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一昧相思

4、幼时初见（三）

　　“怎么样？看见了清楚了吗？我们大皇子就要去接管你们越国了！你就等着给你家的姒老头儿收尸吧！”凌俶轻蔑地看着地上蜷缩成一个小球般的澹雅，一群孩子这才终于住了手，但他仍又上去加踹了一脚。
　　此刻的澹雅，全身都是斑斑血迹，经过他们的群殴，他再是傲骨都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由自己靠着墙角不断地抽搐着。尤其是凌俶最后的这一脚更是让他捂住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脸色也越发凸显出近乎死人的灰色。
　　“凌少，我们还是走吧。”一个小孩附在凌俶的耳边轻声说道：“万一就这么死了，上面要真追查下来，到底还是越国的太子……”
　　“你怕什么？”凌俶不耐烦地推开他，重新踩上澹雅的身子：“谁敢追究我的罪责！就算真打死了他，陛下难道还会要我去抵这样的一条贱命！”
　　刻骨的寒意随着抽搐传至全身，澹雅抖索着发白的嘴唇，连瞪人的力气都失去了。不能死在这里，父王说过，他会来接我回去的。我一定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群小孩的手中。这般的自我催眠着，然而他的意识却飘向一个黑暗的地方，没有一丝光明，听不见一点声音。
　　“但是……”虽然凌俶的态度强硬，其他的孩子却仍旧胆怯起来。陛下不会处罚他，但如果必须给越国一个交代，一定会找别人顶罪。
　　众人都打了退堂鼓，凌俶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得挥挥手，喝道：“这次算你走运！”招呼着离开，仍不忘再补上一脚。
　　又戳在伤处，这次澹雅连唤痛的力气都没有，低低地呢喃了几声便没了音。

　　那是什么？
　　被内侍架着离开的余祭忽然停止了挣扎，眼睛直直地盯着巷口边上的一团物事，它似乎还在动。
　　“放我下来！”这次的声音并不同于之前的吵闹，而是充满了威仪。宫人们万般没料到白痴皇子也会有这样的气度，一时之间都愣住。正好趁着这个空档，余祭便如泥鳅般从内侍手中滑出身子，朝那团物事跑去。
　　“咦，你是什么？”他蹲在“它”的身边，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它”露在外面的背部。
　　“小殿下，您快跟我们回宫吧，否则陛下寻不到您，会龙颜大怒的！”张梦周与一众宫人恢复错愕后，急忙跑到他的身后。
　　“张梦周，你看它是什么？”余祭回头朝喋喋不休的张梦周灿烂一笑，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看似没动静，仔细瞧着却发现“它”还是个活物！小孩的心性瞬间被激发，就连被哥哥抛弃的现实也暂时丢在脑后，一心一意地研究起面前的这东西来。
　　“这是……”张梦周的眼中只有这个麻烦的小祖宗，哪里会注意到墙角。那团东西朝墙面蜷缩着身子，浑身不住的抽搐，身上像是衣服又被血迹和灰尘污了原本的颜色，还有一些烂成布絮。
　　他……似乎能听见一点点的声音了，随着这声音，眼前的黑暗也逐渐消散。他缓缓地睁开双眼，茫然地对视上正研究着他的张梦周。
　　“啊！”张梦周咧着嘴探究着“它”，没想到对上“它”的双眼，自然是被吓了一大跳。
　　张梦周径自拍着胸脯，喘着气，余祭倒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亦发现了“它”的脸。
　　竟然是个人。
　　“你为何不在床上睡觉，而在巷口睡呢？”
　　听闻这样愚蠢的问话，澹雅即使想说上几句，一抬头便觉得胸口又疼痛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余祭见他不说话，疑惑地看向张梦周，又低头瞧见澹雅身上的布絮，好奇地问道：“你为何要穿布条做的衣服呢？”
　　“小殿下。”张梦周用身子隔开余祭继续看向澹雅的目光，连哄带骗地将他拉回街道上：“小殿下，咱们还是赶快回宫吧。”
　　“不要，那个人是谁？”余祭倔强地从他身后钻了出来，又蹲到澹雅的身边。
　　“他是路边的乞丐。”
　　“乞丐？”余祭歪着头，仔细地想了想，郭太傅好像没教过这个词。“什么是乞丐？”
　　身后的宫人们纷纷汗颜，张梦周觉得额上也泛起了冷汗：“乞丐就是没有钱吃饭的人。”
　　“没钱吃饭？那就吃肉好了。”余祭想当然地对张梦周说，又转头对地澹雅道：“你为什么不吃肉呢？”
　　“我……”世上怎么会如此白痴的人，莫非他遇上的真是个天下第一傻！句句话都叫人为之气结！澹雅“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印在墙面上。
　　“张梦周，他……他怎么了？”
　　黑暗再次来袭，澹雅记得眼前余祭惊慌失措的样子，然后消失在一望无尽的黑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