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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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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薛曦闷闷不乐地喝茶之时,只听邻桌一人粗声道:“你们听说了吗?苍弋旸重出江湖了!”
苍弋旸?!薛曦立刻警觉起来,悄悄瞥了一眼,发现邻桌坐着四个人,其中三人皆儒生模样打扮,但身旁都配着宝剑,可见也是江湖中人。另一人乃一彪形大汉,身着黑色短衫,黧黑的脸上布满长长的髯须,他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腰间挂着一个奇怪的铜制大葫芦,背上还背着两柄长斧。说话的正是这一大汉。
由于距离不近,加上店中人声嘈杂,薛曦只断断续续听到其中一人答话,大意是不相信大汉的话云云。
“笑话!我冉虎从来不信江湖谣言,这次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怎的会在这里放话?!”大汉的声音响如洪钟,一时间,店内竟安静了下来。
“阁下可是铁虎门的冉虎冉大侠?”坐在窗边一男子缓缓起身,抱拳道:“久仰大名,在下镜水山庄赫连晓风。”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那冉虎更是虎躯一震,道:“没想到竟能在此遇见镜水山庄少庄主!久仰久仰!”
赫连晓风谁人不知呢?那可是江湖上的传奇人物,薛曦几乎每到一个茶馆都能听到说书人提到此人,这次竟能一睹真容!(提一下他父亲资质平平……)
她忙不迭看向赫连晓风,只见此人身形修长,虽只着一件天青色长袍,但却依然显得英姿飒爽。他肤色偏深,却给他俊秀的脸庞增了几分阳刚之气。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他有一双好眼,那眼里带着儒雅而又不失霸气,仿佛能容下天地万物一般。薛曦暗叹此人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说书人口中之辞竟不及他真人的三分之一。
赫连晓风坐了个请的姿势,就和冉虎一同落座了。店内的气氛已然变了,连薛曦这个外行人都察觉到了异样,简直就像……在开武林大会一般。
赫连晓风开口道:“方才听冉兄提及苍弋旸,此人行踪不定,神秘莫测,且早在十年前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冉兄如今却说他重出江湖,可是亲眼所见?”
在众人面前被这么一问,冉虎显然有些紧张,道:“我铁虎门弟子从不说假话,我自是亲眼所见。”
“哦?”赫连晓风显然对此极感兴趣,追问道:“愿闻其详。”
冉虎瞅了众人一眼,只见在座之人各个紧盯着他,其中不乏有怀疑的目光。他“哼”了一声道:“诸位应该都知道,苍弋旸穷凶极恶,十年前只身一人,一夜之间就杀了紫竹山庄上下近百口人。但自那以后,便像从江湖消失了一般。当时武林众派以青竹公子闻人异清为首,准备共同剿杀此人,重振江湖之气。我猜想他必定听到了风声,所以才躲在某处不敢露面。”
冉虎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高声插嘴道:“冉大侠,你说的这些事,但凡是个江湖人都知道,有何稀奇?”
冉虎黧黑的脸瞬间变为绛紫色,他愤怒地瞪视着插话之人:“接下来才是你等不可能知道的稀奇事!约莫七天前,我受人所托,将一封信函送至天山老人手中。下山途中,饥渴难耐,便想在山中寻得一处山泉,没想到山泉未找到,反倒进了一片诡异的桃花林。”
冉虎话还没说完,就又有人冷笑道:“冉大侠,大夏天的哪儿来的桃花?众人皆知天山峰顶有终年不化的积雪,寻常草木根本无法在山上存活,即使是山腰处,也大多是些耐寒植物,怎会有桃花?”
此话一出,众人皆议论纷纷,薛曦只听得“桃花林”三字,不由想起了自家的灵虚湖。
赫连晓风见冉虎的脸色由红转白,开口替他解围道:“晓风倒曾听闻灵虚湖上便有雪上桃林的奇景,正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冉大侠继续吧!”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番议论,其中有一人高声道:“赫连少庄主说得极是,鲍某不才,却也亲眼见过灵虚胡奇景,当地百姓盛传那是医仙薛无悔的住处。”
冉虎点点头,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些,恶狠狠道:“还是赫连少庄主和鲍大侠见识广,不像一些黄口小儿,没见过就当是别人诓他!”
正在这时,薛曦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落座,她一抬眼,发现来人是殷寻。他显然刚刚才梳洗过,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身上换了一件月白色长袍,领口袖口都以银线镶绣着流云纹,本是简单至极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更加显得他气度非凡。
他瞟了一眼薛曦,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些许异样的神采。果然人靠衣装,这丫头一打扮,他差点没认出来。
薛曦见他盯着自己看,不由疑惑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她转了转眼珠,难道是口渴了?想到这里,她忙斟上一杯茶,恭恭敬敬地摆在他的面前。
殷寻很是优雅地接过茶盏,转头看向冉虎,不再理会薛曦。
冉虎那粗哑的声音充斥在整间客栈之中:“我进了那桃花林,不知怎地就感到头晕目眩,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我才远远瞧见前面有条小道。我顺着小道往前走,在尽头发现一个大山洞。山上有个山洞本来就极为寻常,我压根没去理会,可就当我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哼!我望见那山洞中竟隐隐透出些许金光!”
众人不禁神色大变,江湖传言苍弋旸练就魔功,发功时金光震天,连他那面具下的双瞳都会变为耀眼的金色,故被人称为金瞳子。
冉虎顿了顿,环视四周一圈,发现每人个人都神情紧张或热切地看着他,不由得意一笑,道:“我本就胆大,遇见事儿定是要寻个缘由,于是我慢慢朝洞内走去,没走几步,发现洞里有不少鸟兽骨骸,正当我想再往里走,就被人以掌风击出洞口。那一掌的功力绝非寻常人所有,我的胸前骨当场被击断。我见情况不妙,就赶紧从旁边的小道离去,直至下山。后来我将此事告诉吴兄,也曾和他二人再读返回天山,可惜反复找了几圈,也没再遇见那桃林!”
坐在冉虎身旁一男子立刻起身做了个揖道:“在下武当大弟子吴佑,我可以证实冉大侠所言非虚,在下确与冉大侠一同折返一探究竟,可惜未曾寻得那一山洞。”
“哈哈!”坐在薛曦不远处一头戴斗笠的男子突然大笑道:“好一个冉虎,你不去说书未免可惜。先不说世间是否真有这样奇幻的桃林,就说那山洞,我看不过是个兽洞,该不会是你喝了酒做了个大梦吧!”
江湖人都知道,铁虎门二弟子冉虎虽武艺精进,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粗人,而且此人出了名的贪杯,几次险些误了铁虎门的大事,故近几年并不受铁虎门掌门待见。
冉虎气得怒发冲冠,当场抄起背后两柄大斧,坑地一声砸在桌前,登时桌面裂为两半,那戴斗笠的男子也丝毫不畏惧,刷地打开剑匣,一时间,屋内煞气凌厉。
“二位,何必为此伤了和气?”说话的是赫连晓风,他笑道:“小二,给在座的每一位都上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今日我做东,大家尽情畅饮无妨。”
冉虎身旁的吴佑也起身道:“谢过赫连少庄主!”说罢,拉着冉虎的手臂,让他落了座。
那戴斗笠的男子见冉虎坐下了,也就收了剑,道了声谢便也坐了下来。
众人见一场硝烟被赫连晓风三言两语平息了去,不由心生敬意,也各自道了谢喝起了酒。
薛曦见店内慢慢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忍不住悄声问道:“不知那戴斗笠的男子是何来头啊?”
“那人头戴箬笠,配以赤色长剑,是天山派的玄青子。”殷寻缓缓道:“玄青子其人深得他师傅玄冥子的真传,是天山派坐下最为年轻,且实力雄厚的弟子。”
“原来如此。所以他听冉虎说苍弋旸藏在天山之中,才会如此气恼。”薛曦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他的师傅玄冥子,几年前曾遭人暗算,是我爹救了他。对了,刚才冉虎的话你信吗?”
殷寻笑道:“你信吗?”
“我?”薛曦皱了皱眉头,“难辨真假。冉虎虽是个粗人,但倒也不像是撒谎吹牛之人,不过也有可能真如玄青子所说,他不过是喝了酒产生了幻觉。”
正在这时,小二端了一壶女儿红摆在殷寻和薛曦面前,道了一声:“慢用。”薛曦打开酒壶盖子,轻轻嗅了嗅,忍不住道:“酒香浓郁,当真是上好的女儿红呢!赫连少庄主真是大方啊。”
殷寻举起酒杯,替自己斟上,笑道:“区区几壶山野村酒就套得了有意思的消息,还顺便收买了人心,这笔账的确划算。”
薛曦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道:“人心收没收买道我不知道,反正这酒我是喝到了。”
“你看上去倒是悠闲自在,你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殷寻颇为深沉道:“你似乎从没问过我要带你去哪里?”
“我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薛曦早就心中有数,“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要带我去天山派吧?”
殷寻一挑眉,似乎在等薛曦继续说下去。
“这里早就偏离蝴蝶谷很远了,我猜想你是认为冲我来的那群黑衣人必定认为我们会赶往蝴蝶谷,并在那里设下埋伏,谷中藏书不出意外也早已为他们所有。故你反其道而行,悄悄换了路线,想带我上天山。”薛曦又轻轻抿了一口酒:“我爹最早投属天山门下,早年也是在天山修习医术,直至后来遇见我娘,二人才离开天山,在灵虚湖住下。天山派中的海源阁,是天下第一的藏书阁,天下各类奇书皆汇聚于此,就连我爹的许多藏书,也本就是海源阁所有,有关蛊毒之书,海源阁必定有所收藏。”
薛曦见殷寻毫无搭话的意思,就自顾自继续道:“我曾听说天山老人是你的师傅,有了这层关系,想必取书不难。”
殷寻不发一言地听薛曦说着,心中不禁讶异她竟有这般剔透的心思,原本在他眼中,她不过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看来自己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妨直说了。你之所以被人追杀,皆因阮上清之故。”殷寻放下酒杯正色道:“我们做一笔交易,倘若你真能帮我救下阮上清的性命,我也定会护你周全。”
薛曦不由眯起双眼:“你是说,我是因为阮上清才被人追杀的?”
“有人要她死,而我要她活。”殷寻阴沉道,“而阮上清的生死,就掌握在你的手中。薛无悔已死,除了你,这世间再无第二人可以救她!你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不如和我痛快做成这笔交易,方有一线生机。”
一时间,薛曦低头沉默不语,殷寻的这番话,让她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自己很少踏足江湖,又怎会忽地引来杀生之祸?殷寻当时必定听到了风声,知道有人想取她性命,故而与她会和。之所以一路上走走停停,大概也是想引蛇出洞,探个虚实吧?
殷寻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眼前女子白白的头顶尖,心中竟没来由升起一丝怜意。无论如何,是自己将她卷入这场纷争,她本可以在蝴蝶谷无忧无虑地安度一生……
“好!”薛曦半晌突然道:“我就跟你做这笔交易。”这个答案完全在意料之中,殷寻毫不意外,摆在薛曦面前的,本就只有一条路而已。
“但是。”她抬头,眼睛定定地望向殷寻,盈盈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坚毅。她一字一顿道,“我想改一改交易的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