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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七章 任觉非(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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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任觉非
邹弗林战战兢兢说:“仙师您也看到了,这恶鬼凶残暴虐,阴险狡诈,滥杀无辜——”
舒令仪打断他,“无辜?只怕未见得吧?邹庄主,明人不说暗话,这摄青鬼为何会冲着邹家庄而来?尤其是对邹庄主你,可谓是怨恨深重,明知会被桃木剑所伤也要杀之而后快!”
邹弗林强辩道:“厉鬼作恶,首当其冲自然是我这个庄主,这有何奇怪?”
舒令仪踢了一下晕倒在地的福婶,冷笑,“邹庄主,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景白一脸不耐烦,“跟他废话什么,再不老实交代,直接搜魂就是!”
“搜魂”两字吓得邹弗林脸色一白,苦笑道:“两位仙师,不是老朽有意隐瞒,而是邹家的媳妇化为厉鬼,又不是什么好事,大家本就讳莫如深,不愿提起。”
“柳娘子为何会化为厉鬼?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郑柳氏是我邹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来的媳妇,我们能对她做什么?她之所以变成厉鬼,都是因为她自己生前怨天尤人,睚眦必报,与别人有何相干?”
“那她女儿飞燕呢,又是怎么死的?”
邹弗林反问:“谁说飞燕死了?”
舒令仪不由得神情一愣,半晌说:“既然没死,她人在哪儿?”
邹弗林抬起头,面无表情说:“侍奉任仙师,那是她天大的福分,别人想求都求不来。”
舒令仪皱眉,问:“任仙师是谁?”
邹弗林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不紧不慢说:“任仙师乃是溟剑宗的剑修,多年前就是金丹大圆满境界,道法高强,修为深不可测——”见景白脸上露出吃惊之色,不由得有些得意,“两位就算是灵飞派的高徒,只怕也不是任仙师的对手。”
舒令仪看了眼景白,哼道:“溟剑宗的剑修又怎样,难道我们就怕了吗?”
邹弗林似笑非笑说:“别说你们俩,就是你们顾掌门,也不过是金丹大圆满修为,对上任仙师,能不能赢还不一定呢。我劝两位还是识相点儿,不要再问任仙师的事,这对你们没好处!”
舒令仪气得咬牙切齿,“难怪你敢如此放肆,原来是有恃无恐!”
邹弗林一改之前慈和长者的模样,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两位此次下山,只是为了驱除恶鬼,其他的事,还是少管为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任仙师脾气可不太好,一旦触怒了他,轻则非死即伤,重则魂飞魄散。识时务者为俊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位仙师,你们说是不是?”
舒令仪气极,说:“既然这个任仙师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叫他把摄青鬼除了!”
“杀鸡焉用牛刀。”
“你别虚张声势了!”舒令仪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只怕不是你不想请,而是请不动这尊大佛吧?不然还巴巴的给我们灵飞派发求救符干吗?怎么,是不是任仙师道法高强,视人命如草芥,不管你们这些蝼蚁的死活啊?”
一席话说的邹弗林脸色发白,半晌无语。
景白忽然问:“那桃木剑是任仙师给你的?”
邹弗林点头。
景白又问:“你们究竟有何勾当?”
邹弗林神情倨傲地说:“我劝你还是别问的好。”
舒令仪冷笑:“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我们杀不了那个任仙师,难道还杀不了你吗?”
邹弗林露出一丝惊慌之色,强自镇定说:“你们竟然敢触犯灵飞派门规,滥杀无辜,我可是受你们灵飞派庇佑的门下修士,每年可没少供奉灵石!”
舒令仪又气又怒,“别以为有门规约束,我们就拿你没办法,要想杀你,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杀了我,你们也逃不掉刑律堂的惩罚!”
“你——”
景白懒得再听邹弗林强词狡辩,一掌打晕了他。
舒令仪大叫:“气死我了,真是老奸巨猾!”
景白说:“这种老滑头,就算你问的他都说了,只怕也半遮半掩,不尽不实。”
舒令仪点头,“那就换个老实点的问。”
福婶迷迷糊糊醒来,看见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邹扶林,忙爬过去叫道:“公爹,公爹,你怎么了?”
舒令仪心想,原来福婶是这老滑头的儿媳,那就更好了,想必知道更多内情,说:“放心,邹庄主没死,只是晕了过去。我有些话要问你。”
福婶一听要问话,一双小眼睛骨碌碌乱转,口里胡乱应道:“是是是。”
舒令仪见她不老实,指着邹庄主说:“知道他怎么会晕吗?就是因为不肯好好回答问题,你可不要逼我出手。”
福婶吓一跳,忙跪下说:“仙师放心,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娘子怎么会变成厉鬼?”
“这都要从她女儿飞燕说起。飞燕自小聪明伶俐,去年被选中去侍奉仙师,柳娘子不同意,最后飞燕还是被强行带走了,柳娘子便变成了这样。”
舒令仪奇道:“为什么飞燕要去侍奉仙师?”从来没听说入道修士要凡俗女子侍奉的。
林娘子脸色一白,小声说:“一直是这样。”
“一直?你们一直要进献女子侍奉仙师?男子要不要?多久一次?”
“只要纯洁无暇的少女,每个月都要,有时两三名,有时五六名。”
舒令仪环顾圆形土楼,“那你们邹家庄还有少女吗?”
福婶说:“其实我们很少进献自己人,大部分都是从外面搜罗过来的。”
“那飞燕呢?”
“飞燕不一样,仙师非要她不可。”
“为什么?”
福婶叹道:“谁叫她命不好,天生纯阴之体。”
舒令仪沉吟半晌,又问:“那些少女呢,有回来的吗?”
福婶惨白着一张脸,缓缓摇头。
舒令仪脸若寒冰,“全都有去无回?”
福婶缩着头,不吭声。
“所以你们都知道,说什么侍奉仙师,其实就是去送死?”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家暗地里都有所猜测,从头到尾只见过送去的人,没见过回来的,这些少女,大概就跟祭品一样。”
舒令仪明白了,这哪是什么仙师啊,根本就是魔鬼,怪不得小孩子听到仙师两个字便吓得哇哇大哭。
舒令仪怒不可遏,重重踢了一脚邹弗林,踢的昏睡中的他发出一声痛苦呻吟,问:“这些事都是这老贼干的?”
福婶哭道:“还请仙师脚下留情,公爹也是没办法,任仙师有命,我们又怎敢违抗,还要不要命了!”
舒令仪骂道:“与虎谋皮,作恶多端,踢他一脚算是轻的!”
景白在一旁听的一脸铁青,弄醒邹弗林,问:“姓任的在哪儿?”
邹弗林一脸惊讶,“你要去找任仙师?这位道友,听老夫一句劝,算了吧,何苦自不量力,鸡蛋往石头上碰,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千万不能冲动啊。”他可不想两人出了什么意外,从而引来顾玄临的报复。
景白恍若未闻,阴森森说:“你一个月送一次少女当祭品,不会告诉我不知道地方吧?”
邹弗林见他神情可怕,用手指了指南面方向。
景白抓着他御剑而起。舒令仪忙催动玉葫芦跟了上去,问:“昭明君,你打算怎么办?”
“清理门户。”
三人在一处瀑布前停下。舒令仪打量着周围环境,乍看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山既不高,水也不深,瀑布更是普普通通,既没有飞流急湍也没有雄浑气势,灵气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在南越,这样的山水随处可见。邹弗林指着前面说:“在瀑布后面。”
三人飞身穿越瀑布,后面是一条可供两人并行的曲折山道。景白露出戒备的神情,推了邹弗林一把,示意他打头,自己跟了上去,让舒令仪走在最后。很快山道走到尽头,迎面是一堵石壁。邹弗林拿出一块玉牌,嵌进地上某处。严丝合缝后,一道灵光闪过,石壁忽然消失不见,露出一个宽敞的山洞来。原来这石壁只是一层幻术,让误入此处的人和动物以为前面道路不通,自然会原路返回。
山洞十分宽敞,空气干燥,墙壁上镶嵌有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因此一点都不显得昏暗。里面有石桌石凳石床,床上有枕头被褥,旁边地上还放了一些吃食,充满生活气息,似乎有人居住的样子,却一点都不像一个金丹修士的洞府。
邹弗林说:“我平时都是把人送到这里就离开,回头自会有人将她们领走,至于任仙师真正仙居在何处,便不知道了。”
舒令仪骂了句“狡兔三窟”,问:“姓任的要这么多少女干什么?”
“实在不知。”
“你这么奸诈,会不知道?”舒令仪不信,见他不说话,威胁道:“你是不是想再晕过去,多挨几脚?”
邹弗林想到自己一把老骨头浑身酸痛,只好说:“接下来的事我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说说自己的猜测。”
舒令仪在石凳上坐下,示意他说。
“任仙师是道法高强的剑修,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修真问道,自然不可能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沉溺女色,因此我猜,这么多少女,不是用作炉鼎,便是举行什么仪式。”
舒令仪气得用力拍了下石桌,骂道:“禽兽不如的畜生!”阴沉沉盯着邹弗林,骂他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还有没有良心,竟然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摄青鬼都比你仁慈!”
邹弗林一把年纪被她这样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突然崩溃了,大声说:“你以为我愿意干这种缺德事吗?你以为飞燕跪下来哭着求我放她离开时我心里好受吗?你以为我在任仙师手下日子很好过吗?我没办法!你们是名门子弟,天资卓越,资源充足,哪里知道我们这些野生修士的苦!你见过有人为了一颗养元丹不惜杀人放火吗?你见过有人为了一部最基础的入门功法卖身为奴吗?你知道我们庐丘城的修士想要修炼有多难吗?要灵石没灵石,要功法没功法,要丹药没丹药,穷山恶水,灵气稀薄,偶尔有一两个能修炼的,也是资质最差的五灵根。我就是五灵根,当年灵飞派招徒硬生生把我刷下来。我偏要证明给人看,年纪大资质差怎么了,照样可以修炼,照样能筑基,照样能求得大道!”
舒令仪一时无语。
“你知道我是在多大年纪筑的基吗?七十八岁,七十八岁我还能筑基,还能逆天改命,谁敢说我是修道废材?”
“所以你为了修炼,为了筑基,为了获得灵石丹药,就出卖良心,跟魔鬼做起了交易?”
“出卖良心的可不是我,而是将自家女儿卖给我的那些所谓的父母兄弟,他们拿到灵石的时候可是感恩戴德,一点都没觉得是在出卖良心,我顶多就是个居中跑腿的!”
舒令仪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巧言令色,文过饰非,明明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却偏要装成逼不得已!”景白一语道破他虚伪的辩解。
邹弗林忽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我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此刻浪费口舌长篇大论,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在倾心吐胆话衷肠吧?”
“不好,他在拖延时间!”景白惊觉过来,飞身而起,一把抱住舒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