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魔鬼》生活不是和事佬

29、骷髅男

　　蒋丽的跟踪还算容易。林丽娟妈妈的电动自行车是林丽娟专门为母亲挑的，动力小，重量轻，要的就是方便上年纪的人。老太太明显对目的地的路不熟悉，慢慢地边开边四下张望，经常是在最后一刻才选定方向，有两次还停到路灯底下看地图。

　　“这么晚了，她这是要去哪里？还带着地图！”，蒋丽的好奇心彻底被激发起来，紧紧跟着老太太电动自行车微弱的尾灯，慢慢的朝万石植物园方向开去，最后拐进一条幽静的上坡路。这条路蒋丽记得很早前来过，就在万石山脚下，路两旁都是一些老别墅，不少还是解放前盖的，很有点小资的情调，是婚纱摄影、艺术摄影的常用外景地之一。不过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整条路没什么人，从路口开进去一百多米就看到过一对遛狗的男女，路灯也不像主干道的那样亮，往前面深处看去，道路曲曲折折地往黑黢黢的山上延伸。蒋丽不由得紧张起来，多余地看了一眼车门的插销——她那价值两百万的奔驰G500怎么可能没有自动门锁功能。

　　林丽娟的妈妈在前面开得更慢，终于把车停在一栋别墅门边，下车对着紧闭别墅大门仔细张望。蒋丽把车靠在约莫三十米开外，关闭车灯，静静坐在车里看着。老太太没有在那栋别墅门前停留太久，但也没重新上车，而是步行去下一栋别墅门前，然后又走到路对面的一栋。蒋丽猜老太太是在找某个门，某个具有特殊标志的门，活像谍战小说里的情节。老太太以“之”字型前进，在道路两侧来回交替查看，拐进前面的一个转角不见了。蒋丽很想跟上去看个究竟，甚至想直接问问她。蒋丽竭力压抑住这种冲动，下决心不会打开车门走出去。

　　就在蒋丽打算放弃回家的时候，老太太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又回到刚才查看过的那些别墅门前上下打量，最后似乎是找到答案，走回电动自行车旁。蒋丽本以为老太太会回家，然而她却从电动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拿出一袋东西，没一会还亮起了一个小小火光，像是蜡烛之类。火光只亮一会就熄灭了，老太太匆匆步行离开，消失在刚才的那个转角后面。

　　“她究竟在找什么？”，蒋丽思想激烈斗争着，回家睡觉，还是下去探个究竟？最终好奇心战胜一切！她打开车门，心想就看一眼，走向刚才老太太查看过的那些别墅门。此时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车外一丝风都没有，空气闷热潮湿，蒋丽不由得紧张起来，还好边上的别墅大多开着灯，不时传来电视的播放声音，听着让人安心不少。蒋丽找到其中一个老太太研究过的门——一扇铁皮包裹的双开大门，上面贴着一对早已褪色的门神。蒋丽研究了好一会，始终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决定再看看隔壁那个门。她也不是很确定老太太最后看的究竟是那扇门。

　　就在蒋丽转身的时候，一个穿着深色T恤和七分裤的男人低头着头从她身边走过，T恤的背后是一个硕大的金属风格骷髅头。一瞬间，那个男人俯首的样子、下巴的轮廓让蒋丽心头猛然一惊，车厢里那个魔鬼的样子突然在脑海里闪现，甚至比之前努力回忆时还要清晰！蒋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似乎要凝固了，等终于能尖叫或是狂奔已经是几秒钟以后的事，男人早自顾自走出去几米远。“天啊!”，看着男人远不算高大的背影，蒋丽这才舒了口气，一颗心还在勃勃地乱跳个不停。

　　接着蒋丽又看过几个门，都瞧不出任何足以引起注意的。她来到老太太消失的那个拐角前最后一扇别墅门，心想最后一扇，看完就回车里。和之前看过的不太一样，眼前这栋小别墅比较局促，没有院子，对着马路的就是小楼的楼门，那种公寓楼用的普通防盗门。门檐下挂了个铜质小风铃，类似寺庙里常见的那种。蒋丽看了一眼静止不动的风铃，越发感到闷热，这时风铃后面的蓝色路牌引起她的注意——石顶街52号。

　　“她是来找那个买车的男人！”，蒋丽回想起4S店的女人给的照片背后的地址，“石顶街46号”。刚刚明白老太太的意图，蒋丽旋即更加疑惑。什么事会让老太太这么晚还一定要出门来找他？为什么刚才不说？如果真的觉得这个线索很重要，又为什么不去找警察？正当蒋丽满心疑问的时候，一条胳膊冷不丁从背后死死卡住她的脖子，紧接着一把二十多公分长的明晃晃的猎刀出现在她的眼前。

　　“别出声！老实点，跟我走！”，蒋丽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让她心胆俱裂的嗓音。虽然只有几个字，声音压得很低，蒋丽还是立刻听出这就是那天晚上的凶手——那嗓音在她的记忆里一辈子都不会磨灭。

　　蒋丽陷入惊恐之中，大脑一片空白，被身后的男人半架着走过她原来想止步的拐角，又沿着斜坡走了十几米，之后被推进路边的一座三层小楼的里。被推进客厅后，先是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猎刀柄一记，痛得蒋丽眼冒金星。再过一小会，她已经被宽胶带紧紧地扎在一张颇为沉重的红木太师椅上，嘴里被紧紧塞进一块满是陈年茶水味的抹布。等看清楚袭击自己的男人，一股强烈懊悔电流般击穿蒋丽的五脏六腑。眼前的男人正是几分钟前从身边走过，差点把自己吓个半死的那个穿骷髅头T恤的男人！

　　“天啊，刚才那一刹那的直觉是对的！是对的！是对的！为什么我还白痴一样不知道跑……”，悔恨在身体里肆虐，带来钻心的窒息感，蒋丽痛哭起来。

　　“干！干！干！”，骷髅男异常烦躁地在蒋丽面前来回快速走动，嘴里咒骂着，“你妈逼，已经放了你一条生路！活腻了是不是，是不是？”，说着骷髅男冲到蒋丽的面前，双手用力压着她被固定在扶手上的手臂，附身对着她怒吼：“不就是三千万吗？有那么重要吗？！臭婊子，是你自找！FUCK！FUCK！”，吼完反手一甩，啪的一声响，一记狠狠耳光抽在蒋丽脸上。蒋丽还没来的及感受那阵热辣的疼痛，啪一声又是一记……等骷髅男打得气喘吁吁终于罢手的时，十几个耳光已经倾泻在蒋丽的脸上，其中一个正打在右耳上，蒋丽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轰鸣，相比之下，完全压过了脸上红肿带来的热辣辣的疼痛。

　　打累了的骷髅男颓然倒进沙发里，揉搓着打疼了的右手。然后又猛然起身冲进房间拿出一堆纸片来摊在茶几上仔细翻看，把一脸浮肿、留着鼻血的蒋丽完全丢在一旁。看了会纸片，骷髅男大概是想起来自己把关键问题给忘了，于是重新拿起猎刀，拉出堵在蒋丽嘴里的抹布，询问起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蒋丽只能把4S店的人提供的线索事老老实实交代，说到牧马人和zippo打火机时，骷髅男竟然乐了，露出苦笑。最后，当蒋丽坦白这个事还没告诉警察时，骷髅男将信将疑地望着她，沉默地思索起来。

　　“他在考虑接下来怎么办。”，经过刚才的回忆、交谈，蒋丽的大脑也渐渐从震惊慌乱中清醒起来，“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意识到刚才的交代没有提起林丽娟妈妈的部分。

　　“我再给你三千万，求求你，放了我！我还没跟警察说，你可以……”，蒋丽不敢寄希望于老太太，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钱。

　　没等蒋丽说完，那块恶心的抹布又紧紧地挤进蒋丽的嘴，顺带还加缠上几圈胶带。接着骷髅男把蒋丽的名牌包翻个底朝天，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茶几上，找到她的手机再次离开客厅。一会从隔壁房间传来骷髅男打电话的声音，可以隐约听到“码头”、“加钱”，以及日期等一些只言片语。

　　趁着骷髅男不在，蒋丽强压着内心的恐慌四下张望起来，即使耳朵里还在轰鸣，脸上也还火辣辣的。她先是试着挣扎了一下，结果让人绝望，身上的胶带虽然横七竖八不成章法，但很紧很结实。红木太师椅非常沉重，就算勉强站起来，也无法背着走。蒋丽重新陷入惊慌，“嗯嗯”地抽泣起来。

　　就在此时，窗外闪过一个矮小的身影！“丽娟妈妈！”，蒋丽心里惊呼到，这可能是活命的最后机会！Linda妈妈拜托了，救救我！她多希望那位让人琢磨不透的老太太能在窗外再探一下脸，哪怕就一下！万一刚才只是幻觉，根本没有人影，或者根本就不是她，而只是一只流浪猫，蒋丽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

　　“还有心情看风景？要不要我把后院的灯打开？”，骷髅男打完电话又回到房间。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不去过你千金大小姐的好日子，非要来自寻死路。”，骷髅男坐到沙发上，架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指着蒋丽说到，“这是你自找的！明白吗？自找的！

　　“跟你交个心吧，免得你没有心里准备。知道我打算怎么处理你吗？哇哦，这可是我自个琢磨出来的独门秘诀，绝对拥有完全的自主知识产权。你见过真空压缩袋吗？哦，对了你是公主！公主是不需要干家务的。额，怎么说，真空压缩的食品总见过吧，香肠？烧鸡？

　　“想起来了？没错，我正好有那种特大号的真空袋，把你压缩在里面绰绰有余。这么处理再科学不过，只要袋子质量好，两年都不会漏气，即使不做额外处理，邻居也要两三年后才能闻到你的味道。一点血腥气都不会有，简直环保又便利。是不是很有创意。

　　“其实如果不是赶时间，本来是可以先给你吃点安眠药的，我也不是真那么铁石心肠。但是，怎么说，你实在是他妈给了我一个大大，大大的惊喜。所以，安眠药的环节只能省了！你自找的，还记得吗？对了，你有试过能憋多长时间的气吗？”，说完骷髅男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随后点上烟，一边抽一边随手翻动倒在茶几上的蒋丽的东西。

　　“带卡了吗？你的皇阿玛又给你补上了吧？”，骷髅男随手拿起蒋丽枣红色的CHANEL钱包，嘴上调侃着，但似乎没有真打算再搞点钱的意思。突然，骷髅男尖叫了一声，“真是他妈的活见鬼了！”，随即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狂笑！

　　“哈哈哈，真他妈的搞笑，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是吧，哈哈哈……没事，说什么咱也不能拆穿，这么美好的情感谁忍心呢，哈哈哈……我他妈眼屎都笑来了！”，骷髅男看着手中蒋丽的钱包，狂笑不止，几乎都要岔气了。

　　“呼～呼～”，骷髅男不得不深呼吸以止住笑。他把蒋丽的钱包往沙发上一扔，“时候不早了，总得留点时间来惜别吧。一夜夫妻百日恩，马上就要天人永隔，这个仪式可不能马虎。”

　　“哦，瞧瞧我都干了什么？”，骷髅男装着刚刚才注意到蒋丽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你简直像中了面目全非脚了！真是‘歹势’啊，可惜了，这么精致的锥子脸。还好，天使面孔没了，咱们还有魔鬼身材，来吧，就算做鬼，我也让你做个风流鬼。”说罢，骷髅男已经摸了上来，“时间有点赶，咱速战速决。我保证一定比上次‘深入’点，哈哈哈。”

　　身上被胡乱地揉捏着，蒋丽有一种心如死灰的麻木感，太多的惊吓折磨让她觉得自己灵魂已经彻底碎裂——“这就是我的人生吗？这就是我的世界吗？为什么不让我在坂头的那一夜就死去！为什么不让我现在就死去！”

　　“叮咚！叮咚！”，就在骷髅男盘算着怎么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好好享受蒋丽性感的魔鬼躯体时，门铃竟然响了。蒋丽从心智错乱的边缘拉回自己的意识，骷髅男则是一脸警觉，狐疑地看着蒋丽，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之后拿起猎刀朝大门走去。

　　“叮咚！叮咚！”，门铃执着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