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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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君司就一直安分的呆在千华宫。整日不是喝茶下棋种花，就是阅古籍参佛经发呆，要么就是一连数日的闭关。
子衿默默在一旁看着，觉得君司不太对劲。可是她不同他说，他也不能问什么，只能陪着她，看着她。就担心她万一一个抽风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惹得人神共愤，最后还得他来收拾烂摊子。
再说这北海龙王柳谷晏，近几日每天准时准点的到千华宫的拜访，弄得子衿不胜其烦。
他想要见君司，可她吩咐了谁也不见，更何况柳谷晏来的那天君司正好闭关。要命的是，这柳谷晏像是要见不着君司誓不罢休的样子。安子衿不由的头疼。
至于那寒沧华，自静悠亭那日去了人界后，动用一切方法却依旧找不到寒烟翠，连柳莫都找不到。不知不觉间，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
他活得太久了，久得已经对时间的流逝没有任何感觉。他也太久没有来过人界了，对于人界的种种他有些恍惚。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一定忘记了什么，而且那一定非常重要。可是漫漫光年，很多事情他早已不记得了。
在人界找着找着，呆着呆着，寒沧华似是忘记了他来到人界的初衷。他在人界游历了起来，直到万秋到人界找到他，他才恍然想起他是来找他的妹妹寒烟翠的。
万秋在人界见到寒沧华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寒沧华的心，真的开始乱了。
他那不知多少年积起的寒冰，终是开始融化了。
万秋问他：“阿烟还没找到吗？”
“没有。”
“那柳莫呢？”
“也没有。”
“怎么可能？！”万秋有些惊讶，“怎么回事？按理说，以你的修为不可能找不到他们的半丝踪迹。更何况这人界都过了这么多年。”
“有人不想让我找到他们。”
“谁？”万秋忽然想起一个人，他看向寒沧华说：“是君司。”
“除了她，别无他人。”寒沧华眼神莫名变得有些空洞。
这样的寒沧华让万秋感到心悸：“沧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寒沧华定定地望着他，问：“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啊？”万秋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啊。”
“沧华，你是不是在人界呆久了，被迷了心智？”
闻言，寒沧华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又恢复了他原有的清冷与清明。
“没有。我们走吧。”
“去哪里？”
“天界。”或者魔界。
“欸，我才到人界还没玩够呢！这就走了？”
“还会再来的。”
“好吧。”他收起折扇，和寒沧华一起捻诀同回天界。
与此同时，闭关多日的君司出关了。
子衿看着懒散的卧在软榻上的人，又想到还在主殿的柳谷晏，额角跳了跳。
“你闭关的这几日柳谷晏日日都来，他现在还在主殿等着。”
君司掀了掀眼皮，不甚在意的问：“没告诉他我不见任何人吗？”
“说了，他不听。”
君司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还是去见见吧。”
君司在主殿看见柳谷晏的时候着实被惊了一下。左不过一、两个月不见，他就已消瘦、萎靡得没有一丝北海龙王的风范了。
果然，感情是个可怕的东西。君司心下叹道。不觉想起寒沧华，又想起月华，心里又是一阵疼痛难过。
“本主也原打算去北海见见你的，可后来有事耽误了。”
闻声，坐在下座的柳谷晏收起面容上的丝丝疲惫，站起身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柳莫在哪里？”他没和她绕弯子，也没有精力和她绕弯子猜哑谜，他现在只想尽快的找到柳莫。于是，他单枪直入，直奔主题。
“柳三太子不是和寒烟翠上神去人界游玩了吗？怎么不见了？”她眼里的玩味清晰可见，“龙王怎么向本主要起人来了？”
“本王已经在人界找过了，没有任何踪迹。除了你，没有谁有谁会这样做。”
君司轻笑了一声，走到他面前来来回回细细打量着他。
“啧啧，龙王长得英俊潇洒，比起东海、西海、南海那几个老骨头龙王，可不知道俊了多少倍。想来前赴后继的女人一定不少，龙王必是不缺女人的。”她像是想不通似的，缓缓地说“所以，龙王是缺男人了。可是本主有些好奇，龙王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把自己的儿子要了的。”
柳谷晏对上君司似笑非笑的眼眸，竟觉得他和柳莫□□之事有些难以启齿。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他一直觉得只要他和柳莫相爱即使是父子关系也是没有什么的。他人的非议，他人的眼光，什么天理大道，什么因果报应，都是没有什么的，只要他们足够相爱。
可是，他突然感觉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对了，柳莫他从来不曾说过爱他。而他，也从来不曾顾及过他的感受。
君司看他静默不语，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柳莫和本主说过了你们的事。他和本主做了个交易。”
“是什么？”他有些艰涩的问。
“他让我杀了你，给我的报酬是苍龙鞭。”
柳谷晏浑身一震，片刻后，他说：“你杀不了本王，就算本王死了你也得不到苍龙鞭。”
“所以啊，本主这不就在和苍龙鞭的主人谈交易。”柳谷晏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轻蔑，被君司准确无误的捕捉到。
“本主本来不想要苍龙鞭的，不过有人觉得本主对神器意图不轨，如果本主不做些什么岂不是让那个人很失望。你说是不是？”
柳谷晏冷冷一笑。
“你欠柳莫的也该还了，不是吗？”君司正色道，“他已生无可念，对他来说他那漫长、不知尽头的余生是痛苦，是折磨。我想你一定不想看到他跳诛仙台的那一天。”
听到“诛仙台”三个字时，柳谷晏的脸色明显的变了变。
“你们需要重新开始。”
“怎样重新开始。”说这话时，柳谷晏冷硬地表情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她浅浅一笑，眼里有着柳谷晏从未见过的光芒闪动着。柳谷晏想，这个女人是有资本狂傲的，无论是容貌还是实力。
她说：“死亡，即为新生。把苍龙鞭交给我，我给你们一个明媚的未来。”
“难道现在我和莫儿没有未来吗？”
“有。两败俱伤，或者湮灭于三界。不过，我本主想龙王要的必是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
柳谷晏不得不承认君司确实抓住了他的软肋，让他很心动。
“你是不是总能一语中的，抓住别人的弱点？”
“也不是。”她笑了笑，眼神有几分迷离，“至少有那么一两个特殊的人存在着，让我无法找到他的弱点，无法看透。”
关于君司的事情，柳谷晏也有过耳闻只是不太清楚，他也没有兴趣关心别人的事。
一阵良久的静默被子衿打破。
“尊主，万秋仙尊求见。”
君司像是没听见安子衿的话一样，对柳谷晏说：“怎么样，本主的提议龙王有没有兴趣？
“本王需要考虑。”
“三日，够吗？本主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好。”
“让他和寒沧华三日后来一趟。”君司对子衿吩咐道。
“是。”
柳谷晏看子衿离开后，朝君司讽刺的笑道：“君司尊主真是一箭双雕。”
“错了，是一箭三雕。”她用冷漠的语调说，“你还是好好想想你和柳莫的事怎么处理吧。他可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不可能是个软骨头，不可能一直任你拿捏。”
“你说，他会不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柳谷晏听了君司的话，熄了气焰，沉默了下来。
柳谷晏倏然对正离开主殿的君司说：“君司，有没有人说过你看事很毒辣，还有你很善变。”
“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子衿把君司的话带给万秋的时候，万秋整个脸都垮了下来。
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这样和沧华说，他会不会劈了我？
他是不会承认他是屈于寒沧华的淫威之下才跑过来的。他只会承认寒沧华这个骄傲货是拉不下面子才没有亲自来千华宫的。
万秋自己心里也清楚，寒沧华不来千华宫，就算三日后他再来也没有用。因为他十分肯定，君司绝对对寒沧华有意思。
他也不让子衿为难，识趣的回到沧澜之境。临走前悄悄凑到子衿耳边说：“问你个事儿呗。”
“说。”子衿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有人和他靠得太近，下意识离万秋远了些。
“你家尊主是不是对沧华神君有意思？”
“滚！”
看着安子衿愤怒的身影，万秋摸了摸下巴，觉着有戏。
不过，神魔不两立啊。
万秋灵光一闪：“君司以前不也是神仙嘛，只要沧华打动她放弃魔道不就好了嘛！他们还是有机会能在一起的嘛。”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万秋怕是永远也不会料到从他们相见开始，就是一切被毁灭的根源。也许不只是万秋没有料到，也许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出乎意料的，万秋告诉寒沧华君司让他们三日后过去，寒沧华没有任何表示。
一时间，万秋也猜不透他。
“那到底去不去，你好歹表个态啊。”
“阿烟在她手里，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寒沧华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喂，你这什么眼神！”万秋有些跳脚，“所以这是会去了？”
寒沧华没理他，华丽丽的无视了万秋。
柳谷晏回到北海龙宫后，把一切事务全权交托给了他的二子柳叶枫，然后就消失得不见踪影。
他一个人把他和柳莫曾经有过回忆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不论是凡间还是天界，一个地方、一个角落都没有遗漏。一切仿若昨日，历历在目。
只是，人间沧海桑田，几百年过去了，有些地方变了消失了，而有些人也变了消失了，寻不到踪迹。
也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恍如隔世。
几百年间，柳莫对他都是极为顺从的。虽然偶尔也会闹闹小性子，但那也无伤大雅，况且他也喜欢柳莫对他使小性子。
回想和柳莫这几百年的相处时光，柳谷晏不自觉的弯了嘴角。有喜有忧，有欢乐有难过，有幸福有甜蜜，有患得患失，有不知所措，可正因如此他才找到他活着的意义。
如果没有了柳莫，他不敢想象他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的。
可是……
柳谷晏回想起君司对他说的话，心里是止不住的悲伤，还有无法言说的痛。
“龙王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把自己的儿子要了的？”
“他和本主做了个交易。”
“他让我杀了你，给我的报酬是苍龙鞭。”
“你欠柳莫的也该还了。他已生无可念，对他来说他那漫长、不知尽头的余生是痛苦，是折磨。我想你一定不想看到他跳诛仙台的那一天。”
“诛仙台。”柳谷晏喃喃道，眼中闪过几丝痛色。
那是个能要了他命的地方，是能要了天界任何一位神仙的性命的地方，更何况一个半人半神的柳莫。
我已经把他逼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不！我没有！没有！
他在内心这样对自己说。
真是苍白无力的辩驳。
他坐在砂石上，望着无垠的大海，这是他管辖的海域之一。他同柳莫的爱恨纠缠，就是从这片大海开始，然而它们又将归于何处呢？
柳莫随手拿起放在身旁的一个装满酒的酒皿，往口中一倒，便是一口酒，一口苦涩。
思绪纷杂，混乱的脑海中飘响起君司话语。
“死亡，即为新生。”
“唯有死亡吗？”他低喃。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柳谷晏的眼眶竟有些泛红。
他一口又一口的猛饮着手中的烈酒。世人都说，酒是消愁忘痛的良药。可为何他的愁绪不曾消减半分，他心中的疼痛不减反增？
柳莫，柳莫……
柳莫，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天空悠悠地下起了雨，有什么划过他的脸庞，冰冷而又疼痛，温热而又绵长。
是雨？是泪？
柳谷晏，北海的龙王。龙王若是流泪，天也会一同流泪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