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巡回者[快穿]》鹤隐楼

16、第十六章

　　妖皇的宫殿比之仙域要有烟火气得多，奢华倒是其次，而是众妖都可以随意出入，还有好些小妖在里头追逐打闹，将妖皇的宝物当球踢，满殿侍卫竟也只是微笑任之。
　　高裴随着医官缓缓行走在宫中，入目的尽是些热闹场面，狐狸医官还时不时回头向他介绍，亲切讨好的样子让高裴一度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他刚醒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就是狐狸的这张妖艳尖脸，把他吓得险些以为自己已经被抽骨扒筋，出现了幻觉。

　　此时狐雨穿着火色华服，蓬松的尾巴自裙下探出，随着她的步伐一摆一摆地动着，引得小崽子们争相追逐。
　　“你伤势严重，虽然大王不惜好药，为你稳定了灵体，但在三个月内，你都最好不要动用灵力。”狐雨一面用纤纤玉手打幼崽们的屁股，一面巧笑嫣然地和他嘱咐。
　　“多谢。”
　　高裴只觉得此情此景颇为可爱，真心一笑，倒是把狐雨给看愣了。

　　起初她听说自家妖皇抢了个神仙下来，还不信，结果走到寝宫，见着床上之人，再多的不信也成了尊敬。
　　她不像其他那些蠢妖精一般，整天就知道打架抢食，现在的天下，凡人也好，妖魔鬼怪也好，神仙也好，她都如数家珍。
　　履华仙君，她又怎么会不识得。
　　凡间哪户人家没有供奉他的香桌，哪家寺庙没有建造他的神像？全天下人都相信，只要履华仙君在，天灾人祸都降不到他们头上。

　　狐雨本以为这是凡人愚昧。
　　直到此次见到真人，平生才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仙风道骨”，“超尘脱然”。
　　就是这身妖皇随便给他套上的麻布衣，穿在他身上都如仙域法袍，迤逦间好似云絮飞天，飘飘然不染一丝凡尘。

　　“请问妖皇何在？我还未亲口向他道谢。”高裴看她突然发呆，轻声唤回她的神思。
　　狐雨俏脸一红，头上狐耳动了动，道：“我带你去见他就是，他这会儿正跟着黑熊吃烤肉呢。但你可不能吃，你们吃仙露吃惯的，又受了伤，贪吃会毁了修为。”
　　高裴失笑：“我知晓的。”

　　九转妖域独占了西方的无边疆域，妖皇所在的主城正好与丛林相融合，宫殿巧借地势，建得可谓是巧夺天工，不伤一草一木，极为恢弘壮观。穿过条条回廊，高裴终于在一处宽广的园子里见到妖皇。

　　他的长发依旧未束，落了满背，铺在地上如一泓黑色瀑布。此时他正屈腿坐着，一把长刀斜躺在怀中，两手拿着肉块，吃得灰眸弯弯，大呼过瘾。
　　“老熊啊，你烤肉的技术很有长进，离你进宫当本皇的御厨简直只有一步之遥了。”
　　虎背熊腰的汉子闻言憨憨挠头：“大王放心，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好说好说，来，再撒点孜然。”

　　“大王，这个……仙君醒了。”狐雨难得觉得自家妖皇有点丢脸，忙走近了戳戳他。
　　琼斯正嚼着肉，腮帮子鼓鼓的，回头就见高裴芝兰玉树地站在不远处，倒衬得他格外粗犷。
　　“醒了就好，来来，坐这儿。”他随手拍拍身边。

　　地上的布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妖怪坐着，只剩下一小块区域，高裴也不嫌弃，道了句“多谢”就当真坐在了他旁边，两人挨得极近，远看就如相互依偎着一般，狐雨又莫名脸红了，摇着尾巴赶紧离开。
　　黑熊妖看着他俩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终于也懂得了看眼色，把鸡烤完，随便找个由头就跑了。

　　“你背还疼吗？”琼斯懒得管他们，咬下一块鸡肉，模模糊糊地问。
　　“托阁下的福，已经好了大半。”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想报仇就说，本王带着你杀回去就是。”
　　“……尚不必如此激进。”

　　琼斯放下肉，转头打量他一番，“我说，你就没什么想法？就随他们欺负你？”
　　“阁下虽救我一命，却是和我再也脱不开关系。如今履华仙君勾结妖族已然铁证如山，所以反倒是妖皇你更为危险。”
　　“得了吧，我昨天在你们仙域跟逛大街似的，遇上的神仙没一个能打的，要真打到我地盘上，也是他们自己找死。”
　　高裴不认同地盯着他的眼睛：“修为高深者在仙域数不胜数，昨日……只是侥幸罢了。辞云仙尊不欲率先挑起两界之争，方出手留有余地。若他当真，只怕……”

　　“那我问你，你打得过他么？”
　　高裴一愣，他修行无数年，又有凡间浩瀚的香火供奉，满身修为说是深不可测也毫不为过，若真与辞云仙尊一战，只怕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官在他手下也撑不过百招。

　　“看来你也清楚自己的实力。”琼斯舔舔嘴唇，心道今天老熊立了大功，改天还要带着他去捉鸡，面上却严肃道“反正你也要养伤，就在这边养边想罢，有我在，总不至于让你再被捉回去。”
　　“不知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我乃琼山之主，”琼斯把原主的名字捡出来“仙君叫我琼山就好。”
　　这主城正是琼山城，地下埋了不知多少美玉，琼斯时不时就挖地玩，抱着宝贝感慨他们妖域真是富得流油。

　　“我如今已不是仙君，阁下大可称呼我的真名……”
　　“高裴嘛，”琼斯笑了笑“我知道的。你忘了？百年前，你救了我一命，把我放生，送回妖域。按时间来说，我们还是老熟人呢。”

　　高裴怔然：“是你……”

　　“大王，有天官来了！”一只兔妖蹦过来通报“说想和您谈谈。”
　　琼斯便整整衣袍，对高裴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跟着兔妖去了主殿。

　　来的是个长得还算端正的青年，一身书生打扮，手中一把玉骨折扇，上书“气静神闲”四字。琼斯看他这副模样就觉得不爽。同样是温润的气质，高裴使人如沐春风，这天官却只让人觉得伪善。
　　“参见妖皇。”
　　天官瞥见高大的男人在众妖簇拥中行来，心知这就是妖皇，忙略略一拱手，算作行过了礼。

　　“你哪位？”琼斯抱着刀，大马金刀地坐到王座上，一手托着下巴，眼皮耷拉着，实足的昏君姿态。
　　天官眼皮一跳，强自忍住愤怒，扬起笑容道：“我乃天帝座下传令官，此次前来，只为与妖皇商讨高裴其人的去留。”
　　“人在我这，想要的话，自己来抢咯。”

　　话音落下，天官正要反唇相讥，就听殿内其他妖怪纷纷附和——
　　“没错，人是大王抢来的，你们想要就自己抢回去呗。”
　　“大王好不容易有个相好的，你们这些神仙怎么还要棒打鸳鸯呢？”
　　“我看他们纯粹是不想让大王好过，小的们抄家伙，我们去和天帝拼了。”
　　“就是不知天帝功力几何，我们大王打不得过？”
　　“……”

　　琼斯：“……”
　　怪他，怪他把教育海盗团的本事带到妖界，把一群本来就不灵光的妖精调/教得愈加清奇。而且……“相好的”又是怎么个回事？这群妖怪每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轻咳一声，琼斯双掌按下，让众人安静，等叽叽喳喳的声音好不容易停了，才道：“你听见了？不管是人是物，到了九转妖域就没有再吐出去的道理，我不懂你们仙域的规矩，但天地是为两界，到了我的地盘，自然就该按我的路子走。”

　　天官面皮抽了抽，焦躁地扇了几下折扇，勉强平静下来，“妖皇应该也知道，高裴犯了天规，天帝有令，断不能任他逃脱。若不严惩他，仙域的规矩该如何服众？再者……他乃仙域之人，自该由仙域管教，还望妖皇大人有大量，成全大局。”
　　“我成全大局，谁又成全我？”琼斯冷笑“你说他是仙域的人，你倒是把仙籍册拿给我看看，上头到底有没有履华仙君的名字？”

　　天官：“……”
　　他算是开了眼界，难怪满仙域都没人愿意接下这桩差事，合着妖皇是真的这么会胡搅蛮缠。
　　他好生给自己扇了会儿风，默念几遍“气静神闲”，再度露出虚伪的微笑：“妖皇说笑了，履华仙君触犯天规，已被除去仙籍。”
　　“那他不过一个闲云野鹤，在我这儿作几年客怎么了？”妖皇故作稀奇“天规又是什么不得了的规矩，还管到本王头上来了？你回去告诉那劳什子天帝，让他好好在天上待着，别插手太远，不然老子一窝端了他的老巢。”

　　说完满堂妖怪便喝起彩来，山呼大王威武，一波又一波，直喊得天昏地暗。

　　“……不识好歹。”小天官终是无法忍耐情绪，在肚子里来来回回骂了一箩筐脏话，再不顾礼节，甩袖便走。
　　若不是当初仙妖两界之争，大伤了仙域元气，他们又无法像妖域那样有着逆天的回春之力，不然哪有让区区妖怪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道理？想着辞云仙尊那句“尽量以理服人”，小天官暗暗翻了个白眼，跟一群土匪有什么道理好讲？

　　琼斯目送他消失，畅快地哈哈大笑，扬手让小妖们赶紧拿酒来。
　　在监狱里关了那么多年，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又重拾了当海盗的快/感——人也好，金银财宝也好，我拳头硬，我抢下来了，你想要，就自己开炮再抢回去。谈判？强大的海盗从不谈判。
　　再加上手底下这群小妖也实在有趣得紧，让他总是很想念当初猎神号的手下们，听说他们同样被捕了，也不知如今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保护他们？

　　思及至此，琼斯喉头一顿，只觉坛中美酒不再醇厚，反而陡然多了几分伤感的苦涩。
　　高裴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看肆意嚣张的妖皇偏护自己，看他豪饮坛中酒，又骤然失落，不知为何，他竟也跟着心头一酸。
　　为何他会觉得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