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成长的大空》墨13

3、食梦者（三）

　　在这个世界，沢田纲吉既认识了新妻英二之后，又与真城最高意外相识，结为朋友。

　　也许是最落魄与差劲的样子都被见过了，纲吉并没有隐瞒自己无处可去的事实，在真城最高问起时，他坦言自己正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因素，而无法结束流浪的状态。

　　对他奇怪的说辞，真城最高没有追究到底，心里却存了少许疑惑，因为在接触中他逐渐发现，纲吉不是那种会离家出走，引得家人担心的不负责任的人。

　　对未来没有规划，抱着“即使作梦也是徒劳”的心态的真城最高，最近却一反常态的积极起来。

　　他每天都会比平时早一点出门，午休时甚至偷偷溜出学校，下了课后也选择绕远路回家。他依然没什么干劲，觉得人生早被决定好了，今后踏进社会所发生的变化，也都是现在学校的延续而已，优等生依然还是社会所需要的人才。

　　但是这无聊的人生，从那个夜晚发生了改变。就像平时一直行走的大道，突然与一条五光十色的小径衔接，它犹如风景一般稍不留意就会错失，又仿佛是另一片新天地。

　　明明是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却在极其需要被呵护的年纪孤身一人在外行走，稚嫩的双目与眉间的坚毅神情，组合出一张令他过目难忘的脸。

　　这个孩子曾经经历过什么，真城最高对他偶尔透露出的黑手党生活，不再保持玩笑的态度，认为那是一种幻想与游戏。

　　远在异国的意大利黑手党中，确有一个名为“彭格列”的家族吗？平凡无趣的生活好像慢慢有了色彩……

　　亚豆美保看着蓝头发少年离开教室，短暂的思索之后低头拾起桌上的课本，虽然与对方并没什么交流，但她一直偷偷关注着对方。

　　“美保，你好了吗？”黄头发少女拉开教室门，叉着腰大叫。

　　亚豆美保背起书包，回笑道，“马上就来。”她临走前，视线仍在那张最后第二的桌子上徘徊了一下，才拉上门随同见吉香耶一起离开。

　　“真城君，便当很好吃，替我谢谢伯母的款待。”纲吉抓着饭盒，其实并不怎么想还给对方，因为没有能力清洗，每次脏脏的饭盒交出去，第二天却总能得到一份崭新的美味便当。

　　真城最高从他手里拿出饭盒，“没有必要觉得不好意思，大不了我在这里跟你一块儿吃，然后把饭盒一齐带走。”

　　纲吉摇头，“不行，这里环境太差了。”

　　真城笑道，“原来你也知道，那为什么不答应去我家暂住？”

　　纲吉依旧不同意，“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

　　真城闻言并不像之前每次被拒绝那样气馁，他摊开的手指间窜起一抹亮光，旋转着掉在纲吉头上。

　　纲吉伸手拿下那个东西，躺在手掌里的是一串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英雄人物的吊坠。

　　“我跟你说过的吧，我叔叔是个漫画家，他有一个工作室。”他的眼神中露出怀念。

　　纲吉摩挲着手里的钥匙，听他讲述。

　　“小时候我经常待在叔叔的工作室里看漫画，可是自从他去世以后，工作室就关闭了，作为留念，钥匙一直保管在爷爷手里。”

　　“我跟爷爷说起了你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把你的父母描述成常年在外地工作，照顾你的阿姨因为家里有事而请辞回乡。”他忍笑，似也被自己精湛的情节所逗，“因为你的性格不是外向之人，作为你的好友，便引荐你到我叔叔的工作室暂居。”

　　真是一本正经的撒谎啊，可以想象在面对大人的叙述中，他是如何镇定的模样。

　　“喂喂不用一副吃惊的样子吧，你就快点接受并好好感谢我吧！”少年环着臂，有些得意。

　　“真城君，我会报答你的。”如果说在此前，他还存着快点脱离这个世界的念头，那么现在他只希望正一和威尔帝能慢点研究出“跳跃”的方案，给他能报答对方的机会。

　　真城大笑，“不用那么严肃，真想报答我，那就把自己照顾好，那样我撒谎的恶报还能少一点。”心下却道其实我的生活很安全，绝没有人要害我。

　　“不会有恶报的，真城君是很好的人。”

　　“哈哈，实话说我现在在你眼中，是不是闪耀着圣光啊？”

　　“如果你想的话，开满鲜花的背景也不是不可以。”

　　属于废柴纲的吐槽久违再现。

　　“哇，那种少女漫设定吗？”真城最高摸了摸下巴道，“纲吉会那样想我吗，想想还蛮有趣的耶。”

　　不，并不会。纲吉看着沉浸在自己想象里的人，眼角抽搐。

　　真城遐想了番，在满足了内心不知名的恶趣味之后，终于想起正事。

　　“我们快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叔叔的工作室看看了。”他伸手想拉纲吉起来。

　　纲吉握紧钥匙，不着痕迹地避开，自己站了起来。他抬头，眼中如火烧云，“嗯。”

　　他跟着真城最高来到其叔叔的工作室，钥匙转动。

　　“稍微……有点紧张呢。”真城最高握着钥匙，没有立刻推门。

　　纲吉理解他对于叔叔及漫画的热爱，承载着儿时回忆之地，他看向少年微笑的侧脸，想这也算是一种情怯吧。

　　真城做好心理建设后，快速打开门，两人先后进入。

　　墙上的开关被打开，真城最高惊喜道，“虽然爷爷很反对叔叔画漫画，但是每月的水电费他都有交，这里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对真城来说充满温暖记忆的地方，同样带给纲吉震撼。他看向两排巨大的书架，“这些全都是英雄的手办？”

　　纲吉一边感叹，一边走到书架前观看。

　　“叔叔画的是英雄漫画，这些都是他用报账的方式买的，抽出一个看看后面。”真城最高觉得向纲吉介绍自己的叔叔，特别自豪。

　　真城信弘不仅是他的亲人，更是他儿时的偶像，他脑中一瞬间闪现出和叔叔相处的一些画面，那些教导仿佛都历历在目。

　　“连载的《jump》？”纲吉抽出一个英雄手办，诧异地看向被整齐得塞在书架后面的一本本漫画书，简直难以相信。

　　“是的，叔叔把当时全部连载的《jump》都收集全了。”真城最高说完疑道，“纲吉，原来你也看漫画的吗？”

　　“像《jump》这样有名的漫画杂志，我经常会听到。”纲吉不可能告诉对方，他看的《jump》和这里的《jump》不一样，所以每当真城谈起一些著名而有趣的漫画情节时，他不能给对方任何回应。

　　一两次下来，便给真城留下了他不看漫画的印象。

　　“噢，是这样啊。”真城摸摸自己的头，向不看漫画的人大谈这些，是他太激动了，没有顾及到对方的感受。他的心里泛起一丝，不能与人分享最喜爱事物的失落。

　　“漫画是很有趣的东西，我很喜欢这些漫画书，以前从没有接触过，我在想这些年是否是白活了。”纲吉仰头看着快接近天花板的手办，余光瞥见真诚愣住，“怎，怎么了？”

　　“我只是太激动了。”真城最高扭过头，已经热泪盈眶的他，还想在别人面前逞强，“叔叔坚持画漫画这条路没有错！漫画是很有趣的东西。”

　　抽噎的声音传来，这下换纲吉愣住了，他放好手办，有心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真城最高却是回头问他，“你也会觉得漫画很有趣吗？”

　　他想再次确认一番，在从没有接触过漫画的人身上。

　　纲吉点头，虽然现在很少有坐下来看漫画的时间，但是从前他正是因为有趣才看的。

　　真城最高得到回答，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似没有完全明白。

　　他回想起叔叔在世时，自己以他为目标想要当漫画家的梦想。那个想要的答案已经离他不远，他有一种预感，他很快就能明白了。

　　他收拾起振奋的心情，走到纲吉旁边，移开他身后的那排书架，“这里面就是叔叔的工作室了。”

　　纲吉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张干净整洁的工具台，上面摆放着各种作画需要的画笔，想必真城的叔叔曾经一直在此伏案创作。

　　房间的四面都是一排排书架，巨大的藏书量能惊呆每个来到这里的人，纲吉发现其他房间也都是这样，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漫画天堂。

　　真城开口道，“叔叔说过最好的漫画资料就在漫画里。”

　　纲吉直言，“令人惊叹，真诚叔叔是一位很认真的人。”

　　真城走到书桌前，手指抚摸起案台表面，“他的漫画销量并不怎么样，一生只画出过一部成功的作品。”

　　“曾经我一度以为他是自杀，但现在我改变了想法。”他环顾四周，“见到叔叔的工作室后，感受了这份对漫画的热爱，叔叔是绝对不可能自杀的。”

　　青岚色的双眸闪动着摄人的光辉，他想若不是为了安置纲吉，他绝不会去请求爷爷让他交出工作室的钥匙，也不会在此刻幡然醒悟。他品味着这份迟来的意外惊喜，也许他不该轻率放弃自己漫画家的梦想。

　　纲吉转了一圈，竟发现有浴室，他下意识闻闻自己衣服的味道，皱了皱鼻子，回到外面。

　　踌躇几次，他最终开口，“我想我需要洗个澡。”

　　真城最高讶异得回头看他，然后露出了一个说不出什么意思的笑容，“这边离我家不远，你先洗着，我去拿点干净的衣服来。”

　　他将纲吉的拘谨尽收眼底，对方总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这表情着实难得一见。

　　仿佛找回了年长者该有的气势，真城矜持得补充，“放心，都是备着的我没穿过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