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任*钺

11、你的延续

　　这个城市的冬天，柏源既熟悉又陌生。还是那样的冷，但其中夹杂了一种苦苦的味道。他蹲坐在一栋住宅楼的缓台里。保险调查又被拒之门外，只是比过街老鼠好些罢了，不会在街上就被打。真冷啊！

　　南方的室友说，这里的冬天冷得残酷，不给人留有余地。当时还笑话他不知道严寒的魅力，此时自己就被残酷的寒冷袭击着。习惯性的拿出电话：

　　——现在我蜷缩在楼道里，很冷。你在的地方也是冬天吗？我又长大了，知道创业的艰辛，
　　成熟了，因为没有放弃。就是冷，想暖一暖。

　　又删除了。是发给苑宁的，那个消失了半年的人。每一周都会发给她一条短信的，多是汇报成绩和自己工作的小结。这种的短信写的就多了，但都没有发出去，就是和自己聊聊，给自己打气。

　　可没有一会，竟然有了一条老大姐的信息！
　　——小屁孩，我回来了。看到你的短信了。我以前可是一天一条啊，你怎么就一周一条啊！
　　学习和工作看来都很努力呢，没有让我失望。还是这个号码。

　　柏源的泪水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了。

　　——我现在是半工半学，经济很拮据！一周一条，你就知足吧！
　　——呵呵！周六不上课？

　　——工作呢！我说今天的业绩怎么这么差，原来是你回来了！让我分心！
　　——呵呵，小可爱，知道哄姐姐开心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以后慢慢聊！好吗？
　　——本经理也是很忙的！去吧。

　　柏源起身，伸伸懒腰，继续骚扰住户。

　　苑宁今早刚刚到的家，打开手机只是想看看是否谁找不到自己了。出乎意料也是情理之中，柏源的短信很多。他的成绩在那所普通的大学很突出，是骨干；自己在一家保险公司打工，为了积累经验。自己打算在大二的时候起步自己的运输公司。

　　苑宁很惊讶，也高兴。大一就有这样的成绩很值得骄傲。
　　但是精神不是集中到这件事的时候，刘丹那边还是出事了。急急的又收拾了一下，去了刘丹的父母那里。

　　刘丹怀孕之后就从日本会回到了家里，但是没想到，刘丹以前就羸弱的身体现在更加虚弱。医生并不建议她生育，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本来就是高龄产妇，危险性是极大的。可刘丹很固执，第一次如此坚持自己的意见，竟是如此不留余地。五个月了，流产更是危险。在法国的时候，打过几次电话，不听劝，也不是电话里能说明白的。

　　见到刘丹的时候，苑宁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刘丹在床上歪着，大大笨笨的孕妇服是粉色的，很可爱；一只手覆盖在大大的肚子上，轻柔的抚摸着；在冬日阳光下的刘丹是很平和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像是已经得到了人间至宝。

　　“苑宁！你什么时候来的！”刘丹看到苑宁高兴的叫起来，起身的时候，苑宁意识到那个并不大的肚子对于瘦弱的刘丹是一个多么大的负担，刘丹走近自己的时候，脸上只有作为母亲的光彩却无半点血色。

　　“这是何苦，孩子什么时候要都可以。”苑宁之前想好的词，不知哪去了。
　　“呵呵，你怎么也一个腔调啊！现在就是我想也不允许了。那么大的雨点怎么说落到我的头上就落到我的头上啊。”
　　“预产期呢？”
　　“明年四月，是樱花开放的季节。今年怕是要错过了，明年我邀请你带着我的女儿去看樱花！”

　　“你怎么知道是女孩？做过检查了？”
　　“怀上的时就就知道，检查也是！母子连心！哈哈。”
　　两个姐妹闹着，是啊，哪有那么好的运气。珍惜现在要紧。

　　“你老公呢？”
　　“他现在可忙了，是驻日的特别使臣了，只是经济上的。”
　　“那不是高升了吗？恭喜恭喜！”
　　“你，过的好吗？”
　　“还是那个样子，自己喜欢的不喜欢我，喜欢我的我又讨厌！我也要高升了，外交部缺少发言人。”

　　苑宁不加掩饰的暴露着自己的野心，和自己的朋友躺在床上很自然的聊着。
　　“答应我一件事，做我女儿的母亲。”刘丹忽然改变的闲适的语调，语气凝重起来。
　　“早就约定要做干妈了，你忘了！”苑宁并没有听出其中的含义

　　“视若己出，好吗？”刘丹竟然流泪了。
　　苑宁起身看着刘丹，终是自己最清楚状况。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的身体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自己清楚的很。不过我没有后悔，第一次自己做决定呢！呵呵，原来很难，但之后很自在。”
　　“丹丹，要有信心的！”苑宁不知该不该安慰。

　　“当然有信心了！不然也不会坚持到今天。她会很健康的，很快乐的。我也是。这种感受，很特别。刚开始还是害怕的，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个新的生命，你知道吗，宁？很激动！很自豪！”刘丹眼角的泪水并未干，激动的又笑起来。

　　苑宁趴在刘丹的肚子上，感受着生命——是那生命跳动的声音还是母亲的心在跳动呢？很混乱的声音。刘丹说是心脏还有小手小腿在动的声音，所以乱乱的。苑宁感受到了刘丹的幸福，却也心酸。刘丹所拥有的不是信心而是勇气。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柏源的业绩越来越好，苑宁的事业也在稳步上升，可刘丹渐渐的支持不住。春节坚持的过完了，他的丈夫本来想留在家里陪她，可要回到日本接受日方的新春祝福，只好离开。苑宁一直在刘丹的身边陪她。也是让他放心的。

　　当天夜里，刘丹腹痛不止。
　　“你该不是要出来吧！”刘丹疼得满头是汗，对着肚子说

　　苑宁和她的父母蒙头转向，不会是早产吧！急急忙忙的来到医院，两位老人身心俱疲，几乎是摊在座椅上。

　　“早产，刘丹怕是有生命危险，尹宇同呢？”主治的医师是尹宇同、刘丹丈夫的同学。
　　“在日本，我已经通知了。现在我是家属，我必须进去。”苑宁是紧张的，但不是慌乱的时候。

　　刘丹是半昏迷的状态，看到苑宁，仅仅握住她的手，微弱的声音有巨大的力量。
　　“保，孩子。”
　　“我知道，你放心”苑宁当然是要抱住刘丹的

　　“你在骗我，听我说，我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你和子凡两个朋友……但，但我很知足。洪不知道在哪，我只有把我的孩子托付给你了……我没有做过什么决定，这是惟一一次，我也不希望是最后一次，但我知道，我挺不过去了……我要我的孩子，帮我！我为宇同做的太少，只能留给他这个孩子。她就是我……”

　　又一次的昏迷，但仅仅抓住苑宁的手没有放开，苑宁呼喊着，
　　“你会视若己出的，对吗？你答应过我，也阻止不了我。你是她的妈妈…..”

　　刘丹没有再说出话了，一声啼哭终止了一个母亲的痛苦，开启了生的希望。那紧紧攥住苑宁的手已经僵硬，那副憔悴的面容上是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婴儿的啼哭很响亮，震撤着黑夜，出生时间0：12。

　　刘丹离开了苑宁，在得到勇气的时候，在可以选择的时候。留下的那个生命，是如此的生动，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很健康很漂亮的女孩。她的母亲把所有的能量毫无保留的给了她，她不可能知道那个给予她生命的人，在那一时刻所经历的痛，所忍受的煎熬。能感受到吧，感受到来自空气中的温暖，母亲的温暖。

　　手术室外，刘丹的父母痛哭不止，奔跑来的尹宇同靠在墙上，没有见到自己妻子的最后一面。苑宁抱着那个生命，深吸一口气，泪水已经不能代表对于伟大的母亲的敬佩与祝福了。

　　缓缓的走到尹宇同的面前，捧起小小的睡得甜甜的小生命，“名字里要有一个丹字。”

　　三月，冷的犀利，其实春天就在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