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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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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尧回到天玺城时已是一个月之后。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天玺学院的夫子命人前去三重界寻人,一无所获,为此甚至惊动了院长临昭。
天佑这段时日也不好过,从残红小筑归来后他日夜以泪洗面。众人问起,他只吱吱呜呜的不肯明说,直到周尧接连几日未见人影,他这才忍不住向好友倾诉。
说是好友,其实是一群年纪比他小了近一轮的少年。虽都是一脸严肃的听着,时刻准备安抚脆弱敏感的天佑,最终却也没忍住八卦之魂,从天佑房间出来后,少年们便互相挤眉弄眼的将听来的消息传播了出去。
“我娘跟着野男人跑了,家也没了。”
“我弟不理我,现在也不知道跑去哪了。”
“我家住了个陌生男人,我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不到一日,周尧和天佑的娘亲跟着野男人跑了的消息便传遍了学院。再一日,连学院的夫子都知道了这事。
离镜听得这个消息后,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如何,冷不丁的说了句,“是吗?我之前还以为她就一个男人,不想男人还挺多。”
天佑和周尧是被离镜从三重界招揽的,她这话在年轻人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算是直接证实周尧娘亲抛弃儿子跟野男人跑了的事实。
一时,众人都默认周尧无故消失是因着他那薄情娘亲的缘故。
因此,等周尧再次出现在学院时,众人看他的目光多少都带了怜悯之意。
饶是如此,却也没人敢上前探问。
周尧的性子比一月前冷了许多,他似乎受了重伤,脸色惨白,回到学院后便径直去了柳色住处。
从柳色住处出来后,周尧去找了天佑。
一月未见,天佑喜极而泣,张开双手想投入弟弟的怀抱,却迎来了一顿暴打。
他是陆喜的心头好,但显然不是周尧的。
周尧揍天佑时,屋外几十双眼睛都隔着窗缝偷看,但没人敢上前拉架。等他冷着脸出来时,几十人皆拘谨的立正,脸色讪讪,只差点头哈腰。
只是陆喜跟野男人跑了这事,周尧并未解释。
天佑什么都不懂只是委屈的哭,众人不敢问也不敢说,心里却也都清楚‘亲人跑路,兄弟反目’的心酸。
经此一役,天佑同周尧的关系不如以往,这并非是天佑记仇,而是周尧的性子越发奇怪。
天佑每每提起陆喜,周尧便用要杀人的目光看他,时间久了,天佑便不敢提了。
再者,天玺学院不以年龄分级教学,而是以实力为准。
两人资质不同,天佑体内重华君的十年修为未能彻底融会贯通,至今仍与学院中下级学子一同上课。
周尧天分极高,且颇受院长临昭重视,两人所居所学皆不同,平日不常见面。加之周尧性情冷淡,天佑又怕挨揍,因此时常一两月才见上一面。
渐渐的,两年过去,天佑仍是天佑,周尧却再非周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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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黑色的血刹树是巫族禁地所在,树根交错形成的巨大树洞内躺着被日夜炼化的陆青垚。
巫族人对此有所猜测,却不得靠近,因此真相不得而知。
时日渐久,血刹树便被传成了神族遗留的神树,天神遗孤陆青垚亦成了巫族人心中的神明。
陆喜能自由出入血刹树,且没有人能看见她,因此时常外出寻找朔回镜。
只是朔回没寻着,却是发现了巫族百态。
她曾偶然窥见离镜卧在长老怀中,神态亲呢,亦见到外族人误入神鹿时,巫族人真心实意的欢喜与友善。
等她查找朔回空手而归时,更曾撞见年轻的姑娘跪在血刹树前神态虔诚的祈求一段好的姻缘。
陆喜默默的看着高大而恐怖的血刹树,眼前仍是那一日阿奇被血刹树吞噬的恐怖场景,还有静静躺在棺椁中的陆青垚。
她气冲冲的跑到那姑娘面前,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血刹树道:“那就是巫族长老联手布下的法阵,专门用来吸陆青垚的血,可不是什么神树,你若真想要好姻缘就自己去勾搭汉子。”
那姑娘不懂,传说神族遗孤陆青垚在血刹树下修炼。巫族是神族创造,陆青垚算是自家祖宗,于是免不了时不时上前跪拜。
她喜滋滋的起身离开,圆润的脸蛋红的像苹果,眉梢眼角都是暧昧的色泽。
陆喜垂头丧气的摇摇头,叹道:“没救了。”
等她进入洞中,靠近棺椁中的陆青垚时,萎靡了一整日的精神这才好转。
在幻镜中呆了不知多少时日,她的精力愈发虚弱,只有靠近陆青垚,衰弱的魂力才有所好转。
找不到朔回镜,她便走不出这幻镜。
传说朔回镜在魔族屠戮巫族那日彻底消失,那时…陆喜看向陆青垚,她该醒了吧。
想到这,陆喜开始期待也开始变得迷茫。
如果她是陆青垚,她会怎么做,如果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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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镜再次找来时,她的身形已带上成熟女人的风韵。
她的性情其实没太多变化,从她还是小姑娘时,陆喜便知道她比同龄人沉稳务实,如果没有阿奇一家拖累,她会过的比现在好很多。
陆喜看着这样的离境却是开始变得烦闷,她很想快点走出幻镜。
等离镜开口说话,陆喜甚至有一种抓住她双肩用力摇晃的想法,原因无它,只因着离境的声音是不符合她外貌的沧桑。
在幻境待了这般久,陆喜也清楚离境容貌年轻是因着她在自己身上下了咒,但声音无法改变,她这一嗓子已经暴露了她的年岁。
这个时候的她应当已经离开巫族投靠了人族。
“天神遗孤降临四方大陆,魔族永生困于暗影之域。”
一道温和却严肃的声音从离镜身后传来,陆喜抱膝蹲坐在棺椁前,偏头看去,见着了……太慧。
与画像中一模一样,太慧有一张圆润雍容的脸。
她是女子,但喜着男式长袍,常常将三千发誓束在脑后,绾成一个简单的道士发髻。
她垂头看着棺椁中的陆青垚,蹲坐在棺椁前的陆喜仰头看着她。
“这批语是假的,你这般会给巫族招来灾祸。”
离镜闻言只淡淡的笑了笑,并未没反驳。她缓步上前走到好友身旁,轻嗤了一声,问道:“生气了?”
太慧没回答,皱着眉头,神色肃穆,“她被困在这法阵中,血刹树在吸她的血。”
“嗯,一千年了。”
离镜悠闲的在洞口踱步,似乎在回忆往事。
“一千年。”
太慧喃喃重复,脸色变得难看,她毫不避讳的斥道:“巫族便是这般对待创造了他们的神族吗?”
离镜无所谓道:“我说过,巫族向来伪善,如今各族团结抵抗魔族,你却妄想巫族亦出世加入战营,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太慧低道:“你也是巫族人。”
离镜不笑了,她望着洞口的蓝天,低喃道:“下雪了。”
太慧重重叹气,转身看向棺椁中的陆青垚,伸手欲解开她身上阵法。
她乃是人族国师,擅炼丹布阵,且在阵法一途天赋极高,由此与离镜交好,妄图劝服巫族出世加入天启军抵抗魔族,却不想入神鹿第一件事却是与巫族第一阵法血刹相抗衡。
破阵至中途,天空出现数道惊雷。
太慧破阵的动作一顿,离镜迅速逼近,轻声道:“太慧,魔族入侵神鹿了。”
她伸手一指棺椁中的少女,伶伶俐俐的笑道:“你没发现吗?不止是血刹树在吸她的血,整个神鹿都在,包裹笼罩在神鹿上空的结界亦依靠她身上的灵力。”
若太慧破开血刹阵,魔族顺利进入神鹿,若不破,陆青垚再有不久便会神魂皆灭,融入神鹿一草一木。
只事有轻重缓急,太慧身为国师不会不知其中利害,她欲收手,离镜却压住太慧手背,叹道:“太慧,你若收手,我们会死在这里。”
太慧缄默不语。
“族长及长老在赶来的路上,若收手,你说他们会不会放我们离开?”
太慧不依,沉声道:“离镜,他们是你的族人,有多少,一万还是三万。”
“那又如何?”
离镜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哭,她哭起来很难看,声音又干又哑,却也有一种轻柔之色,“太慧,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不要生气了,我没骗你。”
她怪异的笑着,“降魔批语是真的,我以我的灵魂作为献祭卜卦得出。”
以灵魂为献祭…
陆喜看向离镜,这人一日身死,将万世堕于无间地狱。
“不值得,离镜。”
太慧摇头,“为了一个批语,不值得的。”
陆喜也是这般想的,可此时,她更关心的是陆青垚。
历史上,这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反正都做了。”
离镜沙哑道:“太慧,同我一起破阵吧。”
破阵,巫族被魔族灭族,不破,太慧同离镜还有棺椁中的陆青垚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不破。”
太慧的坚持并不让陆喜觉得奇怪,只是心中稍稍有些不舒服罢了。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误以为这人是她生母。
离镜没理会太慧,她俯低身子凑近陆青垚,在她耳边低喃道:“你再不醒,我就吃掉你。”
是的,早在很多年前,离镜便有吞噬陆青垚的想法,那时她还很年轻,实力较弱,可此时的大巫师离镜已经完全能做到这一点了。
不知为何,陆喜很生气,双手抱胸在山洞踱来踱去,看着离镜沉默的和太慧对峙。
最终,太慧没能阻止离镜,离镜亲手破开了血刹阵。
阵法破开的一瞬,天空惊雷尽数消散,呜咽的风声环绕着整个血刹树,其中夹渣着杀戮的声音。
陆青垚睁开眼睛,缓缓从棺椁中坐起。
她的眼神十分纯净,呆呆的看了太慧同离境一眼,伸手一招,一面石镜出现在她手中。在她的加持下,石镜飞跃出树洞,严严实实的挡在了洞口前。
“你是在布阵吗。”
太慧怜悯的看向陆青垚,轻声道:“魔族正在屠杀你的属臣,你可有法子保全他们。”
“我不要。”
与太慧的猜测不同,陆青垚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这个请求。
她的眼神依旧干净,说出的话却是理所当然的残忍,“他们吸我的血,我不要救他们。”
陆喜原本以为陆青垚什么都不知道,可她想错了,神鹿由她供养,这片土地上的爱恨、欢乐、阴暗…她都能感知到。
只是…
陆喜想起父皇对这人的评价,他说过印象中陆青垚性情文静内敛,不爱说话,时常黏着太慧,像个孩子。
隐隐约约感觉…这评价好像不太准。
陆喜默默想着,陆青垚若是个孩子,看这模样也是个令人糟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