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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整 理 ...


  •   合约书签好,继续在事务所待下去调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趁着天光再接待几位委托人也是徒增麻烦,于是那天,他们回去得很早。
      “你怎么看?”
      锁上事务所的前门时,工藤问了黑羽的看法。
      黑羽不确定他是基于什么才要这样问。
      “什...什么怎么看?”
      “那个委托人。”
      要讨论一个案件,可以问的问题有很多,工藤却并没有想要讨论的意思。
      “柴田女士吗?让我想想......”
      尽管他们见面还不到两小时,经过短时间的接触,所获得的信息已经足够搭建出一个人的基本轮廓,黑羽偏过眼瞳,像是在回想。
      “唔,给人很年轻很亲近的感觉,与其说是‘女士’,更像是‘小姐姐’......完全不会有已婚的那种气质哎。”
      “她提供的个人资料上显示的是26岁。”工藤点了点头,没有表态。
      “那也还是很年轻嘛。”
      “......还有什么其他看法么?”
      “头发的弧度很柔软,一定要类比的话,是很妹系的棕色。我想任何保护欲过剩的成年男性,都不会拒绝那种天然的软弱弧度。”
      这算什么浑然天成问题满载的撩妹发言......工藤开始后悔自己选了这么个话题走向。难道说这家伙只要对象是女性,就绝不会吝惜赞美之词?
      就算只是战略性称赞,这讨人欢心的习惯未免也太讨厌了。
      “喔,这就是你的‘看法’?”本意也不是要认真讨论的工藤没好气地抄起了双臂,“所以你是想说,柴田先生会是那种受我们委托人的软弱气质影响,所谓‘保护欲过剩的成年男性’?”
      “我可不敢直接这么说,”似是对侦探言语间带有不满的攻击性全无察觉,黑羽耸了肩走出事务所所在的走廊,步下位于走廊中央的阶梯,继续说下去,“我想说的是,如果想要了解柴田先生是怎样的人,不如从他会被怎样的人吸引入手调查起。委托人小姐有说过,他们‘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啪”地打了个响指,“柴田先生是真的被她吸引了吗?还是说另有所图?”
      居然是正统地在分析......
      工藤挑了下眉也走下台阶。
      这不就显得我刚才的不满很没有理由吗。
      人在理亏的时候,总会想要多说些在理的言论来证明什么,哪怕对话的另一方根本对此番自找的理亏一无所知。
      “所以,你的思路是,”踏出楼梯间,街道上空的阳光还颇有些午后的刺眼,工藤下意识地降下眼睑,“从委托人与死者的关系入手,从他们事件前的相处状态找出能够解释自杀或者他杀的动机?”
      适应了室外的光线后,工藤走向回往自家住宅的方向,黑羽无比自然地跟在他身后。这场景有点陌生,工藤稍微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今天他们要走的是同一条路。
      “咳哼,就你而言是挺有建设性了,不过对调查而言指向性有些不够明确,‘是什么造成了死者的死亡’,不要这么去想。”轻咳过后,工藤尝试扮演好引导者的角色,“这种时候,不妨跳出事件,去考虑‘死者的死亡对哪一方而言更有利’,有些问题能看得更清楚。”
      “‘对哪一方更有利’......啊,”交叉了双手抱于脑后,黑羽望向天空,“虽然自杀不好说对哪一方更有利,不如说这个结果恐怕对谁都不利。但如果是他杀的话......那委托人小姐的问题就能够得到解答了。”恍然地,他松开双手,受教般点了头,“嗯,这样的确是好懂多了。”
      有种陌生感。
      心情并非“懂了”那般豁然开朗,黑羽不知道此刻徒有其表的明快心情是否也是遵从了某种习惯。也是。他心下将这陌生感也归于“好懂”的范畴。
      毕竟他们在过去的一段时间,离开事务所后总会走向不同的方向嘛。像这样被谈天牵绊了步速,讨论着案件与调查一路慢慢走回去,无论如何都是没有过的。然后夕阳会在他们脚下投过被拉长的人影,接着街灯也会闪烁着渐次亮起。不过现在时间还很早,就连夕阳也还是没有的。
      理所当然的陌生感。
      “不过,劝你还是不要抱有太多期待,悬疑剧情的解谜篇不如事件篇精彩是常有的事。”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工藤还在继续扮演他的引导者角色,“真相或许会很无聊,或许会令人无奈到超出想象。无论会看到什么,一旦决定了要追寻到底,就不得不走下去——我们接委托可不是为了有趣。”
      “了解,了解——”
      无所谓地,黑羽拖长了声音,那是不服说教时特有的慵懒。这下他总算是明白了,那种画面明明很符合期待却又挥之不去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
      一般来说,通常而言,从常识角度考虑,从事务所走回住宅的这段路上,不应该讨论“晚上回去该吃什么”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黑羽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事务所对面的甜品店很远了。

      “有报纸吗?”
      待工藤掏出钥匙开了门,黑羽跟随他一同踏入工藤宅的玄关。客厅里呈现出未经整理的杂乱,临时换洗的衣服搭在沙发背上,毫无防备大敞着的行李箱已是再也合不上的状态。而黑羽视若无物般绕开那些乱七八糟,径直走向工藤家的图书室,分外熟络地问了工藤在哪里可以找到报纸。
      我都说了不要过分期待了......兴趣点与主要矛盾都不在他们新接的委托上,工藤显得不是很有干劲。他走向图书室指出书报架的位置,随即被靠在墙边的行李箱的一角绊到险些摔倒。
      “喔喔,这不是整理得超全嘛。我该从上个月的1号开始查起吗?”
      那赞叹多少有些没心没肺。黑羽依照指示顺利找到上个月的报纸,超兴奋地念着什么翻过那些存在于过去的日期,回过头却看到侦探正在压下行李箱的外盖,试图将它合上。
      “有了有了,‘新婚男子离奇自杀’什么的......我说,名侦探?”
      而工藤没有回应,甚至加上了膝盖的力量,好将那碍事的行李箱利落地收拾掉。
      “名侦探大人?”
      依然没有回应。
      “名侦探哥哥大人?”
      “......什么?”
      哎,他比较喜欢那种恶趣味称呼吗。
      手中拿着上个月8日的新闻,黑羽无视了侦探正在做的事,询问他的看法,“眼界放宽些,是不是在那之前的新闻也需要——”
      “只用看上个月的就行,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大概率在那上面都找不到。”
      “这样喔,”黑羽没有停止翻阅,“但是——”
      “你不认为现在还有比翻报纸更重要的事要做么?”几经尝试都未能成功合上那内里散成一团的行李箱,工藤宣告放弃般站起,难以置信地向黑羽摊开双手,“直到现在也还是这么乱,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睡沙发啊。”
      “......”
      有了稳定的过夜居所,欺骗性的安心感便会将生存问题的优先级置后。确实已经将“今晚应该在哪睡”看得不那么重要,黑羽一时间觉得再睡一晚沙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到客房来,”远远抛来某个闪光的金属物件,工藤侧过视线,“姑且先看看能不能收拾出能睡觉的地方。”
      接白刃般双手聚拢险险接住,下意识就这么做了(接不到的话会很丢脸)。黑羽摊开手掌,去看自己方才接到的是什么。
      “备用钥匙,前门的,”工藤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没有的话会很不方便吧。”
      黑羽从没有认为钥匙是什么“没有了会很不方便”的物品。他挑起半边眉,耸了耸肩。
      “我倒是不会觉得有多不方便哎。”
      已经打开客房的储物柜寻找是否还有能用的床褥,工藤的声音有点远。
      “......那不一样。”
      如果说寄人篱下,已是被圈限在既定空间里的可悲的不自由,方便进出的钥匙,便是他所能给予的有限的自由。
      长久未使用的床上用品堆叠积压在一起,散发出缺少太阳烘烤的陈旧气息,工藤不得不把它们全都搬出来。“搭把手,”他转身径直把手中整摞的棉被丢给黑羽,“唔,这个季节用这个会有点厚吗......”
      “这岂止是有点厚?”手臂承受了压手的重量,黑羽挣扎着从棉被后露出脸来,鼻腔里充斥着的不妙的味道使他联想到一些小小的球型的绿色霉菌。“会热死暂且不提......这个根本就不能睡人吧?!”
      工藤则好心情地表示这就是收拾整理的意义所在。他继续从储物柜中搬出被压得的超平的床单,那棱角锋利得和纸的边缘不相上下。
      “说起来,”好动的头脑总喜欢在做闲事的时候想些什么,现在工藤倒是很乐意去考虑些和委托相关的问题,“你刚才找到的新闻,说了些什么?”
      接过不知多久没洗过的床单放到散发了霉味的棉被上,黑羽沉声整理了叙述的逻辑顺序。
      “和委托人小姐说的没什么出入,柴田先生在婚礼的三天后自杀身亡。现场没有争斗痕迹,尸检报告也显示是自杀,死亡时间是深夜,和警方作出的判断基本吻合。”复述了新闻的内容,黑羽从工藤手中接过两只堆叠在一起、颜色已有些泛黄的枕头,“顺便一提,在新闻报道了这个事件的当天,柴田先生的遗体就已经被送去火化了。”
      “很快啊,”此时储物柜已经被搬了半空,仍然没有找到什么能用的床上用品。皱起眉,工藤点了头,“已经被送去火化的话,死亡证明应该已经有人签字了才对......我想那些记者应该不至于连谁签了死亡证明也写在报道里?”
      “的确是没有,”身后的床铺已是堆满了各种久未经晒的床褥和被单,根本没在想这意味了什么,黑羽放松地坐在了床边,“所以,把这些细节调查清楚,就是我们接下来的任务?”
      “可以这么说,”机械的托举与转身的动作已让手臂发酸,工藤甩了甩手腕,“来大致梳理一下:上个月的3日,相识没多久的柴田夫妇举行了婚礼。三天后,也就是6日,新郎被发现于家中割腕自杀,新郎的家人旋即报案。新娘被拘留,并在一周之后被释放。在此期间,新郎的家人认同了尸检报告得出的结果,并将遗体送去火化。”摊开双手,工藤微微偏头,“简要概括......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哪怕毫不上心也依然能迅速将有限的线索梳理得条分缕析......黑羽感到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原来如此,这就是职业素质过硬的余裕吗。
      事实证明,工藤确实只是在遵循职业习惯整理情报而已。在发表了长篇大论之后,他转而看向客房那铺有灰尘的地面。
      “不好好打扫一下不行啊......”
      从浴室拎来不知上一次使用是何时的水桶打了水后,工藤又无比自然地将话题切回到事件上。
      “如果仅从已经掌握的这些线索出发,光依靠我们的委托人,也就是柴田女士的证词去分析,疑点会有很多。”他将沾湿的拖布“啪”地拍在地上,那动作像极了得出结论一锤定音,“首先,最主要的就是凶器...或者说,‘致死者死亡的利器’去向不明。”
      “尸检报告确认是自杀,警方也没有调查出什么疑点的话,”无可奈何地,黑羽也取过一块抹布,准备扫除,“那个所谓的利器的去向,大概不会需要在新闻中写出来吧。”
      “可是委托人的说法是柴田先生‘于6日的早晨被发现割了手腕’,你不觉得这个表述很奇怪么?”疑问不是为了得到答案,工藤停顿了动作,直接给出疑点的所在,“主语和视角很不明确,也就是说,我们的委托人并不是第一现场的发现者。那么,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是谁?在发现现场到警方抵达现场的这段时间里间隔了有多久?”
      “有空白时间的话,就有对现场进行伪造的可能,”双手反向用力在水桶边拧干了抹布,黑羽认真地点了头,“虽说尸检报告上的死亡时间不存在疑点,伪造自杀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另外,新郎家属的反应也需要推敲。”嘴角是应允的弧度,工藤似乎很满意这场临时起意的整理扫除,“如果现场‘无论怎么看都是自杀’,那么柴田先生的家人报案的目的,是为了得到解释,还是为了找到一个‘可以为此事担当罪责的人’,就很值得怀疑了。”
      “总而言之,疑点越多,就越证明我们手上的线索还不充足吧。”仅是最简单的擦拭,就能让抹布脏到面目全非。将沾了灰的抹布丢回到水桶里,黑羽蹲下身准备清洗,“对委托人小姐还要再做询问,现场虽然可能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最好还是再跑一趟......要做的事有很多呢。”
      “真相可不会因为过程千辛万苦就给你个完美结局。万一,”虽然之前有警告过,工藤认为对他那种先入为主到有些天然的善意,再怎么警告也不为过,“万一查到最后,你所信任的委托人,就是那个犯人,你准备怎么做?”
      或许是带有善意的灵魂总会分享有相似的频率,黑羽不敢说自己看人很准,但很多时候,他都乐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我相信她不会是犯人。”
      再一次拧干了抹布,黑羽刚打算站起,却在抬起视线的瞬间狠狠地顿住了动作。
      这到底算哪门子扫除......
      面积不大的客房,视觉效果比他们进行整理之前更加乱七八糟。各种用不到的床上用品堆了满床,原本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面被东一块西一块的积水糊得像是施工现场。
      根本不会想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名侦探。”
      无语的半月眼里,是未经遮掩货真价实的无奈,黑羽都不好意思揭穿他了。
      “你该不会......其实很不擅长扫除吧。”
      “那是什么必要的技能吗?”理所当然的语气间毫无悔改之意,工藤破罐子破摔般丢下拖布,“反正原本就乱得不太能住人。”
      “......你还好意思说?!”
      “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再睡一晚沙发吧。”
      “哈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整 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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