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任*钺

10、雪，起

　　柏源在家里闷着。真的是没有考好，除了英语和文科综合。没有忘记今天是曾老师的婚礼，可一点心思都没有。给他打个电话吧，说声抱歉。看着桌子上的手机很害怕。那里积攒了苑宁的太多话语吧？没有勇气去看了；若是什么也没有那就更受不了了！

　　拿起电话开了机。一条又一条的短信传来。
　　——我喜欢你

　　——倒计时第三天！有没有偷懒呢？！一定不会！
　　真正之才智乃刚毅之志向！
　　——拿破仑
　　坚持！

　　——倒计时第二天！
　　胜利将由最有耐力的人获得。
　　——拿破仑

　　——倒计时第一天！
　　放松……

　　——所谓的战术是：抓住最重要的一刻，把最强大的力量施展出来！
　　——拿破仑

　　——最困难之时就是离成功不远之日。
　　——拿破仑

　　——以为你昨天下午就会给我回信息呢！
　　考的很好吧！

　　——旅游去了吗？你在祖国的哪个角落飘呢？

　　——丘比特说：一箭穿心代表一见钟情，两箭穿心代表两厢情愿，三箭穿心代表三生有幸，
　　我向你万箭齐发，
　　亲爱的，等着变刺猬吧！

　　——小屁孩！不清点数目了吗！

　　——你，是没有考好吧。不要紧的，那也只是你的猜测，
　　成绩没有发下来怎么就可以断定自己失败了呢？

　　——“人不能在他的历史中表现出他自己来，他在历史中奋斗着露出头角。”
　　没有勇气了吗？

　　——收到此信息你就是喜欢我了，删除就是暗恋我了，回信息就是你想嫁我了，
　　不回则是你答应嫁我了，修改就是你死活都是我的人，储存则下辈子都归我。
　　你看着办吧！

　　——这么多天没有动静，那就是肯定了。你没有考好。要面对一切的，不是吗？

　　——太多伟大的人都是从失败中崛起的，你不做伟大的人了吗？

　　最后一条读完了，柏源呜呜的哭了。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的努力会付之东流。不是有付出就有回报的吗？怎么会这样呢！

　　嘟嘟！是新的短信——老大姐

　　——什么都有解决的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虽然这话很消极。
　　今天我看到一群高考后的孩子，很开心的。他们中间肯定有没有考好的。
　　过去了就过去了。结果会出乎你的意料的！我希望明天会看到你的回复。
　　——我对过网上的答案了，最多是540分

　　苑宁没有抱着希望，却得到了回复。

　　——天啊！你可算是回复了！
　　是很高的分数了！
　　——差很多呢，我报考的财经大学，分数很高的

　　——那你的父母知道了？你的成绩。
　　——知道，三个解决的办法

　　——我能猜到
　　其一，复读（我反对）
　　其二，被哪个录取就去哪个（很好）
　　其三，花钱找人办到你想去的那个学校（很难，不是可靠的人办，多半成不了）
　　——神！你去算命好了

　　——你呢？
　　——哪个都不想选，我想自己闯，离家出走
　　——胡闹，幼稚！

　　没有回复了，是生气了吧，还是在考虑？自己的语气太霸道了。

　　——要冷静的面对。
　　听听我的意见？一个朋友的意见，一个过来人的意见？
　　——恩

　　——第三个办不成的话，就接受第二个选择。在大学里创业。有文凭，又提前创业了！
　　——考虑
　　谢谢你，感动中，都流泪了

　　——呵呵，流泪信，不是感动的泪水吧？！才刚开始呢，要坚啊！
　　——知道，我们班主任已经提前给我们打好预防针了。
　　“当现实与自己所期望的截然相反的时候，也没什么可叹气的。什么都是经历，
　　什么都是财富。”
　　我们认真面对一切

　　——真好的老师，要记牢啊！什么时候出成绩啊？
　　——22号，到学校去取成绩单。

　　——你是4中对吧
　　——是啊，做什么？啊！你不许来！

　　——呵呵！你不是不反对见网友的嘛！而且我们是“短信友”
　　——真的，别来了。没有脸见你。不聊了，我要打很多电话呢，玩失踪，好多人要请罪的。
　　——嗯！见面再聊！呵呵！
　　——……

　　真的要见面吗？柏源在担心害怕。苑宁一样，而且怀疑自己是否会这样做。

　　一个白衣的，梳着马尾辫的少女一般的苑宁在四中的门口徘徊。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副摸样。应景吧，只有纯白之色才可以代表中学生活的无暇。本是在家里收拾行装的，但鬼使神差的就来到了这儿。很害怕，担心的看着进出的学生，有欣喜，有悲伤，有淡淡然的。哪一个是柏源呢？

　　“宁姐姐？！”身后响起曾杰的声音
　　“啊！来看看你啊！”苑宁不敢置信身后是曾杰，他在四中任教吗？

　　“啊，你怎么……”你怎么这身打扮啊？曾杰看到如此清纯的苑宁着实不敢相信，若不是背影中有她的那股傲气和熟悉，曾杰是绝对不会认的。不过自己小的时候，苑宁的学生时代确是如此的打扮。她白色的衣服总是很多。

　　教员室第一次这般轻松与混乱，学生们熙熙攘攘，老师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苑宁坐在窗边，看着一个个少男少女与曾杰告别，很替曾杰高兴。一个师长的骄傲就是信赖和不被忘却。

　　“曾老师，主任叫你。”曾杰向苑宁做了一个鬼脸，匆匆赶去。学生们也自动散了，回身像苑宁这位师公笑了笑。

　　苑宁起身，看向了窗外的操场。篮球架下没有了少年的欢呼，绿地上消失了少女的衣裙。穿梭的是放飞的鸟儿，空余的是青春的记忆。对面的教学楼里传来书声朗朗，奋斗还在继续。不用看见柏源了，那些少年就是他，他就是那些少年。

　　“柏源！”
　　“嗯，张老师”

　　苑宁听到了什么？是柏源两个字吗？

　　“叫你们班主任来，有一个通知。”
　　“喔！”

　　短暂的留恋，之后是像风一样的消失，没有拖沓。

　　不是不能回头，不是不敢回头。错过，不是空间与时间的距离与阻隔，而是我们是否愿意接受，愿意承担。有更加重要的路途要走，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做，这就是生活。有些时候即使是我们想停下来都做不到。遗憾，就遗憾吧，没有办法。那一时刻，苑宁的大脑也许就是一片空白的，唯一不会消失的记忆就是自己的信仰与追求。而那些又是什么呢？与理智无关，是如此的缘。

　　柏源本来是找曾杰告别的，那天电话的解释并不知道曾杰是否会接受。
　　在办公室的门外，柏源停下了脚步。在曾杰座位后，窗子旁，伫立的是谁？很干净的白色衣服，很顺滑的长发。看不到她因呼吸而起伏的节奏，就是静静的立在那儿。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熟悉，有师长的姿态，又有同龄人的亲切。

　　本想上前去，看看那阳光下的面容，触摸她的发。这是柏源第一次对异性的冲动，不知不觉间脸红了。但也来不及探究自己此刻的心情，恋恋不舍的挪动步子，又本能的跑了起来。

　　“是师母吧？”这是掠过柏源脑中的一个疑问，很长时间的疑问。但又因为一些原因想不起来了，但这并不代表遗忘。

　　“回去吧，就是来和你道别。”苑宁在校门口与曾杰道别。
　　“本来明天应该去送你，但学校要做表彰大会。”
　　“没关系的，明天送我的人多，乱的。”
　　“知道了。再见面的时候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呢。”
　　“呵呵，不用伤感的。谁都是你人生中的过客，只有自己是最为真切的，还有和你共享同一个生命的妻子。要好好珍惜她。”

　　曾杰没有在说话，沉默可以代表一切。

　　送走苑宁，曾杰在午后的校园绕着圈子。主任要提升他做团委的书记。本是一个很好可以逃离教学的机会，但，他已经习惯了，并爱上了，那只能继续了。所以，习惯是一件好的事，还是不好的事呢？旁观者未必清，当局者——自知。

　　在校园的另一角，少年和少女尴尬的相对而立。
　　“我喜欢你，我要和你交往！”李纹几乎是喊出来的，终于说出来了。本来就不是女孩子先表白的，可柏源是个木鱼脑袋，等到他说怕是早就不是自己了。

　　柏源的脸红红的，也许是今天遇到的那个白衣“人”，让自己的感情复杂了。虽然尴尬，但也没有躲避。李纹和自己自初中就是同桌了，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也许这就是秘密。爱情从友情转化而来，会更加熟悉和安全吧。

　　“你说话啊……”李纹见柏源不说话，心里没了低，眼睛已经红了。
　　“我知道，知道你喜欢我了。”柏源吭哧了半天就说出这一句话。
　　“然后呢？”李纹真是急得没有计策了。
　　“啊？不知道。”

　　“和我交往吗？”说就说了，谁让自己喜欢上木头了呢！
　　“现在？！不是时候吧，我还要创业呢。”
　　“那我等你。”李纹说玩就跑掉了，泪水在夕阳里流了下来。

　　柏源还是立在那儿，不知道自己是否听清了那最后的话语。等待，有压力，对双方都是一样的压力。
　　直到太阳隐去在西方，柏源方离开学校。要来的人没有来，却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背影，听到了害自己承受压力的话。

　　离开时，挣扎着想给苑宁发一个短信，可说什么呢？“你今天怎么没来？”不是叫人家不要来了嘛！“我等了你一整天”什么意思？是在责怪吗？头疼！

　　倒在床上，还是发了一个信息：
　　——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啦！不是很拖沓吧！我考了543分。我的预料是很准的。

　　等待，没有声音；等待，夜色越来越深；等待，由期待到平静。
　　已经沉沉睡去的柏源，在梦中看到了曾杰的笑脸，李纹的大大咧咧，还有那个背影。“嘟嘟”短信的声音，23点整：

　　——考的还是很好的。做出了决定就要好好珍惜啊，认真对待！
　　——今天，我的同桌说喜欢我。她说我人很好，要和我交往。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呵呵，你还很受欢迎嘛！这是第几个向你表白的啊
　　——算上你就两个。

　　——呵呵，我还是第一个呢！你接受了吗？
　　——没有，感觉不是时候。但也说不明白。

　　——你不喜欢她？她长什么样啊？
　　——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长什么样？还真的想不起来了。我们初中就是同桌了，
　　还真没有仔细注意过她。她说等我，我很烦恼。

　　——你长大了。
　　长大的标志就是烦心的事情都出来了；成熟的标志就是知道如何正确解决这些烦心的事。
　　你第一个解决的事情就是如何面对大学生活了！那个世界就是社会了。
　　——深奥，但，好像是这么回事。

　　很长时间，不知该写些什么。

　　——你今天来了吗？
　　——你等我一天吗？呵呵！好高兴啊！
　　——你怎么知道！？
　　——感受到了啊！你要是想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忘记我啊，我是第一个向你表白的人呢！
　　——无语！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躁动的夏季是很难入睡的。有些话只能对父母说，有些只能和朋友说，还有些要对陌生的人说，还有的就是埋在心里。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哪？多久？发不了短信了吧。

　　柏源从床上做起了，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是了断的时候了吗？

　　——你猜啊!要半年，确是是发不了短信了。
　　——你是李纹！
　　不是的，我感觉得到。

　　——是喜欢你的女孩吧。别让她等太久了，等待的过程是苦涩的，太久了就连结果多没有了。
　　——我记下了。你还是什么都不说。什么时候离开总能说吧。

　　——明天
　　——哦

　　这样的离别竟也是痛苦的。

　　——你要努力啊！我不会换号码，回来的时候告诉你，
　　我要看到你努力的成果！
　　——好的！一路顺风，我要睡觉了！晚安，再见。

　　柏源不是困了，虽然夏天的后半夜很适合睡觉。只是要结束了。

　　——再见

　　柏源看着这最后发来的两个字，有很多感叹，却也道不明究竟是什么滋味。这个夏天，令人一生回味。

　　苑宁猜，他只是想结束谈话了。今天值得纪念——听到他的声音，很清朗很坚定。可用不了多久这个日子就会遗忘，连那声音也记不清。不会忘却的就是那时的心情吧！其实，记忆都是一些碎片串联起来的。

　　一下午都是在应酬——践行。
　　苑宁代表政府到法国巴黎政治学院深造。除了李老师，都是一些奉承的人和可利用的人。但讽刺的就是，那些奉承的人和可利用的人会与自己纠缠一生，而与李老师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吧。不是政治的无情，不是人品的问题，更不是身在其中不能所以。很平常的一件事，人生有各个段落，每一个段落都有一些人给于自己莫大的帮助。这种帮助包括关怀和敌对，就在其中成长。那个段落结束，人物也就自行隐去了。又去与别人相逢，又去进行自己的人生。李老师是过来人，当然明白其中的既深刻又浅显的道理。宴会上，师生两个人没有泪别，没有感怀。老师尽自己最后的能力，学生听好最后一课。

　　苑宁躺在床上，潮热的空气很难呼吸。父亲将母亲送去疗养院进行心里治疗，怕影像自己的政治生涯，一切都是秘密的。也许当初就是为了父亲的事业才耽误母亲的治疗。对母亲的亏欠是无法弥补的，虽然她有她的错误。那天苑宁告诉母亲自己的事业顺利发展的时候，母亲很自豪。虽然怨恨没有消除。简单的叮咛出于最纯粹也是最自私的爱。

　　那么，就开始吧，一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