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入城 ...
-
等到阿贵安静地坐在了凳子上,面前的坑坑洼洼并且少了一个边角的桌子就大大咧咧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不禁用手摸了摸那粗糙至极的表面,然后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扎手的桌子。
正在烧水的阿拐一直用余光悄悄瞄着阿贵,见他惊讶于自己家具的破旧,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这里附近有一块墓地,这个房子本是给历任守墓的人住的,我也是上一个守墓人捡收养的。”
提起收养他的王阿婆,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在他八岁时就走了,关于她的记忆已经不多了,只能记起她微笑时脸上的褶子,甚至她的真实姓名他竟不知道。
但他对于自己的身世可能了解更少,只知道自己是在十五年前的一个寒冬里被王阿婆收养,至于父母身世,更无处可寻。
他给阿贵倒了一碗热水,试探性地问:“敢问你是哪家的公子,昨天晚上怎么会出现在湖边?”随即又想起阿贵说他无姓,可是这浑身的气派哪像一个连姓都没有的孤儿?
阿贵接过水,即便坐在最粗陋的木头凳子上,他的姿态仍是端正的,面不改色道:“公子不敢说,只是南陵岳府的一个外家子罢了”。
时风巽对私生子的委婉说法就是外家子,而有些外家子与主家不睦,对外则称无姓,虽然这种情况很少见,但阿拐是听说过的。
阿贵也不嫌弃手中水的略微混浊,也许他是真的渴了,抿了一口又继续道:“我前几日去京都探亲,谁知他们已举家搬走,便着急返回南陵,连夜赶路却迷了路,误入此湖,谁知时运不济,不知被那位长虫兄咬了,幸得阿拐兄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番话说的错漏百出,只是阿拐相信了。
阿拐第一次遇到这么文绉绉的一个人,这人又不嫌弃他,反而向他道谢,心理就有说不出的感动与酸楚。
他迎上那双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真挚地说道:“你不嫌弃我长的丑已经够了,要道谢的是我才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那么多话。”
阿贵停下了喝水的动作,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淡淡道:“相貌只是身外物,你能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足以说明你的本性与相貌无关。”
这些道理其实阿拐都想过,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阿贵这样劝导他,对他说:相貌不重要,你就是你。
于是阿拐心中的那簇火苗仿佛燃烧得更旺盛了,甚至有细小的火花溢出,劈啪作响。
此时以近晌午,阿拐往常是没有吃午饭的习惯的,但阿拐怕阿贵饿了,忐忑地询问道:“你想吃些什么?湖里有鱼,我可以去抓鱼,家里还有一些馒头可以吃。”
说罢便转身寻工具真的要下湖捉鱼,初春虽不似冬天时的天寒地冻,但湖中冰还未完全化开,想必也是冻人的。
但阿贵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是从衣襟里拿出了个绣着麒麟瑞兽的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放在手心里,道:“阿拐兄你去过城里吗?”
阿拐好奇地往阿贵手中瞧,不瞧不知道,好家伙,十来颗豌豆大小的金粒子静静地躺在阿贵手中,散发出淡淡的金黄光泽。
阿拐还是第一次看到黄金,眼睛都有些发直,但是他并没有什么贪婪感受,又觉得这样盯着不太好,于是又将眼睛移开,道:“去过的。”
随即他福至心灵,接着问:“你是想去城中买吃食吗?”
阿贵点点头,一双桃花眼含着赞许之色。“只是我身上的银两已花完,只剩这些金珠,而我对城里的地形及兑换事宜不熟,你可愿与我同去一趟?”
阿拐用手摸了摸自己破旧的衣裳,有些犹豫,担心自己给阿贵丢人现眼,但当他看到阿贵略带期待的眼神,阿拐无奈地说道:“好,你稍等一下,我做一下准备。”
便转身走到屋子的一个放着由旧木板搭成的矮木架处,矮木架分为三层,最上面一层整齐地摆放着一摞一摞的旧书。
阿拐虽然是村里人,但自小羡慕那些有书可读、有笔可写的书生们,便有时溜进城守在一些书香门第的后门外。
运气好时可捡到一本缺章少页的杂谈,运气不好时便空等一整天,再加上他在城里鸿蒙馆外偷学来的一些知识,
如今竟识得许多字,实属罕见,这也可见他天资并不愚笨。
只是要进城的话他还需要做一番掩饰,以阿拐的相貌刚踏进都城就被扭送官府,原因很简单,俗话说“相由心生”,他长的那么丑,想必内心是个穷凶极恶之徒,既然穷凶极恶,扭送官府也实属正常。这便是普通百姓对他的感受。
阿拐拿起木架第二层的一个长帘斗笠,斗笠周围围着一圈用芦花和干草搓成的帘子,正好把相貌挡住,虽然在城中走着可能会引人注目,但好在没人会没事好奇他的相貌,也不会被他的相貌吓到。
只是他以往并不是很在意他人对他侧目而视,但这次他竟因为阿贵在身旁而有些忐忑。
好在阿贵看到了他戴着可笑的芦花斗笠也只是微微露出了好奇神色,并不多问。
风巽国国都名为鳞川,已有600年作为一国首都的历史,历经三朝更迭而不衰,鳞川被龙泽川环绕,后者蜿蜒汇入各大江河湖海,润泽万物,阿拐所在村旁的泽阳湖也是龙泽川的一个分支。更有千年前衔烛之龙烛龙在此川中修养生息,后留一龙鳞入川中的传说。故以“鳞川”同译“临川”,作为国都名号。
阿拐与阿贵用了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鳞川城门处,期间阿贵面色发白,脚步虚浮,看起来像是第一次出门“长途跋涉”的小公子,但他虽身体仿佛灌了铅,但尽力表现出正常的样子,不愿给阿拐添麻烦。
然而阿拐又是个心细的人,他看破不说破,路上三番五次表示自己脚痛想休息,故意给阿贵缓过来的机会。
此时已是午后,正是人来人往、商业互通有无的时候,城门口更是热闹。
阿拐不禁将自己的斗笠往下又拉了拉,纵使他已经进城许多次了,仍然不习惯这种热闹的场景。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城门口的守卫比往常多了一倍,熙熙攘攘的氛围夹杂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