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魔鬼》生活不是和事佬

30、CHANEL钱包

　　从漳州回来的路上不太顺，邓建回到单位已经下午快四点，先是找到刘德胜，把磁盘从宴遇的硬盘录像机里拆下来。为防止出错导致原始数据不可修复的损坏，他花去不少时间找到另外一块容量一致的磁盘，给拆下来的磁盘做了份拷贝，这才带上克隆盘带回家去尝试恢复数据。

　　做这些事的时候，邓建是全身心投入的。不管是帮助刑侦的同事逮到连续杀人狂魔，还是为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孩出力，邓建都深深体会到被别人需要，同时也有能力去承担，实在是件令人愉悦的事。他告诫自己不要去多想以后的事，做好眼前的，帮助老同学走出人生的这片阴霾，就是一份最真实的满足感。

　　回到家已经七点多，邓建匆匆跟蒋丽通过电话，把漳州那边的进展告诉她，紧接就一头扎进恢复视频的工作中。一开始邓建遇到不少难题，先是windows不能识别克隆磁盘的文件系统，好不容易安装好驱动，又找不到合适的文件恢复软件——差的不想用，好的又没有序列号。最后他一咬牙上淘宝花20块钱买了一款叫做FILERecovery的恢复软件的序列号。两个多小时的折腾，终于万事具备，磁盘文件系统的恢复进程算是跑起来了。

　　这期间邓妈来催过无数次，要他先吃晚饭，都被邓建敷衍过去。等她又一次去催促时，发现儿子已经斜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看见儿子睡得这么香，邓妈没舍得把他叫醒。一直到半夜十二点，实在怕宝贝儿子饿坏，也怕他和衣而睡会着凉，这才把邓建叫醒。

　　清醒过来的邓建第一个反应是凑到屏幕前看文件系统恢复的进展。四十多分钟前磁盘扫描就已经完成，FILERecovery罗列出一个超级长的文件列表，足有上万个文件，这当然不会是问题，监控系统记录下的视频文件都有特定格式，文件名里包含录制的精确时间和摄像机编号，检索起来非常方便。

　　不顾老妈的抗议，邓建端着碗边往嘴里塞东西，边继续手里的活。运气不错，九月十七日的视频文件都成功恢复，邓建激动地点开十二点十一分到十三点四十七分零号摄像机的视频文件，电脑屏幕里出现一家装修精致的餐馆大堂的影像，画面非常清晰。哈，这一定就是刘队说的宴遇！

　　“Bingo！”，邓建长舒一口气，对着屏幕摆个招摇的手枪动作，顺手拿起手机就向刘德胜报喜。

　　一边聊电话，一边吃东西，一边继续盯着屏幕看，邓建算是都没拉下。画面是无声的，正值中午用餐高峰，宴遇里顾客进进出出，服务员忙碌地穿梭在餐桌之间。突然，他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一个穿着类似银行职员套裙的女人在门口逗留片刻，回头和一起进来的朋友说句什么。这个女人让邓建觉得非常眼熟。

　　“等等，见鬼，竟然有个我认识的熟人！”，邓建对着手机惊呼道。他又回退几秒，再看一遍。没错，那个女人正是他的老同学——几天前被烧死在坂头水库的林丽娟！消息很快传到还在李哲雄家里搜证的向海东那里。

　　“你说九月十七日中午，约张玉娇出去吃饭的是李丽娟！”，听到刘德胜令人始料未及的消息，向海东也觉得颇觉意外。

　　“张玉娇临死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是李丽娟？她们怎么会关联在一起？”，向海东自言自语到，这话当然是把与案件无关的人和凶手都排除在外。

　　“原来是这样！”，向海东锁眉沉思片刻后忽然间顿悟了，不禁高声说到，“电化厂和坂头水库根本就是一个案子！”。就在向海东想通关节的时候，市公安局局长大人的手机响起铃声，蒋家的大小姐再次失踪！而此时此刻，在骷髅男家里的蒋丽则是命悬一线。

　　Linda妈妈救救我！老太太是蒋丽唯一的救命稻草，按门铃的会是她吗？骷髅男只离开约莫十几秒，却让人觉得像是好几分钟。按门铃的不可能不是她！

　　“啊！”，终于大门那边传来骷髅男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咚咚”不规则的脚步声，旋即骷髅男踉踉跄跄地跌进客厅，手里猎刀不见踪影，倒是裸露的右手臂上有一道骇人的伤口正淌着血。他试图稳住重心并伸手去抓一把放在墙边塑料凳。就在他抓牢塑料凳准备回身防卫的瞬间，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婆高举着西瓜刀紧跟着冲进房间，疯也似的向骷髅男劈来。正是林丽娟的妈妈。塑料凳及时格挡住劈下的西瓜刀，只是动作太急，骷髅男再次失去平衡，扑倒在地。老太太怒目圆睁，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不等骷髅男翻身，第二刀已经又劈了下来。骷髅男反应也挺快，迅速向前一个挺身，终究没能完全躲过去，西瓜刀劈在右大腿的外侧。骷髅男又是一声哀嚎，趁着老太太重新举刀，用尽全身力气，半跑半爬冲到里面的那个房间。“啊！”，后面的老太婆怪叫一声，立即也跟着冲进房去。

　　“乒铃乓啷！”，两个人继续在里面的房间殊死搏斗。蒋丽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从声音判断，里面势均力敌、战事惨烈。上天保佑Linda妈妈！蒋丽急得小便都快憋不住了。终于里面的打斗声停歇下来，小楼里恢复了安静。谁能活着走出那个房间？！蒋丽死死盯着那个房间的出口，等待着命运的判决。等待中又煎熬许久，一只手慢慢地伸出房间，颤颤巍巍地支在墙上，看来它的主人已经筋疲力竭。那是谁的手？蒋丽的眼眶充盈着泪水，模糊一片。那只手似乎也有意折磨蒋丽，支了一会又缩回房间里，在墙上留下一个骇人的血手印。

　　“老天，就不能给我一个痛快吗？”

　　不知道又等待了多长时间，十秒？十分钟？还是十小时？胜利者艰难地走出房间，是林丽娟的妈妈！蒋丽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发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嗯嗯”的声音。她不知道上帝这个恶毒的玩笑还远未结束。

　　走出房间的老太太衣服上、手上沾满血迹，刚才激烈的搏斗着实让她衰老的身体吃不消。她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挪进客厅，最后依靠在通往大门的廊道边停下来休息。一开始蒋丽以为老人家累了，等缓过劲就会过来为她解开束缚，“反正现在已经安全，我可以等……，我可以等……”

　　一分钟，三分钟……，老太太似乎已经凝固在墙上。当老太太总算重新挪动起来，早已按捺不住的蒋丽尽力摇晃身体，被堵住的嘴巴发出含混不清的呼救声。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再次让她跌入恐惧的深渊……

　　老太太完全没有理会蒋丽的求救，而是缓慢但毫不迟疑地往大门走去，连看都没看蒋丽一眼。几分钟后，老太太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回到客厅，应该就是之前从电动自行车的篮子里拿出来那个袋子。经过蒋丽时，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类似装生理盐水的玻璃瓶，规格500ml那种，里面装着透明的淡黄色液体，径直走进刚才和骷髅男搏斗的房间，接着是“啪”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不一会，老太太回到客厅，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玻璃瓶，摔在了窗帘下边，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味。

　　蒋丽被老太太的举动彻底惊呆！被恐惧反复摧残的神经早已控制不住身上的括约肌，她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然后是小腿缓缓流淌下来。接下来的事是意料之中的，老太太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茶几上，“啪嗒”一声，一个打火机掉了出来。老太太没有立即伸手去拿打火机，而是慢慢地坐到进沙发，用空洞的目光看着它，仿佛知道它是一个活物，正等着它自己跳起舞来。看着老太太迷乱的神情，蒋丽知道即便自己可以说话，也无法和她交流，这一刻老太太的灵魂已经在天堂和女儿团聚。蒋丽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她恨我！”，但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蒋丽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另一个世界，唯一的希望是快一点结束这场似乎永无止尽的梦魇……

　　正当蒋丽放下求生的念头时，她的耳边突然响起单调的“嗬、嗬、嗬”声，好像老人家咳不出痰时的声音。蒋丽睁开眼睛，看见刚才还石化一般的老太太竟然又活过来了。她痛苦地弯着腰，左手按在嘴上，右手拿着蒋丽的枣红色CHANEL钱包，身体激烈地颤抖着，情绪陷入崩溃之中。

　　是什么东西竟能复苏老太太几近枯萎的灵魂？仅仅一分钟前还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那个钱包究竟有什么魔力，刚才让骷髅男狂笑不止，现在又令老太太痛彻心扉？

　　“哇……”，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终于冲出老太太衰老的胸膛，她仰头半躺在沙发上声嘶力竭地痛哭起来，仿佛什么东西正在撕扯着灵魂。CHANEL钱包慢慢滑出老太太无力的指间，“啪”一声落在地上，露出夹在钱包透明夹层里的一张粉红边框的大头贴。大头贴里蒋丽和林丽娟开心的拥抱着，一齐嘟嘴卖萌，做着搞怪的可爱表情，显得那么轻松愉悦，那么无忧无虑，似乎这个世界的一切不美好都与她俩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