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一心r

3、第二章：古月观（1）

　　“古月观”坐落在秋霜城城西靠近郊外的一片空地之上，流水竹桥，清幽寂静，薄雾隐隐。道观虽地处朔北秋霜城内，然而其建筑之风却走的是南方轻巧玲珑之韵，灰白色的砖墙与翠绿色的窗棂处处透露出一股秀丽雅致的灵气。其道观周围更是栽上了极具江南之气的杨柳之树，虽是异地而植，且岁处秋末，却仍绿意不减，青色依依。虽然不知这道观主人以何种神通做到如此，但却可看出其似对江南风物的偏执喜爱。

　　此时夜色迷离，凉风凄凄。微弱月光之下，依稀可见道观左侧围墙之下潜行着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正是准备偷入“古月观”的鱼卿逸与闻笑白。

　　只见他们互相扶持着翻入院落，待双脚站定后，借着院内灯台里微弱的光亮，蹑手蹑脚地朝着观内的方向摸去。

　　“我看费老头的收藏八成藏在他的书房里，我们先去他的书房里看他一看！”

　　这时候道观早已关门不再纳客，且观里道童本来就少，二人一路偷偷摸摸而来，却也没撞上一人。二人沿回廊走了不远，便见有烛光闪动，待靠得近时，却是在一扇半开的窗户里，一个唇上留着两撇胡子的微胖道人正坐在书桌之前不知在翻看着什么。

　　这微胖道人便是古月观的观主费松。

　　“看来这里便是费老头的书房了。”闻笑白小声说着，与鱼卿逸一起俯身靠近，背贴着墙躲在书房窗台之下。

　　“不过费老头现在在里面。”鱼卿逸道，“看来我们得等他一等了。”

　　闻笑白微微探起身体，偷眼往窗内看去，“他好像在看什么东西，好像是幅画。”

　　“画？”鱼卿逸心念一动，也探起半个头朝窗内窥去，“咦？费老头好像在说话。”

　　“房间里又没有别人，他能跟谁说话？”闻笑白低声反驳，鱼卿逸却侧着耳朵倾听，伸手示意他安静。

　　果然，闻笑白也听到了书房里费老头的自言自语之音。无奈声音太小，二人无法听清话里内容。

　　“不行，听不清楚。”闻笑白摇摇头，鱼卿逸却道：“不对，小白，你有没有觉得，费老头好像是在跟……画说话？”

　　闻笑白细细一看，小声惊道：“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大半夜的独自一人在书房里跟画说话，”鱼卿逸轻声地喃喃自语道，“莫非，费老头真的有仙人图？而且真的能和画中的仙人说话？”

　　闻笑白也正自惊疑不定，就在此时，只听门外传来叩门之声，一个道童进来报道：“师父，观外有人求见。”

　　费松似是被打搅了般不快道：“我不是说了，道观关门之后一律不见客！你把他们打发走了便是！”

　　那道童支吾道：“但是……他们自称是忘蝶谷门下，说一定要拜见师父您，任凭我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走。”

　　“忘蝶谷？”费松眉头一皱，抬头问道：“他们有没有说什么事？”

　　道童摇头道：“没有。他们只说有急事，一定要当面跟师父讲。”

　　“嗯……”费松沉吟片刻，道：“你先出去，告诉他们，我随后便到。”那道童应了一声，关门退出。只听费松又轻轻地低语几句，这才披上外衣，吹熄烛火，推门去了。

　　这次鱼卿逸倒是费力听清了些许词语，隐隐似有“仙人”一词。二人估摸他去得远了，这才站起，攀过窗台，从屋外摸了进去。

　　“小白，你听到了没有？他刚才好像真的说了‘仙人’！”鱼卿逸在黑暗中左顾右盼，忽地，灯火亮起，却是闻笑白趴在桌前点燃了蜡烛。鱼卿逸一惊：“小白，你在干嘛？这样不怕引人注意吗？”

　　闻笑白吐了下舌头道：“不点灯，黑咕隆咚的，哪知道要拿什么东西呢。还有就是……”他指了指桌上的画，“我也真的很想看看，能让费老头自言自语的画……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我们动作可得利索点。”鱼卿逸略带担心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我可不想在这里被人捉个人赃并获。”

　　“嘿嘿，那是自然。”正说着，闻笑白举起烛火，靠近桌面，只见烛光闪动，一幅水墨山水写意画被平摊在书桌上，画上浓墨、淡墨、湿墨等深浅交错，层次分明，近景远景相互虚实交叠，画用仅有的黑白两色巧妙地将一种山灵水秀的意境勾勒得淋漓尽致。

　　“有仙人图吗？”鱼卿逸也靠过去一瞧，本以为能看到一幅仙风道骨的仙人肖像，不想却是一幅看似寻常的山水水墨画，不由惊奇地“咦”了一声，“怎么没有仙人？”

　　闻笑白挠挠脑袋，道：“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刚才费老头就是跟着这一纸的山山水水在自言自语吗？”

　　“可是……我明明听到他说了‘仙人’啊。”鱼卿逸也甚是不解，“难道是仙人嫌画里太闷了，离开了画中，跑出来透透气？”

　　“那我们应该也看得见啊。”闻笑白左右张望，摊手道，“你看，这书房里不就只有你和我嘛？”

　　“这……”鱼卿逸摇摇头，苦笑道，“莫非是那费老头疯了不成？把一幅普通的山水画当做了神仙图，还一个人对着图画自言自语，像是真有仙人一般。”

　　闻笑白思索片刻，拍手道：“没错！一定是这样！”随即叹道：“没想到费老头竟然也是骗中高手！不但骗得城里人人都相信他遇到了仙人，而且骗到了连自己都相信自己真的遇到仙人得了仙缘……啧啧啧，骗中的最高境界啊！我却还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江湖骗子……”

　　鱼卿逸哂笑道：“我看呐，达到骗中的最高境界是你才对，那费老头再怎么样，能在秋霜城内开道观，没有两把刷子可办不来。”

　　闻笑白挥挥手道：“算了不谈这个了，小鱼你说说，这副图能值多少钱？”

　　鱼卿逸摇摇头道：“我又不是丹青，怎么看得出来。不过费老头对这副画倒是挺重视，看样子应该能值不少钱。”

　　“嘿嘿，那就是它了！”闻笑白嬉皮笑脸地将画沿挂轴方向卷起，塞进怀里，道，“拿来换几个钱的同时也可以顺便气气费老头，一箭双雕，何乐不为？嘿嘿，小鱼你想想，待会儿费老头回来一瞧不见了心爱的画，他那着急的表情一定有趣得很！”

　　鱼卿逸苦笑道：“你还真是喜欢和费老头过不去啊。”

　　闻笑白哼道：“那是自然，谁叫他一直抢我们的生意！”

　　正说着，忽地庭院外似有人靠近。二人心下一惊，闻笑白忙翻了个滚，将烛火吹熄。

　　只听得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之声，窗台外微光一闪，却是有人提着灯笼经过。

　　“咦？奇怪，刚才明明看到师父的书房里有灯光的，现在怎么就没了呢？”

　　原来是巡夜的道童巡到此处。此时鱼卿逸与闻笑白正蹲着身子躲在桌下，大气都不敢喘。又听得另一道童说道：“你一定是眼花啦。师父明明已经到大厅去会见客人了，怎么可能还会呆在书房里。”

　　“说得也是，不过……总觉得有点奇怪呢。我看我们还是进去查看一下吧。”

　　“你还真是啰嗦呢……好吧好吧，师父书房的正门在另一侧，我们绕过去吧！”

　　鱼卿逸低声道：“不好！他们要进来了！”闻笑白一指窗台方向，说了句“逃！”鱼卿逸会意，跟在

　　闻笑白身后，纵身便往窗台一跃，离开书房。

　　“走！”二人行那偷窃之事，做贼心虚，怕被人撞见，忙往原路急急返回。不过“古月观”虽然不大，但观内回廊甚是复杂，加上天色黑暗，月光黯淡，二人根本就认不清该拐往哪个弯，心慌意乱地绕了几圈，却觉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到最后，已是彻底迷失了方向。

　　“等等……往左走！哎不对不对……好像是往右走？”

　　“可是我记得应该往前走才是啊！”

　　“哎哟不对！到底应该往哪里走嘛！”

　　“嘘！噤声！好像又有人要过来了！”

　　“别管了！先走这一边！”

　　二人又没头没脑地绕了几圈，闻笑白停下喘着粗气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古月观’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大，但是里面的回廊真是他娘的九曲十八弯啊，绕得本天师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鱼卿逸心里暗暗吐槽道：“我就从没见你分清东西南北过！”

　　闻笑白指了指头顶上，提议道：“与其这样绕来绕去，不如我们爬到屋檐上去！在上面走，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而且站得高看得远，我们也不会找不到方向！”

　　鱼卿逸点了点头，二人各自往双手上吐了几口唾液，抱着廊柱，相互推拿着爬到了屋檐之上。

　　果然人在上面，观内的布局走向一目了然。借着微弱月光，依稀认清了离去的方向，闻笑白朝鱼卿逸一挥手，二人便如走平衡木般摇摇晃晃地在屋檐之上小心离去。

　　迎着凉风，转过了几个弯，不一会儿便走完了回廊，踏上一座疑似古月观某个厅堂的屋檐之上。此时古月观正门就在不远的地方，二人再多走几步，便可带着偷来的画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闻笑白得意洋洋道：“哈哈！本天师真是太有才了！要不是在这屋檐上走，还真不知道要在下面那九曲十八弯绕多久呢！”

　　鱼卿逸心下继续吐槽道：“你要是真有才的话，就不会再下面迷路了！”

　　忽地闻笑白眉头一皱，停下脚步，转头对跟在身后的鱼卿逸“嘘”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鱼卿逸不明所以，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闻笑白却不答话，只见他小心趴下身子，耳朵紧贴砖瓦，朝下面认真倾听着什么。忽地贼眼一亮，朝鱼卿逸招了招手。

　　“小鱼，你听！”

　　“听？”鱼卿逸不明所以，却也还是跟他一样贴着耳朵趴了下去。

　　只听得下面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费观主……家师明言此画非比寻常……极有可能就是二十多年前消失的山河图……”

　　鱼卿逸奇道：“咦，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忽地恍然想起， “啊，难不成是……？”

　　一抬头，就看见闻笑白笑里含春的脸：“没错，正是我那陈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