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洺周崇光]光》岸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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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我总是在做一个梦。梦里是崇光曾经拉着我，从这头走到那头的那条街，崇光是小时候的崇光，我们在人海里走散了。
　　我拨开汹涌的人群，到处找他，却在一回头的时候，看见他还站在我们失散的地方，对我笑着。我想走过去，但人群逆着我，推搡着我，让我和他离得越来越远。
　　崇光看不见我，小小的笑脸渐渐变成了小小的失望的脸，拥挤的人群渐渐挡住了我的视线，他的身影渐渐被淹没了，我在梦里叫他的名字，却听不到回答。
　　我醒了，眼睛竟然是潮湿的。
　　崇光还在。他像一只小猫一样，不声不响地爬到我枕边，两只手臂撑在我肩上，仔细端详我睡着时候的样子。
　　见我睁开眼睛，他就笑了，用一只手指从我的额头，慢慢沿着鼻梁滑下来，像在画一幅画，从鼻尖滑到嘴唇，再到下巴，我吻了吻他的指尖。
　　我的心事还停留在梦里，我说崇光，我后来找到你了吗？我很担心，在我梦中的那个世界，和我走散的小崇光因为找不到我，而站在街的中间，茫然无措地哭泣，无数陌生人会走过他的身边，却再没有人能让他叫一声，哥哥。
　　崇光没有听懂我的话，但他在担心着和我同样的事，他看着我，有点难过，他说哥，世界那么大，一生的时间那么长，我不在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第六天，我们在回医院的途中，又看到了崇光最喜欢的那片油菜花田。
　　早上崇光一直说很冷，我没开车，我在后座上用一条毛毯拥着他，他倚靠在我肩上，很安静地看着窗外。
　　路上很颠簸，我把手在毛毯下捂热了，保护在他的胃部，我知道，这没有用，他在轻轻地皱眉，呼吸也很浅，车的每次震动，好像都会加剧他的不适。
　　但是路过那片油菜花田的时候，崇光忽然从我怀里坐起来，他说，哥，快看。
　　我降下车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还没到油菜花遍地盛开的季节，大片大片的绿里，只有几朵小小的黄花，像几盏小灯一样，摇晃着，不肯熄灭。
　　风从半开的车窗吹来，花开得那么少，几乎闻不到油菜花香，但是崇光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让司机停车，我说崇光，等我一下。
　　我弟弟小时候，有好几位家庭教师教他读书。他到十二岁，开始读一所六年制的贵族学校。那一年我送他离家的时候，正赶上油菜花开的季节。
　　车停在半路上，我牵着他的手，奔跑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田，油菜花比他的个子还高，风里都是香甜的味道，也不知跑了多远，一路惊飞了好多不知名的小鸟。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但是每次路过那里，还是会停下来，我牵着他，在油菜花田里，走很远的路。当时油菜花盛开一地的样子，和我们的车开了好远，还散不去的香气，崇光还记得吧。
　　我下了车，跑进油菜花田里，崇光好像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他有点开心，在我身后叫了一声，哥。
　　我没回头，向花田更深的地方走去，找到仅有的几束，采成了一小把，转身向他挥了挥。我和崇光已经离得很远，他站在田埂上，冲我喊了一句什么，在风里听不清楚。
　　我开始朝着他的方向奔跑，我看见他笑了，和我梦里一模一样的笑。
　　那个梦里的我，是不是已经穿过汹涌的人群，找到了小时候的崇光，在那个世界的我们，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走散了。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崇光连扶都没来得及扶一下，就那么忽然失去控制，缓缓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