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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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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近距离冲击让彼得昏迷了一段时间,他拿不准是多久,醒来时视野里一片强光晃动。
他想坐起来,又顿住,耳朵听见了一些陌生的语言。
两个男人在对话,其中一个像是舌头有障碍,吐字含混。
是中文,他听不懂。
彼得眯着眼睛,偏转视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牢笼里,动物园转运大型兽类的那种铁笼,王宪和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是那个头部长得像穿山甲的怪东西,他们站在笼外。
两人踱步离去,牢笼外的整个空间是一处仓库的模样,漆着铁锈红,堆满了杂物,天窗开得很小,但因为顶上强烈的白炽灯照耀而显得明亮。王宪在前,而怪物状似谦卑地亦步亦趋。
彼得睁大了眼睛,刚刚一动,就觉得肩膀痛得厉害。
一阵铁链轻响,他扭过头去,墨菲就坐在他的身边,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上。
她的手腕脚踝都被黑铁的镣铐锁住。
彼得想起来,她把妹妹交给他,可那个伊芙是假的,就在他们身边爆炸,最后墨菲咬住了他的肩膀吸了他的血……都是什么鬼!
仓库里没有别人了,彼得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放缓动作挪过去,嘶声问她:“怎么回事——”
“嘘——”墨菲摁住他的嘴唇。
她的手臂似乎十分沉重,艰难地挪动到彼得背后,将他摁过来,附耳低语道:“想办法,帮我解开这个,你的背包在那边。”
彼得震惊,他怎么会被一起带来却完全没有被绑起来,甚至当他回头看,发现自己装着蜘蛛侠战服的背包真的就躺在一边。
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墨菲说:“我把你当做食物带过来的,他们太轻敌了。”
她压着气声,呼吸打在彼得的脸侧,灼红了那一小片皮肤。他也不顾上这个,一字一顿地问:“你们吃人?!”
惊恐写在他的脸上,大概实际上没有那么夸张的情绪,只是他脑子有点乱,需要一个排遣的借口。墨菲又和他离得这样近,那双眼睛恢复如常人,虹膜中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我们,吃同类,”她轻描淡写地说,“少部分个体有别的口味。”
彼得往后栽倒,又翻身跳起来,手脚敏捷地拆开背包拿出战衣,然后他扭过头去,发现墨菲阖上了眼。
他迅速地穿上制服,同时想着要怎么办,怎么切割开那厚重的手铐脚镣。
白团怪物回到了屋子里。
不是它的体积震动地面引起的,彼得确实感觉到脚下有时会轻微地摇晃,幅度非常小但不容忽视。
他握着手腕回头看墨菲,她睁开眼,微微一歪头,用口型说:“船。”
怪物一屁股坐在了仓库的角落里,墨菲的手指遥遥一点,低下头来,指尖触碰眼皮,然后比了个“X”,又点了点鼻子和耳朵。
意思是那东西的视力不行,嗅觉和听力却很强。
彼得屏住呼吸,慢慢地向着墨菲移动,手腕抬起,瞄准她脚踝上的铁镣铐,让酸性的蛛丝缓缓地喷射上去。
一切动作都极其慎重,确保无声,这种强酸腐蚀型蛛丝碰到皮肤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即便知道墨菲不是普通人,他也不敢冒险,一点一点的,试图将桎梏融化。
镣铐只差一丁点距离便彻底断开,彼得弃用蛛丝,直接上手掰断它。
墨菲咬紧了牙抽气,嘶嘶一声,铁链抖动,怪物抬起了头。
彼得几乎呆住不动。
镣铐不是普通的一个铁环,内侧长满了尖牙般的倒刺,它紧紧地贴住在女孩的脚踝,那些尖牙咬进她的血肉里。
彼得眼角发红,他没有戴面罩,不得不低下头去掩饰,手指扣着铁器,将它彻底解下来。
墨菲忽地笑起来,她朗声发笑,同时挥动着双手,让铁链砸在笼子上发出重响。
“恶狗,”她用中文喊道,声音嘶哑,“你就被打发在这里守着么?守着你兄弟的妻子,那本来是为你准备的东西!”
“你在流血,”它迟缓而含混地回答,“不要自讨苦吃。”
墨菲愈发用力地用双手砸向笼子,鲜血顺着她的小臂往下淌。
彼得抓住她的另一只脚,一道蛛丝迅速地腐蚀掉铁镣,他再去掰,墨菲仰头喘息,发出混乱的吞咽声,这就是她所有表现出来的痛苦,而仍旧不停地敲击着,臂上流出一道道蜿蜒的血路,从肘弯处滴落。
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听,牙齿咬合得过紧,脸颊肌肉一阵酸痛。
脚上的束缚剥除完之后,怪物忽然走了过来,墨菲伸脚将他踢开,彼得跌坐在一旁,他没有作声,背靠向铁笼,等待着那东西走近。
墨菲扭头看它,眸子里浮出赤色,嘴角却轻蔑地勾起,伸过手去,哑声道:“赏你一口。”
它低下头来——如果那个细长的锥形物体也能叫做头的话,似乎犹豫着,裂开了那条似嘴的缝隙,猩红的舌头探出来。
彼得暴起,一拳打在它的嘴上,谁也没有想到的这一拳打得过分用力,怪物往旁边撞弯了护栏。而没等它反应过来,彼得双手拉开兽笼钢筋制作的栏条,钻出去,蛛网一拉,猛踹向怪物的腹部。
“彼得!”墨菲厉声喊。
他充耳不闻,也不去管她原本是有什么计划,瞄准那团白腻的鬼东西暴揍。但它的外皮的确坚硬,那晚上被王宪做戏砍伤的地方已经完全愈合,在踉跄退到墙边后,骤然发力拽住彼得的手臂,将他甩出窄小的天窗。
它完全没有意料到这里还会有第二个敌人,被拖上来的食物都不算是人,不曾想食物竟然能够反咬它一口。
彼得整个人被甩出了窗外,但蛛丝及时拉住了窗沿,他看见了他们原来身处一艘巨大的游轮,在碧海蓝天包围中荡了个半弧,重又破窗而入,带着千钧之力击向它的头顶。
它仿佛没有成型的颅骨,又或者全身看似软塌的白皮都有致密的骨质包围,彼得脚下一麻,战衣都没能缓下这股强大的反作用力。
他们同时摔在了地上,墨菲在笼子里踉跄着站起来。
彼得挣扎起跳,双手蛛丝齐发,将自己当做弹弓上的石子儿一样弹射过去。在刚才的交锋中,怪物受到的冲击力显然比他更大,它还有些晕头转向,被再一次踢出去,重重地砸上锈红色的墙壁,边角堆砌的杂物叮里咣当地滚下来。
但是旋即它又站了起来,蛇信一样的舌头卷住一把废弃的钢条,向彼得抛射过来。他扭身闪躲,怪物扑到他身上,一拳捶向他的脑袋,彼得拼命地侧头避开,尽管战衣分散了受压的力,他仍然感觉到肋骨在悲鸣,呛咳出声,抬手让方才溶解了铁器的酸性蛛丝朝着怪物的面门扑去。
他受到的钳制一松,曲腿将它踹开,恍若一吨水泥般的重力却从他的胸口侧擦过,怪物只差一丁点就能将他捶中。
彼得往旁边一翻,捂着左胸,咳出一口腥甜的血,起身,没有回头,反手将正在翻滚嚎叫的怪物用蛛网封住。
他尽量快速地走回墨菲身边,发现她竟然掰折了左手的指骨,用血液做润滑,试图从枷锁中脱身,从手腕到拇指的一片都刮出了深可见骨的伤痕,皮肉外翻,血腥万状。
“你就这么——”彼得对她怒目而视,没说完的话被一口污血所打断,他弯腰咳嗽。
墨菲用尚且算好的右手托住他。
“你还……”她停顿了一下,吐出一口气,“有点能打啊。”
“没有你厉害!”他怒气冲冲地说,将墨菲按在铁笼上,握住她的左手,继续方才未完成的工作。
强酸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墨菲轻轻地嘶了一声,说:“疼。”
他已经尽量小心,但不得不碰到她胡来刮出的道道伤口,因着她的手已经虚软无力,必须被牢牢地握住以保持稳定。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疼呢。”彼得说。
“是啊,”墨菲平静道,“毕竟我不怎么算个人了。”
彼得那莫名其妙来的怒气顷刻间散开,“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也太——太强悍了——”
“我们在太平洋上。”墨菲岔开了话题,因为布满尖牙的手铐被掰开而痛苦地蹙紧了眉。
“我知道了,”彼得握住她的另一只手,“问题在于这是一艘贼船,还是我们可以联系船长让他掉头?”
墨菲竟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彼得的眉头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