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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贵很靓 ...

  •   随着小五的一声惊叫,四周嬉戏玩耍的小孩子们轰然做散,阿娘在身边的就躲在阿娘身后,阿娘不在身边的就往家里奔,好一个恶鬼在旁魂消散!

      小鬼们容易被吓到,但是那些见过阿拐许多次的村妇们都知道虽然阿拐长得像个凶神,但实际是个窝囊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还对她们笑,虽然笑起来显得更加面目可憎。

      于是她们叉着腰吆喝着:“你这个被拐来的丑八怪别在我们跟前晃,晦气!”“每回见你都没啥好事发生,你个扫把星离我远点”甚至有人挥舞着手里的木盆作势要上前赶他走。

      阿拐承受着她们的怒火厌恶只是抱紧了自己手中盛满水的大碗,也不与她们争辩,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跑向村子的另一个方向。

      于是那些咒骂的、或得意洋洋的、或厌恶的声音都飘飘散散地离他远去了。

      那是村子一个极为偏僻的小路,路边有微绽的迎春,黄色的细蕊微微颤抖着。阿拐尽可能地护着怀里的水,心理却在担心着住在他家的那位小公子。

      那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阿拐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夜晚,也正是这个夜晚,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仿佛星轨交替,原本不可能在同一条路的两个少年在命运的安排下扣响了对方的心灵门扉,或上天堂,或下地狱,二者的命运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这天晚上,明月圆的惊人,空气中弥散着湿润的气息,阿拐像往常一样选了个村民都睡着的时间去湖边打水。

      谁知走到半路经过湖边的芦苇荡时他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胆子向来大,于是摸着黑用手拨开面前的芦苇向着声音探去。

      他的呼吸在紧张中逐渐变得紊乱,眉头间的疑惑愈加深重,步伐却放得更轻。

      终于,他走到了芦苇荡的尽头,初春的芦苇还是翠绿色,在黑夜中却显得犹如鬼魅,浓黑的湖水柔杂成模糊的一团,而在那湖水中,一袭白衣氤氲在皎洁的月光下,湖水只浸没了他的脚,而那人本人却犹如神祗一般,笔直地站在阿拐不远前。

      当阿拐目光向上移动,落在了那人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平静的桃花眼时……

      阿拐心神有如雷击,整张脸的颜色由苍白又转至嫣红,再转至苍白,那双眼!那双眼!阿拐只觉自己在做梦!

      那双清澈的眼睛正好迎着月光,眸子的颜色看得不太真切,但双瞳中仿佛有水光潋滟。

      最另阿拐震惊不敢相信的是那双眼中含着满足、平静、坦然,唯独没有其它任何人初见阿拐丑陋相貌时的恐惧、厌恶、惊吓……

      要知道阿拐自从记事起从来没有一个人第一次见他能像这样不含一丝恶意,甚至之前收养他后来病死的王阿婆第一次见他时也被吓了一大跳,而她是他目前为止对他最好的一个人了。

      阿拐只觉得自己目有眩晕,浑身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喜悦地颤抖着,喉咙咕哝着,仿佛想说一句话。

      然而,那个穿白衣、向他微笑的少年不待他说出口,便面露痛苦之色,嘴唇发着抖向前倒去。

      阿拐顿时手忙脚乱,却接住了这个使他心乱如麻的少年。

      之后他连自己接水的水瓢掉在了哪也没注意到,急切地检查着这个少年的身体状况。

      果不其然,他被毒蛇咬了,露在水面外的脚裸有两颗尖尖的口子,这也是这片芦苇虽然临湖并且离他家近,但阿拐从不在这里取水的原因,因为草木旺盛的地方往往有毒蛇栖息。

      他九岁时不听王阿婆曾经的警告来这里就被咬过一次,但那次他昏倒后硬是挺了一天又挣扎地爬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这个低贱如泥、丑陋不堪、没爹没娘的小怪物像池塘边的野草一般生命力令人惊讶地顽强,哪怕将他的根拔了,将他的残躯埋在污浊不堪的泥水里,但只要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便又有嫩绿的小芽探出头来,迎接着世界上的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他虽然心地善良,但人却不傻,甚至天资聪颖,早熟得令人心疼。别人打他骂他厌恶他他清楚得很,在他生命中的这十五年他尝尽了人间的悲欢冷暖、世态炎凉。

      要是同样的身世经历放在别人身上,性格软的可能会失去活下去的希望,性格强硬、叛逆的可能会生出愤恨不公的想法、甚至扭曲走上一条歪路。

      但是阿拐没有,这个被捡来的孩子自出生起就没过上什么得体的日子,所以对于苦难的感知也就不那么强烈。

      只是即便他的生活中充满黑暗,但他仍竭力在淤泥中开出花朵,他的心中是有光的,例如曾收养他、那个在他心中总是温柔的王阿婆。

      但是王阿婆死了,于是他的光熄了。

      但是当他遇到那个目色淡然的少年时,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心中有一簇小小的火苗燃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护着,胆怯又暗暗期待着什么。

      于是他看着昏倒在他怀里的“小火苗”,内心罕见地着急了起来,又想起被毒蛇咬是要把毒吸出来的。

      于是他将少年脚裸上的泥水拂去,露出光洁的脚裸,自己又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便开始吸出毒血。

      吸着吸着,嘴唇开始因为毒素发麻,但他知道自己命硬,小时候毒不死他,现在又怎么会因沾上一点毒就死了呢?

      待他将毒素吸干,借着月光与湖水的磷光能看到少年伤口里流出的血颜色变了,便又将少年背起,往家里走。

      少年不沉,但是阿拐却心如擂鼓,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一个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走在回自己小破屋的路上,阿拐心绪飘荡。

      这个人从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不是什么普通人,浑身的贵气仿佛浑然天成,长相俊秀,气质卓然。

      阿拐甚至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神仙,要不然这晚的一切都是个梦,但是身后那人的胸膛是温热的、鼻间呼出的气息扫在阿拐的耳朵上,有些痒。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都是真实的。
      等到了家时,阿拐已经大汗淋漓,他将仍昏迷不醒的少年安置在了家中唯一的那张床上。又替他盖好被子,夜色已经很深了,阿拐便想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解决,而他的自己也疲惫不堪,便也打算歇息了。

      床不大,只能够一个成年人躺下,于是他找了些生火用的干草,自己简单地在墙角做了个窝,裹紧冬天时穿的芦花棉衣,怀着满心复杂坠入了梦境。

      这天晚上,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女人在谩骂他,他瑟缩在墙角,浑身发抖……

      等到醒来时,他只觉脑中昏沉,不记得具体做了什么梦了。

      于是第二天当他在泽阳湖边盛完水后,他心中一直想着早点回家看看那个少年有没有起来,他出去时少年仍一动不动地躺着。

      甚至让阿拐怀疑他是不是死了,探了下鼻息方松了口气。

      当他靠近自己那由茅草和木板混合堆成的房子时,令他意外的是,那个少年竟倚在门边,阿拐这才能在日光下仔细打量这个少年了。

      发髻由于睡眠的原因已经完全散开,鸦羽般的墨色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衬得本就比寻常人苍白许多的肤色更加苍白,淡色的嘴唇微微抿着,鼻梁高而弧度优美,一双多情桃花眼有些茫然,淡色的眼珠不经意地向阿拐移去。

      那名少年在阿拐靠近他时仿佛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神色由原本的空茫变得有些怔忡,身体由原来的放松变为紧绷。

      阿拐自靠近少年时始终紧盯着他的双眼,见少年神色虽有防备,但并无他想象了无数次的恐惧、厌恶及恶意。

      阿拐在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暗暗窃喜。但转而又暗暗生出了自卑的感受。

      那个少年先开了口,声音的音色如玉石相击、泉水过处,是能安抚人心的温和声色,与他已恢复淡然的神色格外适合。
      “敢问是阁下救了我吗?”是不卑不亢、有礼谦和的语气。明明看起来只有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却气度不凡。

      阿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像这样对他说话,于是点了点头,尽力挺直自己的略弯的脊梁,学着对方的语气道:“我…额,在下生来无姓,别人都叫我阿拐,阁下不嫌弃的话也这样叫我吧”

      说完又略羞涩得笑了笑,可惜的是,对方并没因他的笑容而有什么表情的变化。而是平淡道:“好巧,在下也无姓,名唤阿贵。”

      善良丝毫不怀疑的阿拐不禁琢磨着:“这么俊的一个人怎么起这样俗气的名字”随即自己吓了一跳:自己怎么能在人背后这样想呢?而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想别人呢?

      这个卑贱入骨的少年于是说:“进屋喝些水吧,我给你烧水,家里破旧,你别嫌弃”,听到阿贵轻轻道了声:多谢,阿拐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

      只是一向被骂丑陋的阿拐不敢向阿贵询问:你不怕我吗?我丑的吓人,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平静地面对我?

      仿佛这个问题问出口,眼前这个谪仙般的人就真的会飘然而去,留下这个已经寂寞很久、人嫌狗厌的人间笑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阿贵很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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