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鹅》水羊龙斗

3、第 3 章

　　□□那天在办事回来的路上，环山的公路鸟都没一只，远远就看见一个混脏的男的在竖着手拦顺风车。
　　□□压根没想过要停车，谁知道是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现在世道乱的很。
　　车开到跟前□□也就顺便扫了一眼。
　　不看倒好，这一眼□□就被抓住了。脏是脏，这人形状还在，那鼻子那眼，哪样不是□□喜欢的类型。正好是□□最爱的那型，□□心跳瞬间就漏拍了，车子就缓缓地停了下来。
　　倒是齐俄俄看了路过眼前的车又停下，表情挺茫然。□□微笑着探出头，招手让他上车。
　　□□有些兴奋，还有些窒息，因为这个小伙子实在太臭了。
　　□□是在大学时代发现自己的双性恋倾向的，而且要更喜欢男人一些。现在回想起来细节都记不清了。他偏爱的是面容姣好又带有慵懒气息的男孩子，这与他早年研习古典美术不无关系。□□自身条件很好，又是个聪明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算得上是个有钱有品的个中老手了，他看上的男孩子基本上就没有漏网之鱼。
　　那个男孩死臭死臭的，□□边开车两人边客气地交换着信息。□□暗暗地打量着他，近了才发现比想象中年轻，而齐俄俄自己也验证了说是个学生。两人非常巧合非常巧合地正好在同一个城市，齐俄俄笑得挺淡漠的，眼睛下方淡淡的疲劳的青色，说“我睡会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年轻人的睡颜总是很好，闭上眼睛形状完整，而下一刻就会爆发无尽的活力的可能性让人着迷。所以□□喜欢年轻的男孩子。
　　齐俄俄睡着了挺安详的，没有嗜睡的贪婪也没有皱眉的倦态，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他有些怪。
　　也不担心□□是个坏人。□□想，他只是一个路人，两人没有丝毫的关联，就算他把他□□了再弃尸荒野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不过只是想象罢了，作为一个有理性的成功人士□□才不会蠢到真的那么去做，而事实上，□□甚至在考虑着结婚，对方是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漂亮女老师。
　　车一直开到了小县城，天已经黑了，□□也饿得够呛，齐俄俄突然醒了过来。
　　“吃饭吧。”□□绕了一下，想要找家好点的馆子。
　　“恩。”齐俄俄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哈欠。
　　□□找了一家干净的饭馆，齐俄俄懒懒散散地跟在后面，一副没醒干净的样子。要了吃的，齐俄俄微微笑道，“我好久没吃的这么好了。”
　　□□好笑地抬头看他：“不至于吧，就一个宫保鸡丁。”顺手给他夹了一块肉。要是以往□□很不乐意和陌生人一起吃饭，谁知道有没有病。
　　“赶回去还要两天的功夫，我不打算开夜车，要不先就住在这个地方明天再走。”
　　“行。”齐俄俄很爽快地说，“我不急。”
　　“那最好，走吧。”结账的时候齐俄俄要出自己的那份□□没有拒绝，毕竟两人萍水相逢刚认识不过几小时，□□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两人饭后就是住宿了，□□找吃饭地方时候就看中了对街一家挺像样的宾馆，出了饭店打算去，齐俄俄却把背包往身上一甩，“你明天几点走？”
　　“大概八点吧……问这个怎么了？”
　　“那你要方便的话，八点路过这儿带上我吧？”
　　“咦？你马上去哪儿？”倒不是□□管的多，只是他实在不像在这个小城认识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事儿的样子，因为□□也是顺路就停的。
　　“我得找个地方睡觉。”
　　“我也是找住宿呢，一起呗。”
　　齐俄俄无奈地耸耸肩，“我随便哪儿有空地就睡了，我带着睡袋呢。”
　　“啊？”□□简直愕然，“不是有宾馆么？”
　　“我没钱啦！”齐俄俄笑得无比坦然，“没事儿，我走了，这么多天都这样的，拜拜、”说完转身就走，被□□一把拉住。
　　□□几乎要扶头，“一起吧，要个标间就行了我来出不用你给。”
　　齐俄俄颇有些疑惑地看着□□，“真没什么，我这么多天都这么睡的呀，没事儿的。”
　　□□看他又好笑，“标间和单人间能差多少钱呢？反正我都是要要个房间的，来吧。”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齐俄俄只好耸肩感谢地一笑，“恩，好。谢谢你。”
　　□□挺兴奋跟他开了个标间。也不是没有防人之心，贵重物品都锁后车箱了。□□评判了下，觉得这男孩子挺自尊，但也不是要面子的主。这种可有可无的感觉反而让人欲罢不能。
　　□□洗过澡出来他正在看电视，也没开灯，蓝幽幽的灯光照的他鼻子格外的高挺。
　　□□招呼他进去洗澡，齐俄俄抓抓头，从那脏兮兮的包里扯出一条蓝灰色的裤头。
　　“你就穿这个啊？”□□好笑。
　　“恩。”齐俄俄自己看了眼内裤，没觉出不妥。
　　“……”□□忍了又忍，才没说你洗干净了还穿脏包里的内裤不好，齐俄俄已经进浴室了。脏衣服堆在床上，□□实在是看不下去，敲了敲浴室门“你衣服要不要洗？我要叫客房服务，一起送了去吧。”齐俄俄说了一声好，□□就叫了客房服务。
　　□□上床开始给秘书打电话，秘书把今天的文件和来访情况就做了交代。今天老米又来过了，□□其实挺烦老米，只是一个小项目，把价格拼命往下压。心烦地和秘书讨论了一下后几日的安排之后浴室门突然就打开了。
　　齐俄俄就穿了那条灰蓝的裤头蹦跶出来，水淋淋的身子白的紧实，一抬杏眼看见□□在打电话。□□就呆住了。
　　真太撩人了。
　　□□很没出息地咽了两口口水才缓过劲来，继续听秘书把安排定下来。
　　挂了电话齐俄俄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我没衣服了。”说罢就往另一张床的被窝里钻，快活地念了一声，“床！”
　　□□也就开了一个标准间，没开更好的房。他不想做得显山显水的，多殷勤套着一个陌生人，显得二。
　　齐俄俄也没在乎，估计□□不喊他他真能搁外头凑和一夜。□□望望窗外，一阵瑟缩，多冷阿这天。再看着隔壁被筒里小小一颗脑袋，“你这么些天都住的外头？”
　　齐俄俄正那儿活动脚把自己裹热火的，没想到□□问话。一抬头，视线正对上□□的，□□心头瞬间一撞。这个男孩长得他妈太好了。
　　齐俄俄微微带笑的样子更是磨得□□心痒痒。“是阿，要不是今天跟你吃饭我都快不知道肉什么味道了。床也是，好久都没睡到了。”
　　□□知道他是个学美术的。□□早点也是，顶用麻？搞纯美能红的哪个不是能扯会编还要会画的主？中国氛围不好，□□也不是能一心画下去的料，见他还挺执着的模样就有点看不过去，“喜欢画画？”
　　齐俄俄不停地蹭着双腿增温，恩地一声。
　　“以后也打算做这行？”那玩意儿，没人捧，再好也是徒劳的事儿。能画自己喜欢的东西赚钱的能有几个人啊。
　　“不。毕业会转行。”
　　□□挺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想了。“怎么呢？”不过也是，他这样的，且不论画的怎样呢，就凭这张脸也是能招些人的，这样的流星也还是挺常见的。
　　“随时都能画阿。”
　　天真，□□想。工作以后这样那样事儿，谁还耐得下心有那个时间那个热情画？但□□只是笑笑，“明儿把画我看看吧。”
　　齐俄俄呜呜嗯嗯的就渐渐没了声音了，年轻人就是睡得快。□□挺无奈地笑笑，也拉上被子睡了。
　　结果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莫名其妙梦到了在办公室里猛看文件，苦想半天看好一个秘书就拿来了另外一个总有看不完的，没完没了，□□觉得很痛苦很绝望，挣扎着就睁开了眼睛。
　　其实很累了。□□轻手轻脚起来倒了杯水。小地方，夜里黑黢黢的，就着外面的路灯，□□点了一根烟，抽着抽着就体会到说不出的孤单。
　　齐俄俄似乎也睡得不太结实，有些翻覆。□□站在窗子边看着他。夜太深，却仍旧看了半天。
　　他真的很想去招惹一下这个人。
　　第二天齐俄俄是被□□喊醒的。□□看了半天齐俄俄之后就睡得好了，醒了要走了齐俄俄还没醒。
　　扔了件在楼下买的衬衫西裤给齐俄俄：“穿这个吧。”齐俄俄有点迷糊，唔唔嗯嗯应了，洗好澡出来才想起来说谢谢。
　　“没什么的，衣服拿回来了，冷得话就披上，我们走吧。”顺势像个大哥一样搂着齐俄俄的肩膀就出了门。对于这个亲切友好的动作齐俄俄好像有点在意，微微笑了一下的，过了一会儿把包背起就从□□的手臂下离开了。
　　他倒是有点敏感，□□顿时觉得有点苗头，基本判断他不是精神洁癖，就是对同性多多少少有些意识的。这个认知让□□有些兴奋。
　　□□一边开车一边跟齐俄俄讲一些趣事。齐俄俄不大肯讲不过□□善于延长话题，渐渐的两人比昨天更要熟悉起来。晚上又在另个小县城歇了一夜，两人基本上已经像朋友之间了，毕竟都是男人没什么好拿桥的，齐俄俄显得冷淡可能也就是对不上心的人不想招惹的那种，□□给他过多帮助齐俄俄自然也不好意思不理人家。
　　□□自然知道放低自己姿态的益处，但姿态也不能过低，毕竟感觉这种先入为主的东西再塑是比较困难的。他帮齐俄俄付帐，态度却淡漠有礼。心急吃不着热豆腐，大哥的角色是最具杀伤力的。
　　第三天晚上已经快要到两人所在的城市了，为了避免开夜车还是下榻在临近的小市区。因为主打旅游休闲，又正值雪景的旺季，走了几家都只剩单人间了。□□打算开两个单间，齐俄俄却说可以随便住，让□□不用管他自己要单间就行。还没等□□开口前台小姐就笑着说可以要豪华单人间，床大两人睡都可以，并且价格要低于两个单间。
　　□□本来要拒绝，但顿时心里一突。意思是他可以跟齐俄俄睡在一张床上。
　　□□何等老练，顿时做刚想到状接下话茬，“哎，对，其实也行。”看向齐俄俄，不给他沉吟的机会，“你觉得呢，我觉得没事儿，你要不那个的话我还是开两个单间吧！”作势要跟小姐订房，齐俄俄自然不好意思地一把拦住他，“就刚那单间吧，没事儿我也觉得没什么。”
　　□□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扮演着大哥，拍拍齐俄俄的肩膀，“委屈一下，小伙子。”
　　齐俄俄笑得不着痕迹地摇摇头。两人到了房间一看，果然大床。□□又有点埋怨小姐过于厚道，说床大就真的很大。
　　两人分别洗澡后就睡下了。不知齐俄俄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还是快要回去了高兴，今天竟然翻来覆去好几次都没睡着，洗浴的味道混杂着体温，幽幽飘绕在□□的鼻端。□□此次公差来去匆匆的好久没做，难免有些跟着心神荡漾的，闭不了眼。
　　虽然有点想抽烟，但齐俄俄不抽，□□一抽烟他就又上厕所又洗手的躲着了，□□注意到之后就没在他面前抽过了。
　　“怎么，睡不着？”
　　虽然不怎么有光线，还是可以看见齐俄俄睁开了眼睛，“恩。”
　　“高兴的这是，快回去了。”
　　齐俄俄但笑不语，□□听见他轻轻的鼻息。
　　忍不住侧身撑起半边身子托着头，“谈朋友没有？”虽然一路上旁敲侧击问过几次，但可能是太旁敲侧击了，齐俄俄都没想到那一层的意思似的，所以□□也不知道。
　　“没。”
　　“不会吧，你条件这么好。”
　　齐俄俄笑笑，眨了眨眼睛。仿佛夜晚就这么生动起来，□□心里痒痒的。
　　“你不像啊，而且你们现在女孩子挺主动的，我都招架不来。”□□调侃道，“我就不信没有人招惹你？”
　　齐俄俄突然淡淡地看着□□说，“人有时候挺无聊的，我可不负责帮谁解决无聊。”
　　只是夜太黑了，□□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笑笑，可是自己都觉得僵硬。是的这个美貌的男孩子肯定遇到过许多倾心他的人，自己自然也是他不负责解决的那个，“你倒是挺成熟的。”
　　齐俄俄垂下了视线，却并没有闭上眼睛。□□觉得他有些伤心的模样，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凑近了些，却看到齐俄俄眼底有水汽的模样，□□心里一愣，柔声问，“怎么了？”
　　黑夜里，齐俄俄暗色的嘴唇嗫喏着说，“我不是的。”
　　也许是他的样子太可怜，或者是嘴唇太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就像勾引似的，□□轻轻地伏下头来。很软，微微有些干。就那么一下下，□□回过神来，拉开了距离。
　　齐俄俄睁大眼睛看着□□，眼里已经看不到泪水。□□有点紧张，刚刚实在是氛围使然，如果齐俄俄是个直男，现在甩自己一拳都不为过。
　　可齐俄俄就那样看着□□，□□靠得太近，以至于看眼神都明白到他并不想再来那么一下子。□□不敢妄动，转动着眼珠看着他。刚刚讲到哪里了，□□说他成熟，齐俄俄说不是。那么□□应该接着说没关系，不那么成熟也不要紧。可是现在□□也不敢贸然开口，两个人对视了半天，齐俄俄忽然闭上了眼睛，侧过身来靠近了□□的怀里，“睡吧。”
　　□□躺了下来，靠着自己的温热让他忽然涌出了珍贵的感觉。这也许是两人最后在一起的一天了，他偷了这个男孩子一个吻。也许是他的初吻？□□小心翼翼地圈住了他，他却再没给任何回应，渐渐地□□也睡着了。
　　天大亮的时候，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一下，□□微微有了些意识。齐俄俄悄悄掀开被子下床，□□反倒还没醒，迷迷糊糊却挣扎着也跟着起了身。齐俄俄看见他的动作回过身来拍了拍他，“我刷牙。”□□顿时安心下来，停下了动作看着齐俄俄穿衣服。
　　直到浴室传来水声，□□才算醒了个干净。自己是怎么回事。有些粗鲁地搓了搓脸。
　　□□穿好衣服后齐俄俄从浴室出来，半长的头发软哒哒地搭在额头上，淡淡地对□□一笑，□□有些尴尬，进了浴室以刷牙洗脸。水没开大，耳朵始终有些留意屋外人的动静，直到出来看见齐俄俄乖乖撑坐在床上才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路上都没什么话说，□□说先把你送回学校吧，齐俄俄就不冷不热地应说好。齐俄俄的包拎后座放着，那个味儿太大，□□把窗户放下来，高速上猛烈的风吹进来，一下子就扫乱齐俄俄的头发，可他还是维持着撑着下巴的姿势看着窗子外面。
　　过了晌午的时候两人到了城区，因为今天不急着赶路所以起得迟，饭吃得也晚。□□问齐俄俄饿不饿，齐俄俄摇头说不饿。分别在即，□□把窗子打了上来，看着前方笑得有些苦涩，“还能再见得到你么？”
　　齐俄俄慢慢地一笑，带着三分敷衍“哦”地一声。窗外的高大建筑，小吃店，居民楼，这个两人熟悉的城市却拉开彼此陌生的距离。齐俄俄学校地段不算偏也不算繁华，□□默默地转动方向盘找着停车位。齐俄俄没有提出“我在这儿下吧”也算是对□□的体贴吧，直到□□停稳了，看着齐俄俄把包从后座上划拉过来。
　　“手机号告诉我吧？”
　　齐俄俄报了一串数字。
　　“不是骗我的吧？”□□半开玩笑地问道。
　　“不是骗你的。”齐俄俄看着□□笑了一眼，转过头去开车门。
　　“有什么事儿就找我。”这句话不知道对多少男男女女说过。
　　齐俄俄摆了摆手，“恩，再见。”不知道是拒绝还是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