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皮》七里马

28、第 28 章

　　“额……小雪，你要不要看一下大夫？”刘婶委婉的提。
　　从成亲第一年对洛雪肚皮的期冀盼望，到一年半后的焦急，到现在两年多的不安，刘婶的情绪越来越外露。
　　洛雪毕竟不能说什么，她能理解。
　　但此刻，她能做的却也只是低下头。
　　“小雪，虽然我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可这么久了，你也应该……”刘婶点到为止，手心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还是疼爱她的。
　　如果是从前，不能为夫家传宗接代，她的确是会着急的，也会立刻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可是如今，她知道，她的“病”是找不出原因的，她越来越确信现在的自己就只是一具“尸身”而已。
　　心里有想说要不为常井纳一个小妾，但又有些不情愿。
　　她是女人，毕竟有些占有欲，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这个她觉得幸福的家庭。
　　但是她不能这样一直瞒着，否则她对常井不起。
　　“刘婶，其实我——”洛雪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我这病是治不好了。”
　　“啊？！”
　　“我……不能生育。”洛雪快速说出，惹得刘婶惊瞪。
　　稍后，洛雪感觉到刘婶慢慢把手把她手背上撤回，稍稍抬起头一望，刘婶的面色似乎并不太好。
　　洛雪只觉得羞愧难当，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紧了。
　　常井从外面回来，看着客厅内的两人气氛有点怪。
　　一个低头沉默，一个面色不好，不禁问道：“怎么了？”洛雪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本要说什么，嘴张了张又压下了。
　　刘婶却淡淡道：“没什么，我跟小雪聊天呢，大井回来了，累了吧，我去给你煮点开水。”刘婶进内堂去了。
　　常井坐在洛雪身侧，温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洛雪跟刘婶一向相处得很好的，但是今日刘婶的语气并不欢快，洛雪也面有愁色。
　　洛雪低声道：“刘婶今日问我，为什么两年多还尚无孩子？”原来是这个，怪不得她们的神情都不怎么好。
　　其实刘婶也已经若有若无地跟他提个这个问题很多次了。
　　但常井握了握她的手，“她苛责你了？你别在意，老人家年纪大些总是喜欢小孩，也许不一定是你的原因，可能是我——”“不，不是你。”洛雪摇头打断他的话，“我刚跟刘婶说了，是我的问题，我生不出孩子。”常井也有些惊愣。
　　洛雪仰起头，她把这个秘密憋在心里太久了，以前还抱着些希望，但现在，因为身体的不适应感越来越强烈，她渐渐地变为绝望，特别是今日，刘婶一大早支开她的父母亲，逮着话头跟她聊了好久，想必也是在心中憋久了，才会如此一股脑倾泻出来。
　　“……我对不起你们。”刘婶估计以为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却瞒着他们，等到成亲两年之后才说。
　　恐怕她对她已经有心结了。
　　常井捏紧了她覆在膝上的手却无言。
　　这是大事。
　　对于一个男人，一个家庭来说，这的确是大事。
　　一晚上，刘婶，洛雪，常井三个人都因为这件事而有些睡不好。
　　特别是洛雪，她知道自己说出来是把自己的烦恼抛给了他们，但她没有办法，她不能一辈子瞒着。
　　所以等到次日清晨，在一家人的饭桌上都莫名其妙的寂静后，洛雪慢慢开口：“爹，娘，刘婶，我不能生育已是事实，要不，咱们为大井纳一个小妾吧。”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停住了用饭的动作。
　　这是她昨夜深思熟虑做的决定，她自认亏欠他们，所以也当退让一步。
　　在一阵的短暂的沉静过后，刘婶低着嗓子开口：“先别急，病又不是不能治好，你也没看大夫。
　　我们再请些大夫看看，也许还能治好。”刘婶虽然一直想要抱孙子，但心里还是疼爱她的。
　　洛雪摇了摇头，“治不好的。”这点她十分确定。
　　然后常井却开了口，斩钉截铁：“不行！”他看向洛雪，眼神里隐隐有苛责，做出这样的决定居然没有跟他商量，擅自就说了出来。
　　但此刻，并不是和她理论的时候，“我还不想纳妾。至于孩子，以后再说。”常井是家里的主心骨，他这样决定了，别人也都不好开口。
　　一张四方形的桌子，常井和洛雪并排坐在上侧，左边是洛家二老，右边是刘婶，洛家二老为了女儿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刘婶也觉得此刻多说无益。
　　“吃饭。”夹了菜到洛雪的碗里，惹得洛雪眼睛发红。
　　端起碗筷。
　　——怀不了孩子是她的错，可居然没有一个人骂她，反而无论是谁，都处处体谅她。
　　相比之前，她因为怀了女儿难产致死，此刻的她该是多么幸福。
　　早饭后又被洛家二老叫到房里说了一顿。
　　其实也不是说，洛家二老自然是偏心女儿，他们能够理解洛雪的做法，也对现在的事情提不出解决办法，唯一的意见就是劝女儿不要多想，关键还在于常井的想法，如若常井真打算纳妾，他们也不会阻止，反而要照顾人家姑娘些，和她一起好好的服侍常井。
　　常井对他们家有大恩大德。
　　洛雪回到房里，常井还未离去。
　　站在屋子中央似乎在想什么，听到推门声，转身看她，眼内略有不悦，“这样大的事你居然都不先跟我商量。”洛雪转身关了门，“我只是怕你们顾忌我不好开口。”“你以为我真有纳妾这个想法么？”他虽然对她不能生育这件事有些忧心，但还不至于到另找一个女人的程度。
　　洛雪默然一会儿，淡淡开口，“……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你脑袋里到底都是些什么想法？”他知道她知书达理，可也不需要通情到这个程度，眼见她半天站在门口不动，他皱眉，“干嘛不过来？”洛雪摇头，不说。
　　常井走过去，抬起她的脸，眼内已然有些光泽。
　　心内不由得柔软，“你这是要给自己找退路吗？先把最坏的情况说出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的确生不出来，难道让你们常家断子绝孙吗？”“断子绝孙”四个字说出来，让两个人的心都微微定了一下。
　　常井叹息：“不会到那个程度。”洛雪不回答，没有谁比她更知道，如果常井只有她一个，是绝对生不出孩子的。
　　以前她不是没听过一夫一妻相濡以沫的故事，但她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毕竟她遇见过的男人都喜新厌旧，喜好女色。
　　唯独常井，唯独常井……让她内心不舍，不舍得让别的女人沾他一分一毫。
　　曾听别的女人说他木讷，不解风情，又过于耿直，在朝堂上得不到大发展，依她的美色完全可以找到更有权有势的男人。
　　可是她多高兴，那代表着，有多少女人不了解真实的他。
　　真实的他是那般可爱，专一，可以完全放心的依托一生一世。
　　常井抱住她，抚摸她的长发，“好了，别难过。”内心也有些无奈。
　　他能理解她的想法，却实在不能赞同她的做法。
　　感情对他来说是手中唯一的一件兵器，他使不出两件。
　　洛雪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大家默契的绝口不提这件事而有好转，反而因为大家如此为她着想，她的歉疚感更深，宁愿被他们骂一下，也不要如此煎熬。
　　这日，她来佛寺上香。
　　她找不到阎王大人，她也改变不了自己，只能出来在神佛面前寻求安慰。
　　在菩萨面前许完愿后，她求了签，去后院找方丈大师解签。
　　谁知刚路过后院的回廊处，草簇的转角之间，一个青色身影从窜出从后将她抱了个满怀。
　　闻着再次熟悉的气味，洛雪腹内犯呕。
　　恐惧与不适感再次袭来。
　　微低的声线凑在她耳后灼热的说：“怎么？你不想我，我可是快把你想疯了。”唇靠近她腮边，引得她浑身发颤，“快放开！”关其放开她，把她转至面前，眉梢含春，“许久不见，你似乎美艳有加。”奇怪，这么久，她几乎没变过，相比于他的夫人从十五岁的少女长到将近十八，五官和身形都已经渐渐开阔饱满，她却还如少女般的婉约娇嫩。
　　所以，两年不见，他才更觉得她美艳十分。
　　洛雪锁起眉头，微微和他隔开几步，“你来干什么？”“自然是想你了，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他注意到她的动作，故意上前一步。
　　她却退得更剧烈。
　　因为两年的时间，他还略略长高了一些，这几年到处去各地巡查，五官虽然没变，却自然而然地多了些贵气的官威。
　　譬如说他以前束发的发簪还是纯粹的透玉，如今却以镶了极其精致的金边。
　　连现在穿的衣物布料其光感度都与以往截然不同。
　　他轻轻叹息一声，“你还是如此怕我？”洛雪不回答，时刻警觉，生怕他又对她做些什么。
　　关其任她保持距离，淡然笑道：“洛雪，我等了两年才有了如此的机会，你不开心么？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你说什么？”“娶你。”他说。
　　“休想！”洛雪立刻回答。
　　“怎么，洛雪，你在常家不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而度日如年吗？甚至还提出为常井纳小妾，你的心胸可真够大度，不过若是我娶你，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虽然诧异于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洛雪还是责他，“你不用异想天开，我不会嫁给你的。”死也不嫁！“是吗？”他轻轻的笑，眼角儿弯弯的，加上他一袭白色内衫加青纱长袍被风扬起，衬着绿叶与长空，本是很有意境的画面，却不知为何，让此刻的洛雪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只觉他下一句便要击穿她的心肺。
　　“你知不知道，明日陛下就要下旨，让镇守边关击退外贼有功的铁牛将军常井休掉不能生育的糟糠之妻，转而迎娶陛下的十五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