手机眼里都是笑，“不说就算了，外面吃了晚饭再回来，我就不用煮你们的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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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紫色的凯迪拉克这回没有开进院儿里，而是直接转弯开到了事务所门口。谢燎原打开后备箱，把昨天晚上回去整理的东西搬下来，一共就两个纸箱子。作为一个人的全部家当，确实少得可怜。

　　原本不止这些的，谢燎原一面整理一面丢，丢的时候立了规矩：沾着陆行云半点儿都不能留了。一丢下来，就剩这些了。把那些东西放进垃圾桶的时候，谢燎原终于明白陆行云为什么总说他是老妈子。吃穿用度都是陆行云在照顾自己，哪样不跟他沾边？现在，一步跨进断舍离的极简生活了。

　　谢燎原把纸箱安置到事务所的柜子里放好，再从车上拿了睡袋，也塞进柜子里。以后就住这儿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事务所的沙发为了撑面子买的是真皮，也算高级。

　　想着住在这儿不但干活近，还不花一分钱，谢燎原深深地觉得挺好。

　　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浑浑噩噩的翻到了陆行云发来的信息。前边半截是对上次通话他直接挂电话的道歉，后边半截是说房东提前收房子。和和气气有礼有节，是陆行云一贯的待人水准。谢燎原想着房东的事儿已经解决了，并没有回电话。

　　陆行云蹬了自己往上走的，不要联系是对他最好的送别吧……谢燎原将通话记录和信息全都删除了干净。

　　“你到了怎么不跟我打电话？”兰驰阳说完这话，就靠在了事务所的玻璃小门上。没穿衬衣打领带，套了个松松垮垮的灰色T恤，头发也是随便支棱着，跟问诊时候的兰医生比起来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我想着你睡醒了会联系我，也不赶时间。”谢燎原头回见他这模样，觉得比兰医生精英做派比起来和善多了。

　　“奶奶从七点就在催我起床……”兰驰阳觉得自己真的是没睡醒，脑袋都被奶奶念痛了，干脆出门，就关门的时候还在念你穿的是什么巴拉巴拉。

　　“走吧……”兰驰阳见谢燎原没动身的意思，拱拱手，“小谢律师，我早饭都没吃逃出来的，赶紧走，待会儿追出来叫我回去换衣服。”

　　谢燎原笑着起身，“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兰驰阳脸上就写着“事儿多”几个字，“什么又刺激又长见识的地方还要身份证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谢燎原拉开了车门，对着兰驰阳弯腰抬手请他上车，“先去大发杂酱面吃个早饭怎么样？”

　　“嗯。”兰驰阳从身后扯出一顶棒球帽，戴上之后歪着脑袋闭上了眼，应该是真的没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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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正的楼面上黑白分明，阳光照耀在上面折射出正道的光芒。楼宇门面正中间一面国徽鲜红灿烂。国徽下方花盆摆放整齐，拼出的图案也没有弧度，同这栋楼一样方方正正。大门正中央金属浮雕七个大字——武阳区人民法院。

　　“武阳区人民法院。”兰驰阳把这几个字从左往右念了三遍，然后回头看着谢燎原，一字一顿地问：“你是工作没干完吗？”

　　“我在区院没案子。”谢燎原摇摇头，对着兰驰阳做了个请的手势，“身份证拿出来，待会儿登记。”

　　兰驰阳没动，认真的在脑海里把“约”和“会”这两个字组成的词语再想了想意思，怎么扩大字词的意义范围也没有到人民法院来进行的可能吧？

　　伸手拽住谢燎原的西装后摆，兰驰阳抬着下巴问他：“你、确、定？”

　　谢燎原捏住了兰驰阳拉自己衣裳的手，苦口婆心道：“我确定。”

　　“又长见识又刺激？”兰驰阳还是不动。

　　“对，没有一个字假话。来吧……”谢燎原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拽着兰驰阳往大门左边的开庭信息公告屏走去。

　　兰驰阳本能的想要挣扎一下。谢燎原仿佛预料到了，手上劲儿大，愣是没让兰驰阳挣脱。他俩人在武阳区法院门口这样拉拉扯扯丝毫没有引起过往人们的关注，仿佛这事儿在这大门口司空见惯了似的。

　　面对这个触摸式屏幕，谢燎原使用起来得心应手，“兰哥咱们今天运气挺好，连行政庭都有案子。你要旁听哪个？”

　　兰驰阳你莫生气，气出病来……

　　去你娘的，兰驰阳打断了自己的养生咒语，心里果断暴躁上了脏话——我他妈舍生忘死来跟你约会，你小子带我来旁听开庭？

　　兰驰阳十分的、十分的想动手掰开谢燎原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鬼回路？

　　心下里一阵咆哮之后，兰驰阳终于听见了谢燎原给自己做的认真推荐。

　　“民一庭好了，我看看开庭公告。今天这个是争夺财产的，有老头子、小保姆，还扯了结婚证，房产挺多，子女也很多，还是两次婚姻都有子女……兰哥，这个好，过程绝对一波三折。嗯，你那表情……太婆婆妈妈了是不是？哦，那换一个……刑一庭是什么案子来着？纵火案，兰哥有兴趣吗？嗯，这个不推荐，一般有高清无/码死者图……哦，你应该不怕，那要去吗？”

　　兰驰阳把谢燎原诚恳询问的表情看进眼里，五秒钟后成功被谢燎原给气笑了。

　　“刑二庭还有个假发/票的案子……兰哥，别笑啊，你说哪一个不刺激？哪一个不长见识？”

　　“你想听哪个？”兰驰阳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什么孽了，来法院约会。

　　“争财产那个。”谢燎原说完挺不好意思笑了，“我大概率能遇上这样的案子，所以想看看。”

　　兰驰阳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认命的交出了自己的身份证。谢燎原十分高兴领着兰驰阳往安检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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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呸，是你勾引老头子的……老头子一把岁数了，还有糖尿病，怎么可能□□你。”

　　“你个不孝子晓得什么，糖尿病又不会影响他硬起来，法官别听他乱说……”

　　和小妈对骂的二儿子冲出了被告席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小妈面前跳起来就是一巴掌，小妈反应能力也不弱，比法警更迅捷，抓住二儿子的手就开始叫杀人啦、有人在法院杀人啦……场面失控，审判长脸色铁青开始骂人。

　　兰驰阳不得不说真是太精彩了，对于这样的发展甚至想要鼓个掌。但是谢燎原跟他讲哦，旁听呢，不要说话、不要喧哗、不要做任何妨碍审理的事情。兰驰阳只能活生生憋住，正憋得难受，耳朵一热，一回头瞥见了谢燎原的侧脸。

　　“兰哥，长见识不？”谢燎原觉得这儿算是一个小高潮了，伸长了脖子跟兰驰阳咬耳朵，“我没有骗你吧？”

　　兰驰阳伸出一根手指戳住谢燎原的颧骨，使劲儿把人推开，“闭……嘴……”

　　谢燎原哼哼两声躲开了，笑着低头在自家的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审判长拍着桌子拿方言骂人之后，场面控制住了。原告、被告、双方代理律师、书记、法警等等就像刚才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审理。

　　兰驰阳也想认真继续追下去，看看这个错综复杂的案子到底怎么判下来，可是他没有办法沉心静气继续旁听下去了，刚才谢燎原在耳边说话之后，耳朵就发热了，到现在也没有消停。

　　伸手摸了摸耳朵，越摸越烫……兰驰阳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谢燎原，却恰好瞧见他沐浴在阳光里，发梢眉眼上都是灿烂的光，一笔一划认真在本子上写着，神情专注，好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正在细心观赏一般。

　　也许是感觉到了兰驰阳的目光，谢燎原忽然抬眼，对着兰驰阳露出了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

　　虽然对视只是一瞬间，兰驰阳觉得自己的脸也要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