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花落》天冷衣单

5、第 5 章

　　“7月11日在我市发生的‘711煤气爆炸案’经警方调查，现场勘查得出是煤气爆炸意外，由于碰到电器，引起连线爆炸，所以破坏力比较大，导致人员伤亡。另外，副委书记关赫的意外死亡，有关方面已经做了妥善处理，其独生女因眼角膜的及时捐献院方给予手术，现情况良好，现在尚在医院接受治疗。本台报道。”

　　“小雨，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若茵抱着我，左手拍着我的后背，右手轻轻摩娑着我头，轻轻地说。她的下巴抵住我的肩，镇住了我的颤抖。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能离开若茵。
　　在她匆匆的身影出现在我视线里时，雨更大了，可是我的安全感在看到若茵那刹那，也油然而生。那时，我的世界看的见的只有若茵的身影，听得见只有她喃喃的安慰。
　　“歆凌姐，你……好点了吗？”在我渐渐缓下来的时候，我听到来自若茵背后的声音。是敏恬。
　　我赶快把眼泪擦干，这样的场面以前都是在一间房间里若茵和我的事情，现在那么多人看到，突然感觉很丢人。特别是在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又被自己安慰不久的小女生面前。
　　“我没事。”我整了整衣服，用湿巾小洗了下脸。对他们笑了笑。因为雨停了，这就是这个城市的秋天，偶尔的短暂的秋雨，跟你打了个照面就迅速消失。
　　“歆凌姐真勇敢。真的。”敏恬眨巴着眼睛，甜甜地说。
　　“我？呵呵……这不是取笑我了吗？一个24岁的人在街上哭，还能说勇敢啊？”跟这场秋雨一样，我的愁绪，也转瞬即逝。
　　“真的，刚刚在你们公司，若茵姐已经跟我说你为什么叫小雨的原因了。虽然我不知道歆凌姐为什么会怕雨，但是我知道歆凌姐很勇敢。”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她的单纯与善良没有曲线地凸现出来。我的20岁，怎么感觉没有经过就消失了呢？
　　“原来你是怕雨才哭的啊？”另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我耳边响起来。张祈源，我竟把他给忘了。
　　“刚才……真不好意思……”我带着歉意朝他说。
　　这时，若茵牵我的手捏了捏，在我耳边轻声地说：“这是谁啊？早知道你有这么个帅哥陪我就不千里迢迢地跑来了。”
　　我的脸莫名地红了起来，很奇怪的征兆。同时我回捏了下若茵的手，告诉她，我们俩是陌生人。
　　“呵呵……你——你们好，我叫张祈源，来这边实习的。现在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把你给哭成那样。”他憨憨地笑着说。
　　“你好啊，我叫张敏恬！很高兴认识你！”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敏恬已经伸出手朝向张祈源。我和若茵都有点愣住了——难道同姓之间本身就存在吸引力？！
　　“你好。”意外的是，张祈源似乎不怎么想领这位过分主动的女生的情，淡淡地回了她一句就没说话了。敏恬的手顿了顿，也不介意地收回来。
　　这怎么会是个容易忧伤的女孩呢？
　　有点不对劲的尴尬蔓延开来。
　　“我叫关歆凌，这位是我的好友何若茵。”找不到话题，我就把我们的名字出卖了。
　　“幸会。”这时的他好像突然沉默了很多，“我得去厦商宾馆了，不知道你……？”
　　“对哦，我也得去那啊！”如梦初醒的我，突然发现我手里的档案袋不见了，吓着叫起来，“完了，我档案袋不见了！怎么办啊？”
　　“在这呢，刚刚你和她一抱就把档案袋给扔了，我就先捡起来了。”张祈源指了指若茵，笑着说。
　　“太谢谢你了。”接过档案袋，我开心地说。要是万一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我想我不止会被一个人唾骂的。
　　“不客气，我还得靠你带我去那呢！”他诙谐地说。笑容安在他脸上，很好看。
　　“嗯，我们这就走吧？”
　　我刚要和若茵开口告别，她就先说：“别去了，我去就好了。你这状态，好好在家休息去。万一再下雨，我还要再跑一趟呢。”
　　这是真的，阵雨总有可能再来的。
　　“那他……”我看了看张祈源。
　　“我带他去吧。”若茵干脆地说。也是，也只有我才会排斥陌生人。
　　“那好吧。嗯，那就麻烦你了。客户住在厦商宾馆1075号，到那后只要把它交给他就可以了。”
　　“好。”
　　“那我回家了哦。”敏恬看了看我们突然说。语气里夹了点失望，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还没说再见，她就兀自先走了。
　　突然间，她让我很匪夷所思，连她的背影都开始模糊起来。
　　看她走了之后，若茵耸耸肩说：“有点奇怪。不管了，我们先去厦商宾馆吧，小雨你就先回去吧。记得早点回到家。”
　　“嗯。那我先回去了。”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张祈源朝我叫了一声，我回过头带着试探性的眼神问：“嗯？”
　　“你……很特别。”他浑厚的嗓音化成一缕很微妙的温柔踩进我的心海。只是，我的心并没有因此起了任何的波澜。
　　或许，我的心海早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已经干涸成一片枯地了。
　　我点点头表示谢意后，便转身回去了。

　　直到我到了家门口，秋雨都没再来一次。
　　进了房间后，温馨袭面而来。
　　这个“家”是我和若茵的基地，毕业后她不喜欢住在自己家里，她说那座高宅有点像监狱，把她的自由全都没收了起来。后来，等到我一租了房子，她就轰轰烈烈地把她的家当统统搬到我的房子里，用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把她的东西安放好。她爸爸妈妈都是开明的父母，也就都没说什么了，只要求她每个周五回家睡就可以了。但是，每半个月都有一个自己送上门的保姆准时敲门说：“开门吧，我来打扫卫生了。”第一天，我看着一个陌生人在我眼前走东窜西，分外地恼火。然而，久而久之，就变成一种习惯了。就是从外面回来看到一个女人蹲在自己家门口打瞌睡，也都没有感觉了。
　　我走到落地窗前，安静地看外面。
　　这个角落是我最留恋的地方，也是我租这间房子的唯一理由。落地窗前面是一条低矮的小巷，有着历史过境的沧桑与颓败，正因此，租金便宜得缩在我的接受范围内。这个城市的人，不喜欢退回于潮流的东西，所以这间房子的萎靡感让它滞留了很久都没租出去。喜欢涉猎一种适合自己的那种感觉的我，在见到这个落地窗前的风景时，马上决定：我要成为这里的宅主。
　　它注定是属于我的。
　　或许是爱屋及乌，若茵也贪婪地爱恋上这里与她身份不匹配的味道。
　　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灌下去的时候，透心的凉，凉到把我要流出的眼泪也凝固起来，留在眼眶的后面。隔壁传来孙燕姿的《我不难过》：
　　“我不难过
　　只是为什麽眼泪会流 我也不懂
　　就让我走 让我开始享受自由
　　回忆很多你的影子也会充满我生活
　　我并不懦弱 你比谁都懂
　　虽然寂寞 这会是我 最後的宽容
　　……松开你的手 离开你左右
　　我向前走 这会是我 真正的解脱”
　　听完之后，我噗哧一笑，差点把嘴里还没咽下去的可乐喷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不够难过？还是难过得没感觉了？
　　恒佑，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这四年来我是怎么走过来，见证我如何蜕变成一个新的关歆凌的时候，会不会再对我说“宝贝，我很心疼”吗？
　　还记得那个傍晚，你握着我的手，坚定地说要给我幸福。可是，你抛弃我的时候，绝决地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四年来的很多个梦里，我重复播放那天你在我家时发生的一切——
　　我妈在厨房里打点着午饭，我爸和我们坐在客厅里，他若无所事地抽着烟，问着你家的情况，还默默地点点头，妈妈偶尔从厨房里探出头，也插上几句话，我就看着你拘谨的样子，偷偷发笑——这一切让我甜得五脏六腑都幸福起来……
　　可是，这个瞬间夭折地太过迅速。
　　当那声爆炸声让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出什么事的时候，一团热火直直冲向我的眼睛，我疼得大叫，世界突然变成漆黑一片。突然坐在我旁边的你迅速抱住我，把我压下去，我的头撞到桌沿，昏昏沉沉，只感觉到你紧紧的拥抱和那声重重的“活下去！”。
　　我的耳边连续着一声声爆炸声，耳鸣了很长时间，连脑子都在不停地轰炸。直到消防队灭火后我被无力地从你怀里拉出去，直到躺在担架上的我被抬下楼后，天空的一滴滴雨滴进我的眼睛，冰冷加重眼里的灼热与疼痛，撕裂了我的魂魄，我终于有了第一股力气从肺里夺涌而出——“啊……”
　　灼热的痛，刺进我的眼睛，拉断我的神经，我感到身上的零件，四分五裂，包括精神。
　　我想，我的有生之年永远不会忘却那种痛。
　　对雨的恐惧，有增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