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陵·剑赋》谈笑风流

3、【鬼剑正阳】

　　金子陵狂人一语，尚不及为武林所斥，就先被师父逐出了剑坊。
　　师父说：“铸剑师是剑的生身父母，便是超然于宿命的守望者。你若不能放下对剑执著，终会为执念所困，纵使修行逆天，到头来也难逃执念的宿命。”他是传你天剑无双的恩师，更是当今铸剑师中少有的先天道者。
　　想了想，你扬眉一笑：“若是宿命，死又何妨。”
　　谁知最后，师父的话竟一语成谶。

　　没有剑坊，就没有了源源不绝的铸剑良材。
　　空有一身铸剑之才的你，想必也曾因此失落过吧？为了寻找合适的剑材，你一人一剑踏遍了中原的山山水水。寂寞时，可曾回首怀念昔日同门言欢的岁月？寂寞时，可曾迷惘过自己当时的选择？寂寞时，可曾动摇过心底名剑无价的初衷？
　　悔，抑或是不悔呢？

　　一日，行至鬼崖山。
　　你看到有人在卖纯度中上的冰冥玄铁，一万两的价钱也算公道。其时你身上银两不足，便下了六百两银子的定钱，约明日来取。
　　想着要去筹钱，冷不丁与一头冲进门来的年轻男子撞了个满怀。
　　他胸前戴著一条红领巾，大脑门，大胡子。正大着嗓子吼道：“啦啦啦，终于可以下山捉鬼啦！师父是好人，哈哈哈！喂，白面仔，这块铁我要了，一万两拿去麦找啦！”说完，也不顾掌柜尴尬的神色，风风火火地就要出去。
　　你将手一抬，轻笑：“不好意思，这块铁我定下了。”
　　他一呆，抱着那团铁，僵僵地立住了。
　　瞧他有趣，你俏皮地眨了下眼，无辜道：“兄台英武不凡，不想竟有断袖之癖。唉，以子陵文弱之躯，恐怕远远不是兄台的对手，真是命薄啊命薄.....”故作叹息，你斜眼瞅了瞅他。
　　不经意，见同是少年郎的他早已涨红了一张脸，一双眼瞪得铜铃般大。
　　你得意了，轻笑着上前：“实话同你讲吧。我要你.....”
　　“.....抱着的这团铁。”

　　少年郎本因他靠近而下意识地一退再退，那脸皮红得几能掐出血来。
　　现在听到了事实，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眼前这位白净斯文的公子给误导了，险些“噗！”地吐出一口血来。他狠狠地一跺脚，嚷嚷道：“不行不行！！十天后我要陪师父捉鬼，须得有冥铁剑，正要找村头的癞头铁匠给锻一口呢！给了你，我的剑要到哪里寻去？”
　　你拊掌大笑：“哎呀，子陵也是铸剑师。你这块铁与其交了别人，还不如托付给我呢。我保证十天之后，给你铸出一口绝世好剑，如何？”
　　他眼珠骨碌碌转地打量着你，偷偷嘀咕道：“满嘴肖话，你哪有半点铸剑师的样子.....”
　　你嫣然一笑，明媚如春光点点：“不信么？”
　　听这话，少年郎噗地涨红了脸，索性弃了那铁，一溜烟地跑了。
　　望着他窘得一言不发、绝尘而去的背影，你噙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唉，难得遇到一个有趣的人，却是个急性子的坏朋友。
　　可惜了这块绝世好铁。

　　十日后，你如约携剑而来。
　　那个少年郎跟在师父背后，师徒二人尽都候在了铸材铺子门外。往来众人对他师徒指指点点，你耳力敏锐，略一留神，便明白这两人原是现下赫赫有名的酆魁鬼师。
　　“鬼剑正阳。”
　　你当众抖开了手里的包裹，流转着幽幽剑芒的大剑在你手里散发出清冷的寒气。
　　鬼师不易觉察地一挑眉，伸手抚过长剑，感叹道：“冰冥玄铁，荧惑石，天星泪....无不是阴属一等一的剑材，此剑的确是我辈捉鬼之上品，却不知为何名曰‘正阳’？”
　　“因为它的主人是一个风风火火的正阳之性，”你冲着中年大师背后的少年偷偷挤了挤眼，轻笑道，“正阳之剑配正阳之主，才是最适合正阳的宿命。”
　　“不知这价钱.....”鬼师讪讪地开口。
　　所用材料都是如此罕有，铸出来这样的一口剑，应该会很贵的吧？
　　你笑而不答，转头问鬼师身后的少年：“不知正阳在此，是否足以证明子陵铸剑师的样子呢？”少年一吓，那双眼瞪得滚圆。眼见着憋得面皮又开始烧了起来，他窘窘地垂了脑袋。
　　憋了半晌，点头。
　　鬼师呵呵笑道：“小孩子脸皮薄，还请公子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呵呵.....”
　　你抱拳一礼，轻笑道：“在下金子陵。”
　　鬼师极有眼色，背地里推了徒弟一把。少年郎踉跄了一步，登时跳了起来：“我...我叫邢天师！金子陵，我叫酆魁邢天师！”说完，又是一溜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邢天师，邢天师。
　　果然是有趣的人才会用有趣的名字。
　　你满意地收回了视线，哈哈大笑：“铸剑一生赠知音。正阳既出，分文不取，请了。”
　　说罢，洒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