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光》梧名

1、初逢

　　永夜森林深处存在着一座恢宏瑰丽的城堡，没有人知道它何时出现于此，传言它是恶魔的巢穴，无数教廷职员进入森林，却再也没有出现，久而久之，人们称之为失落堡。

　　“今天的暮色很不错。”王座上的男人轻轻摇晃着水晶杯，浓烈红色水光潋滟。

　　少年走了过来，弯腰一礼，齐耳金发衬得他肤质格外白皙，“大人，有访客。”

　　男人微勾起唇，“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了。”

　　森罗抬眸，琥珀色的瞳中流淌着岁月沉淀后的平静，“三十年了。”男人轻笑，漫不经心的抿了口红酒。

　　爬满绿藤的窗口突然跃入一个身影，森寒剑锋冷冷刺向了高处端坐的男人，男人恍若未觉，唇边甚至噙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剑尖突然停在苍白脖颈前再也无法前进，一丝铂金色长发被斩断，在和煦晚风中婉转飘扬，刺客看清了传说中的恶魔，出乎意料的俊美，猩红如血的瞳让他想起冥河畔盛绽的彼岸花。

　　目光交汇，不过刹那。

　　背后袭来凌厉之风，直觉叫嚣着危险，硕大镰刀劈下，渗人的轰烈声响起，大理石阶碎裂，蛛网爬满了光滑石面。

　　执掌死神权柄的少年看向狼狈躲避的刺客，“教廷敛财千年，礼节教育依旧令人担忧。”

　　男人支起下巴，“我觉得已经很有进步了，毕竟当初那位教廷职员可是扑过来想和我同归于尽的，教廷不过是进化的太慢而已。”少年抬起手，巨镰化为光点消失，“我不该对那群虚伪暴发户留有期待。”

　　洛德转头，“身为一个人类你是怎么爬进这么高的阁楼的？”刺客起身，“与你无关。”

　　男人叹气，“教廷的理直气壮总是令我费解，明明是他们想要杀我在先，我还没有生气，他们就已经摆出了一副与我不共戴天的样子，仿佛是即将遭遇□□的处女，然而他们不过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东西。”

　　森罗平静评价，“矫情。”

　　被两人夹枪带棒一顿刺激的此刻出乎意料的没有恼羞成怒，“雪鹰。”

　　两人看向少年，洛德端详着刺客，饶有兴味道：“说出你的名字。”

　　“诺亚。”

　　“诺亚，失落堡随时欢迎你的到来。”恶魔微笑着发出邀约。

　　森罗在酒杯中注入醇香酒液，“您想要引诱他吗？”窗前的洛德看着远去身影，微笑，“说了多少次，这不是引诱。欲望是这世间最肮脏圣洁的力量，天神也无法抗拒它的甘美。我所做的不过是释放人心深处的黑暗。”

　　森罗不给面子道：“你当初也是这么忽悠我的。”

　　洛德无视了属下拆台，他端起酒杯，“假如他们心怀光明，短暂的失明将淬炼信仰，反之若他们迷失于黑暗，一切不过如此。”

　　森罗抬眸，“但您为何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光明猎手？他的信仰并不如那些圣徒坚定。”

　　洛德微笑，“因为他够干脆。直接撸袖子杀我的教廷中人千年来只见了他一个，简直是浊世中的一股清流。”

　　森罗：……

　　白色窗帘轻舞，彻底隐去了身影。

　　诺亚接受了洛德的邀请，并以层出不穷的刺杀手段热烈回报了伯爵大人的盛情。

　　暮晚时分，小憩完毕的洛德坐在阳台喝花茶，“日子似乎平静了些。”森罗端上精致茶点，“那人已经三天没来了。”

　　洛德放下茶杯，“难得我满怀期待的喝茶，我还以为会掺了圣水。”森罗猜测道：“或许他放弃了。”洛德轻笑，“不会的，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已经来了。”

　　十分钟后，清秀的少年出现在城堡大厅。洛德眯起眼，“你最近对自己的刺杀工作很懈怠。”

　　诺亚冷冷看了眼悠哉的男人，“我近半月都不会来了。”

　　洛德此刻的感受就好像是看见就要得手的贤者之血被人毫不留情打翻了一样。他微笑，“理由？”

　　诺亚淡淡道：“穷。”

　　洛德：……

　　诺亚“你以为圣水是免费发放？还是觉得银器不要钱？”浪费了对方一沓银器和半斤圣水的洛德：……

　　洛德诚恳道：“你缺多少？”

　　诺亚冷笑，“你觉得我会要？”

　　啧。

　　洛德第一次觉得教廷的人矫情起来真欠抽，他微笑，“就当是我对你辛苦刺杀我的报酬。”

　　诺亚已经冷冷转身走了。

　　洛德幽幽叹了口气，“该隐当年没有对教廷赶尽杀绝真是一大失误。”森罗淡淡道：“可能陛下和您一样觉的逗猫挺有意思，直到自己被抓伤了。”

　　少年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茶盏，“血族在漫长无度的生命中因无聊而做出的尴尬事，我都替你们尴尬。”洛德打了个哈欠，“记得叫醒我。”

　　空无一人的大厅，少年平静道：“来人。”一只蝙蝠飞入，化身为一个俊秀青年，“大人。”

　　少年吩咐道：“去给那猎手送钱。”末了，还不忘嘲讽自家主人，“伯爵还不如那些犯蠢的贵族，他闲起来了什么都干做，就是某天知道他自杀了我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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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色丝绸窗帘掩去外界光明，沉暗室内摆放着一口精致奢华的棺材，尊贵的主人正陷入沉眠。

　　干燥的风鼓噪着绝望，天空被烈焰吞噬，无数天使从空中坠落，跌入清澈的冥河中，连一丝哀嚎也没来得及溢出就被亡灵怨毒的拖入了河底，永世不得轮回。

　　血液从天使纤弱的脖子中喷薄而出，妖艳色泽让杀欲燃起不灭的火焰，“天使的血液不过如此。”他舔舐着指尖流淌的鲜血，对四面八方的天使大军挑唇一笑，“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吗？真是令我失望呐 ”

　　“您该醒了。”

　　棺材里的洛德蓦地睁开眼，血瞳中邪恶幽光流转。他推开棺材，对他的臣子例行问话，“几百年了？”

　　森罗垂眸，“六个小时。”

　　洛德：……

　　这真是他史上最短的沉眠。森罗平静道：“那个人类来了。”洛德大脑陷入一瞬空白，这才想起了诺亚，他挑眉，翻身出了棺材，“这么快？”

　　大厅里，少年挺拔的站在中央，他看见洛德走进，冷冷砸出了手里的东西。东西悬停在了血族面前，“这是新的暗器么？”，洛德打了个响指，金灿灿的钱币滚出袋子，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想不到你挣钱后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孝敬我，你对我的感情还真是比海深。”洛德慢条斯理的坐下。诺亚冷若冰霜，“拿走你的钱。”

　　洛德心念一动，一枚金币漂浮在了他面前，“确实是我的财产。”他再次打了个响指，所有金币仿佛具有了意识，纷纷飞进了袋子，洛德轻轻挥手，钱袋砸向了少年，少年接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德轻笑，“即使非我本意，但我从不收回送出的东西。”少年抿唇，目光直直刺穿了洛德。洛德毫不在乎，他微微一笑，“与其扔了它，你不如去做些真正的事。近乎愚蠢的傲骨，一无是处。”

　　少见看了血族一眼，转身走了。

　　“当初我就说了不要在我的财产上烙下印记，你非要给全部金币雕了花。”洛德轻扣桌面，趁机抱怨出多年前的不满。

　　森罗放下茶盏，“那是霜枫叶，请您记好自己象征，还有，您可以降低唇角的弧度。”

　　“无所谓，反正那个象征是该隐敲定的。”伯爵大人娴熟的转移话题，却不料正中臣子下怀。

　　“您是否又梦到了当初？”

　　洛德悠悠一叹，“当初年少轻狂，脑子里的水没有排干净。”森罗看了他一眼，“我却不这么觉得，毕竟大人当初可是一战成名，冲冠一怒为红颜，三界尽知。”

　　不堪回首的曾经被属下轻描淡写的撕开，洛德生出把这个毒舌少年和过去一起埋在冥河的冲动。在神明面前都未曾垂下头颅的洛德如今对着自己的属下深深忏悔了，“我当初最不该的就是去招惹你。”

　　森罗不动如山，“那还真是属下的荣幸，毕竟属下一直认为另有其人。”洛德起身，微微一笑，“你太谦虚了。”残影一闪，城堡的主人不知所踪。

　　森罗发出一声惆怅忧伤的叹息，“您还敢再不要脸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