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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五章】 黑蜂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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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寒潮来了。我煮了热红茶,要喝一杯吗,小姐?你在做什么?”
警署,维德警员的办公室。窗外风声阵阵,小雨淅淅沥沥。据天气预报,一场来自北极的寒潮将于近日席卷大不列颠群岛,天气持续阴冷潮湿,不利于好心情的产生。
“研究蜜蜂。”年轻女子背对他,低头看一个显微镜。她穿着一件米色毛衣,在电灯下有黄油色光泽。那种被冻久了的奶酪蛋糕。
“欧洲黑蜂性喜迁移,像人的指纹一样,其背部通常有繁复花纹。你在凯西宿舍发现的这几只烧焦的蜜蜂,我用显微镜观察过了,发现它们的背部不止有花纹,还被人做了标记。”
“做标记?”
“对。你可以来看,维德。”她侧了侧身体,让开了一个小缺口,右手调试显微镜,“在它们的背部,似乎有某种线条。黑色的点线,用墨水刺破表皮,留下标记。”
“……确实。”维德走近,看了看,皱眉,“这是什么?”
“不知道。还需要继续观察。”薇薇安摇了摇头,继续弯腰看显微镜。
“今天上午,我又去了一趟雾都孤儿院。艾玛不见了。他们说她忽然失踪了。”
“……失踪了?”薇薇安顿了顿,抬头看他。
“对。昨天晚上的事。”维德皱眉,点了点头,“今天早上,修女发现她没有下楼吃早餐,于是上楼叫她。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修女拿备用钥匙开门后,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窗户开着,床单被切割成了碎布条,窗台有铁钩拉扯的痕迹。”
“她从孤儿院里逃走了。而且听起来蓄谋已久。”薇薇安点头。
“为她感到高兴。相信我,维德,孤儿院不适合人类居住。”她低下头,继续研究显微镜下的昆虫,“但恐怕我们不得不捉住她。凯西的案子,她也是嫌疑人。毕竟出于某种未知原因,死者曾经杀了她的父母。”
“维德,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搜遍孤儿院,都找不到任何一只活的黑蜂。”
办公室一时陷入寂静。青年手里拿着一个牛皮档案袋,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近期他派人跟踪了黑狗帮,得到了一些凯西曾经的活动踪迹。
维德本来以为,凯西的死会和黑狗帮有关。但经过调查,黑狗帮貌似只是一个小型不良组织,一帮少年混混聚集在一起,小偷小摸。
凯西确实曾经卖过黑蜂的神经毒素,但买主不多。少年毕竟经验不足,没有渠道打入地下黑市,他并没卖出几试管。
少年主要是个小偷,经常活跃在火车站附近。但近一个月以来,他似乎再也没有偷窃。
维德皱眉翻着照片,照片上的深蓝色头发少年,右臂有蛇形纹身,口袋里插着几根烟,右耳耳钉在光下微弱闪光。
少年时而抽烟,时而踢石子,时而靠在墙上,看似发呆,实际上却在暗暗瞥着过往行人的钱包。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维德一张张翻下去,被迫观察少年的扒手英姿……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从显微镜前抬起头,轻轻吸了口气,“……维德,这些点和线看起来像摩斯密码。”
“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没找到蜜蜂了。最近是寒潮。蜂群迁移至南方。冬天飞走,来年春天回来。艾玛也说,来年春天,凯西就能离开孤儿院。”薇薇安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在研究蜜蜂,维德……他是在利用蜂群,向外传递某种信息。”
“……向外传递信息?”维德扔下照片,“这么说,他之所以养黑蜂,可能不止涉及□□非法交易。他可能在找什么东西。”
“没错。”薇薇安手脚冰凉。“一个贫穷的孤儿,没有受过良好教育,怎么可能懂摩斯密码?到底是谁让他接触这些的?”
“那些蜜蜂已经被烧焦了,它们背上的密码还可以复原吗?薇薇安小姐,你看一下。如果能看清,抄下密码,我来复原。”
“好的。”她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将一张写有长短不一黑线的纸条递给他。
他接过字条,坐在写字桌前,抽出口袋里的钢笔,低头辨认密码。破译摩斯电码不是件很难的事,只要受过专业训练,很多电码者甚至习惯用摩斯电码的方式发音说话。电码翻译出来是一串字母。破译猜测字母代表的单词缩写才是比较难的点,需要花点时间。
维德低头看了片刻,右手已经开始翻译字母。他皱了皱眉,“我不太明白,一个叛逆的孤儿院少年,会如此费心地找什么?”
片刻的安静。然后从房间另一端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女声。“我不知道,警官,可能他想找回自己的家人。”
翻译好了。一共五只蜜蜂。经过焚烧,只有三只电码保存良好。一只勉强能看到三分之二,剩余一只完全辨认不出来。
蜜蜂A——
【亲爱的山羊,
我按照你的方法做了。发送电报,背熟密码很难,但我想我可以学会。我很快就可以回到我的父母身边了。】
蜜蜂B——
【缺少“容器”。XX已经发布XX,面向社会重金寻找。】(XX为磨损部分)
蜜蜂C——
【我知道你们曾经抛弃了我。我也知道你们的身份。我想离开孤儿院。我不会再恨你们。】
蜜蜂D——
【我得不到的,你也拥有不了。听着,灰鹰。】
薇薇安看到最后一条电码时,大脑嗡地一响。
……灰鹰?
郁金香研究院地窖的灰鹰?生命之泉的实验员,灰鹰?
他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起案子也与纳粹不老泉计划有关?
看她一副僵硬表情,维德停顿片刻,摇了摇头,“这也只是一种猜测。小姐。灰鹰,grey eagle。首字母GE,摩斯电码表示【—,— —】。也有可能是……gracile ear,纤细的耳朵。”
“……你说这种话,你自己相信吗?”
“奇怪的是,这几封秘密电报的语气各不相同。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维德看着纸条皱眉,“我猜,只有蜜蜂A,C出自凯西的手笔。”
“既然凯西用摩斯密码传递信息,就一定有对应的无线电波。警署有电报机吗?或许你可以试着发送一下,这四条信息。”薇薇安思考片刻,“如果有人一直在暗中监控电波,一定会有所反应。”
“楼下应该有电报机。”维德点头,起身走出房间,“我去看一看。”
片刻后,他重新回来了,“我照着原摩斯电码发送电报了。等了五分钟。没有回音。”
他重新迈进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站在窗边,视线向下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又像只是在发呆。
她变了。
尽管她一直有意无意地压抑自己,不外漏情绪,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
三天前,他在酒吧里捡回她之后,消极怠工已久的协会调查员终于开始着手调查案件。她依然冷静,理智,配合他一起查案。但是却变得沉默寡言。
自从路易教授死后,她就一直如此。
没有过度悲伤,没有歇斯底里,而是表现地很正常,情绪控制完美。但是有些太过正常了。
就像一根绷紧的弦,绷得太紧了,迟早会断。
“走吧。回孤儿院,看看有什么新线索。”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扭过头来,声音淡淡,如梦初醒。
“你刚才在想什么?小姐,你似乎想要从窗台上跳下去。”青年警员反手关上门,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回家吧。小姐,好好休息一天。”
她顿了一下,回头看他。淡金色头发像脱水的花朵。整个人站在一小片阳光里,苍白皮肤如易碎泡沫。
“你已经几天没睡觉了?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路易教授的死。你需要休息。”
“我会被扣工资的,警官。”她摇了摇头,“让我出去。”
“不行。”他摇头,锁上门。“如果你不想回家,就待在这里。没人会进来。我去孤儿院约谈院长,下班了来接你。”
他扭头穿外套。忽然感到她走了过来。
“小姐,你终于哭出来了,我很高兴。”青年被抱住脖颈,只能保持一个略显僵硬的姿势,“可你为什么要用我的领带擦鼻涕。”
“我不喜欢它。把它解下来。”
于是他就照做了。低头拥抱她。
“我以为还会有其他的活动的,你知道的,比如接吻什么的。”良久,从胸前响起一个闷闷的声音。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不那样做。小姐。”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有一个瞬间,她是想要推开他的,然后落荒而逃。
然而青年的怀抱过于温暖,干净的薄荷香。像雪地里的松树。
她单纯觉得很危险。一但依赖一个人,自己就不再安全了。像丢掉壳的蜗牛。脆弱地可怜,连风也会割伤。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维德?儿童挖心案的凶手说,和我在一起,会害死你的。”
“我不在乎。他只是个疯子。”
“不要离开我。”
“我会的。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这样,是在报复他吗?我指的是,你的监护人。”青年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松绿色的眼睛温凉,像雪松被蒙上一层新雪。
一片寂静中,她摇了摇头。
她用那张满是冰冷水渍的脸贴在他的身前,更紧地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