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之后》温柔的彗星

31、第三次交锋

　　冬天的天黑得早，进入十二月以后，气温也降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连铺在地上的落叶的颜色都不再明亮，变得暗淡卷曲起来。
　　“诶你等一下！”斋藤叫住正沿着林荫道往前走的人，等对方疑惑地回头，他已经跑到了她面前，“这儿不好打车，我送你。”
　　“不用了，走过前面那条街就能打到车，你进去吧，晚宴马上要开始了。”她把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有点后悔今天怎么没戴个围巾。
　　今天的学术交流活动安排在假日酒店里，这里地方比较偏僻，计程车的确很少往这里来。所以斋藤觉得她是故意的，好像从某一天开始，她在有意疏远自己，除了工作上的交集，拒绝了一切私下的接触，今天她的态度又是这样的坚决。
　　“我有话想跟你说。”斋藤想，既然这样，不如把话都说出来。
　　“什么事？”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双眼与斋藤对视，表示她在听。
　　看着她那双圆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等着听自己讲话，斋藤心里一动，原本的腹稿忽然变得乱糟糟的。他吸了口气，看了眼脚边枯黄色的落叶，上前一步道：“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我想知道你怎么想。”
　　虽然有些情绪能隐约感觉到，但是斋藤这样直白无误地说出来，她一下子接受起来还是有点困难，抿了抿唇，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我已经结婚了，我们不可能的。”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如果你未婚，你也是会喜欢我的。”斋藤咄咄逼人。
　　一听这话，她吓得从口袋里伸出双手摇了起来，“不，不是……”
　　斋藤趁机抓住她手腕，急道：“你以为你丈夫有多爱你，如果不爱了，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为了孩子？”
　　斋藤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把手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然而斋藤似乎不愿意就这样放开。就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气撞了进来。
　　“斋藤，把手放开！”藤真甩上后座的车门，朝她和斋藤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两人同时往声音的来处看去，藤真走得快，他很快用身体把惊讶的两人隔开来时，她看到藤真身上墨黑的西装礼服，又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酒店，有些后知后觉道：“啊你，今天也是在这里啊。”
　　“是啊，我刚才在车上看到你站在路边，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可以来接你啊，这里打不到车的。”藤真好像没看见斋藤一样，揽起她的肩柔声说道。
　　既然藤真来了，她就没必要走路去打车了，于是她侧身对皱着眉的斋藤欠了欠身，“那斋藤医生，我先走了。”
　　在她和斋藤道别的时候，藤真冷冷地扫了斋藤一眼，随即握了她露在外面的那只手，低头道：“天气太冷了，赶紧回家吧，穿这么少要感冒了，你的手都是凉的。”柔缓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边说边搂着她往街对面的车子走去。
　　“我穿得挺多的。”靠着藤真温暖的怀里，他温热的体温传过来，她委屈辩驳道，把她和斋藤刚才的尴尬一幕忘在脑后了。
　　“先让菊川送你回去，夕夏再不见你又要闹了。”藤真把她送进了后座，又对驾驶座上的菊川吩咐了几句。
　　“是，我知道了。”菊川应了，启动车子。
　　待车子离开藤真再次走回斋藤面前。
　　“酒店负一层有个小酒吧，去喝一杯。”藤真没有用征询的口气，而是命令体。
　　斋藤也不示弱，轻轻哼了一声，“好啊，我正好有空。”

　　暗黄色的灯光让人即使不喝酒都会有醉意，侍者往一个角落的位置端上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一桶冰块和两个杯子就轻声退下了。
　　藤真伸手拿起了酒瓶，给斋藤和自己都倒了一杯，他没有放冰块，也没有急着喝，仿佛在享受威士忌芳醇的香气。
　　看着藤真这副从容的模样，斋藤就莫名烦躁，他的心思浮躁了起来，仰头喝了一口酒道：“我最近看了一个故事觉得很有趣，想讲给藤真社长听听。”
　　藤真也喝了口杯里亮褐色的液体，继续沉默地看着斋藤。
　　“叫《玩偶之家》，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我觉得很像你和小葵的生活。”斋藤的语气极其讽刺。
　　藤真低头笑了笑，斋藤现在还学会讽刺了，虽然讽刺得并不怎么样。
　　见藤真毫无气恼，甚至还在笑，斋藤有些绷不住：“难道我说的不对嘛？！在你眼里她是你精致听话的玩偶，为你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可她不是，她的归宿不是你的附庸。”
　　“当然不对！”藤真放下酒杯，一双眼睛直视斋藤，眼里的锐利仿佛穿透了头顶迷醉的灯光。“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第一，我的妻子不可能出轨，第二，我不会沦落到要妻子违背法律来挽救自己的财务危机，第三，小葵不是我的玩偶，她是我的妻子，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真自信。”斋藤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藤真这个人自负狡猾又唯我独尊，跟这种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幸福。但同时他也明白，藤真说的这些他是能做到的，于是他道：“只有责任没有爱的婚姻，除了优越的生活和体面的地位，你给不了她任何东西，你知道她拿着手术刀的样子有多迷人么。”
　　藤真不想和一个外人反复证明他们夫妻间的感情，至于事业，藤真心里也明白，他是有亏欠的，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她付出了很多，也许不嫁给自己，她能走得更远。
　　藤真看了看对面的男子，属于西方人的深邃眉眼和高直的鼻骨，黑色大衣下的挺拔身形，加上体面的职业，不得不说斋藤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但藤真明白，他和她中间夹杂的不是一个斋藤这么简单。
　　“我的态度和小葵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你如果还要一意孤行，就真的太失风度了。”藤真自己的问题他会自己去解决，但他不会允许外人来钻这个空子，也希望今天的一切斋藤可以认真思考清楚。
　　藤真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酒液沿着玻璃杯壁滑动的速度，短促而杂乱，似乎是暴露了什么。
　　把杯子放回桌面时，藤真面色如常，剪裁精细的礼服衬得他高贵威严，他站起身最后对斋藤说：“下次再看到你纠缠我妻子，我不保证我还能不能克制住自己不对你动手。”深深看了斋藤一眼，藤真便走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