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晚瓜落刃

12、我等你的来世

　　李晨曦最近气色很好，有人呵护果然是一件幸福的事。于观涛仍旧和我不远不近的相处，我知道他自己也在纠结现在的生活。男人的意志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坚定，他们渴望得到得不到人，却又在得到后怀念失去的人。从那晚逼他离婚后，我们又恢复了分居的生活，他没有说要给我一个家庭和名分，我也希望他永远不提这件事，这样我就可以避免面对我无法面对的心境。
　　工作室的各项工作整理的很顺利，李晨曦说会在我这边过户完成后辞掉鼎凰的工作全身心的建设工作室，不辜负我的期望。
　　“田雪，我一直不敢问，但是，林兰的事是不是真的跟你有关？”
　　“是。”
　　她惊讶我对她的诚实，“可，可，可你们之间发生的事，不足以让你•••”
　　“我知道，如果我当时知道也许就不会这样了。”我转过头冲她笑，“有没有突然觉得你面前的这个人很可怕。”
　　她猛地摇头：“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做的不对，我很难过，为什么是你。”
　　“哈哈，我本来以为你会问我怎么做到的。因为这个我都没人可以炫耀的。”
　　“好啊，你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
　　我开始很详细的给她讲我做化学实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发生的种种糗事，告诉她每一种原料的配比。“怎么样，很厉害吧。说实话晨曦，我总是偶尔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只是在现实中逐渐磨灭了。”
　　她把我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因为我知道她看见了我眼里的脆弱。我闭上眼睛，“晨曦，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件事即使证据不足，我也撑不下去了。我逃不过自己内心的审判。从林兰死的那一刻，我活着的每一秒都是为了完成今天的事，现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我也终于可以找到一个只属于我的地方了。”
　　我的脸上是她成串的眼泪，“晨曦，说了你也许都不信，我真的很喜欢监狱。在那里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只有在那里我才不会害怕，才不会焦虑。另外跟你说件事，这次在里面有一段很阴暗的日子•••”
　　“怎么会这样，谁做的？”
　　“尹烟。”
　　她又沉默了，“又是为了于观涛吗，为了他你们还能做什么。”
　　“我爱他。毕业后所有梦里都有他带来的惊喜，我以为时间久了，这种感情会变淡，结果越来越强烈。这次再见到他我想也许就是老天给我痴守的回馈，只是来的太晚了。”在我可以忘记的时候带来馈赠，怎么不晚？
　　她的眼泪比我多，我知道她的无力和无奈，可是这些事情连我都不能解决，她又能怎样呢。她跟我又重新核对一下公司所有的账目。我把多年来我积攒的客户给她看，并交代她一定要好好维护。
　　“这是我这些年最值钱的物品了，给他们上好香保证你衣食无忧。”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缘分吧。问你件事，你遇到赵磊的时候，他是什么工作？”很奇怪，当年我抑郁的时候，赵磊从哪里给我找到的那些药品，最近身体不舒服想查一下，居然都是常人不好买到的。
　　“那时吗？是M医院的客座神经科医生。”
　　“你再说一遍，哪个医院？”
　　“M啊。”
　　多年前我晕倒后醒来的医院就是M，当年不是尹烟送我去的吗？为什么我当年要自杀，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后面的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变得有些神不守舍。我回不到从前，但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里于观涛又准备了晚餐，还有额外的蜡烛、鲜花。他系着围裙从厨房端出了我们的晚餐，盖着盖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样的场景很狗血，我真的害怕先开盖子，里面有枚戒指，我该怎么应对那枚戒指？
　　“在想什么，吃饭了。”他招呼我过去，我才发觉自己愣的时间有点长，这在别人看来是感动到震惊的表情，在我明明就是惊吓。
　　我踱步过去，每走一步手心就会出很多汗。走到桌前，他绅士的帮我拉开了座椅，看着我坐下去，为我倒上了红酒，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他自己的酒杯。
　　“Cheers!”
　　我木讷的应对着。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工作有了新的进展，协会这边准备扩展，我马上会负责更多的地域。”
　　“那恭喜，你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可是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就很想你。我很早就回家了，可你总也不回来，所以我就开始准备晚餐。现在你这个小馋猫终于有机会尝尝我的手艺了，打开尝尝。”
　　虚惊一场，原来是这样。我打开餐盖，里面是一块喷香的牛排。忙了一天，都没觉得饿，闻到这个味道肚子终于受不了了，咕咕直叫。
　　“这是对我手艺的褒奖吗？”
　　他的笑声更加深了我的尴尬，我狠狠埋着头自顾的吃。吃到一半抬头看他，他仍旧微笑的看我。看我抬头，他起身走过来，在我的嘴角亲了一下。
　　“吃相还是这么惹人怜爱。”他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区域扩大后，我可能很多的时间都不在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否则我会担心的。如果可以每天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你很好，好吗？”
　　我点头。突然觉得心里空了好大一块，我已经习惯屋子里面有人存在了，即使他的存在感很弱，我也习惯有这样的影子了。现在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我和我的影子，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每天还这么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胃口突然就没有了，剩下的一大半牛排我吃的很慢，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寂寞的恐惧已经这样深了。我的沉默他理解为了对他的不舍，于是他也跟着沉默。
　　“无论如何，近段时间不要和尹烟联系好吗？你这样做不能给她任何安慰，却会给我带来灭顶之灾。”
　　他目光闪躲着，最终还是点了头。
　　“雪，你永远是那个最敏锐的姑娘。”
　　“我并不会吃醋，只是这些事我暂时无法给你解释。别给自己增加负担，你现在的克制会让你们有一个明朗的结果，但是如果你现在非要逆行，我不会坐视不理的。”我看着他，“不仅是我，尹天傲也不会。”
　　“他？好。”
　　我继续吃那块稍有些凉了的牛排，味道大不如刚才了。
　　“雪，我真的爱过你。而且试图用我的最大力气去呵护你，雪•••”
　　“别说了，我懂。人们说二个人最终的不能相守是因为他们没有生活在一个世界中，可是，我们不同，我们不是生活在二个世界的人，我们本身就是二个世界，我们的世界中有各自的规则，你适应不了我的，我屈服不了你的，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但是，涛，我也要你知道，我爱过你，痛彻心扉的爱过，而且至今从未后悔过这份执着。”
　　他用手摸着我的头：“雪，你相信有来生吗？如果有来生，让我早些遇到你好吗，让我早些遇到你，在你没有绝望前，好好爱你。”
　　“我等着你的来世。”
　　牛排彻底冷了，看来这顿晚饭注定要在这里结束了。
　　李晨曦去请辞了，办交接手续应该需要十天半月，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我们的交接已经结束了。
　　“大姐，哈哈，是我。”
　　“恩，我知道，你都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在忙什么？”
　　“学院前几天选出了十个同学去国外交流，我被选上了，在国外打长途很贵的，所以就没联系你。”
　　“哦？是吗，真是棒。我正好有事找你。”
　　“恩，什么事啊？”
　　“你记得你晨曦姐姐吧，大姐过段时间要彻底休个假，我把我的工作室交给她了，以后你的学费和各项花销直接找她就可以了。平时要是有时间多去工作室帮帮晨曦姐，咱们一大家子都托付给人家了，多少也要表示一下，知道吗？”
　　“恩，知道。大姐你要去哪啊，我快放假了，不带上我吗？”
　　“不了。你太难缠了，我好不容易放松一下还带着你，就别休息了。”我的眼泪在眼里一圈一圈的回旋，“弟弟，一定要听话，一定要有出息。照顾好爸爸妈妈，无论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他们我们都无法在这个世上走一遭。”
　　“恩，大姐，我知道。”
　　挂断电话，泪流满面。没有姐姐的日子，你要加油，要坚强。
　　工作室这边正常的运行，无事的时候，就和戴倩泡在一起。她再也没说起过赵磊的任何事情，有一次我忍不住问，结果也是被岔开话题。我联系不到赵磊，或者说我没有任何的理由和借口去联系他，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很想把所有事情问清楚。
　　“喂，田雪。”
　　“怎么了，怎么声音这么低沉。？”
　　“我可能没法接手你的工作室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
　　“我有事要处理。”
　　“没关系，你去处理，处理好再说，我这边不那么着急。”
　　“没机会了，没机会了！”那边晨曦咆哮着痛哭，然后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没有了声音，最后索性关机。
　　我实在放心不下，连夜打车过去找她。门缝有灯光，我按了门铃后灯光就消失了。我拼命的敲门，没有任何回音。报警，报警！我颤抖地拿出手机，刚拨通了号码，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就出现在了这个门口，他们敲门，对里面说是警察。
　　我站在边上，脑袋一片空白。一会见到晨曦红肿着双眼走出来，后面跟着赵磊。警察把晨曦拷上，她没有任何反映，默默地接受。
　　“晨曦，晨曦。”
　　“你干嘛！”警察喝住了我。
　　“我没事。只是我再也不能接受你的嘱托了。”
　　警察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押解出去，揉捏着把她推上了车。她就像一个木偶，在他们的手里被各种摆弄。我看着他们所有人的背影消失，还是没有想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吧。”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被带走？发生了什么！”我揪着赵磊的衣领质问他。
　　“捉拿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戴倩？戴倩怎么了？”我推开他给戴倩打电话，电话的那边一声一声地响，每响一声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撞击一次，在我快要炸开的时候，那边终于有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了。
　　“干嘛啊，这么晚了。”
　　“我以为你死了。”我开始嚎啕大哭，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晨曦为什么成了凶手。她杀了谁。
　　“你别哭，怎么了，你在哪？”
　　“你再也不用担心晨曦了，她被带走了，她被警察带走了，他们说她杀人了。”我瘫坐在地上。对戴倩的担心转化成了对她的怨恨，她是不是也像尹烟一样，因为有一个强大的后台，所以要把我们这些如草芥的人唯一的自尊折磨殆尽。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不知道为什么吗！你们得到的还不够多吗，从乞丐的碗里夺食就这么理所应当吗？！”
　　“田雪，你在说什么！你在哪呢，你怎么了。”
　　赵磊夺过我手中的电话，“她在李晨曦家楼下，具体地址是XXX•••”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清，赵磊挂断电话坐到我旁边，什么都没说，而我，真的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质问事情的因果。我一遍遍回忆最后和李晨曦相处的情景，一遍遍地想她脆弱的笑，一遍遍的想为她勾画好的一切。她是我最后的依靠，现在她不见了，我该把我这个沉重的壳交托给谁，又有谁肯心甘情愿的帮我撑起这份沉重？
　　戴倩没来及化妆就出来了，少了那份精致，感觉更亲切了很多。赵磊起身去帮她拿包，“小雪听说李晨曦杀人了，以为你死了，哈哈。”
　　“我说的，怎么那么不正常呢。”
　　戴倩蹲在我面前，我把搂在她的怀里，悄悄的跟我说，“小雪，不是我做的。在所有的竞争中，我都信服愿赌服输。”
　　戴倩陪我回去，于观涛仍旧站在窗前。我带着戴倩回了我的卧室，他去厨房给我们倒了水，并不多问什么，转身去招待客厅的赵磊了。戴倩以为我们早就过上了夫妻生活，看到我屋里的单人床不免狐疑。
　　我们光脚坐在床边，看着月光中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深。
　　“戴倩，我很害怕。我知道我做的事情早晚都是要有惩罚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切来的如此突然。戴倩，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的。就像现在我想对你说的一样。虽然我在富人的圈子，但是我比你更厌恶用这些高人一等的境遇去强夺些什么。因为，我妈妈是被我爸爸逼死的。”
　　“妈妈很漂亮，是普通人家的女孩，有一个和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爸爸家世一直很好，可是他谁也看不上，偏偏就认定了妈妈。后来用了什么方法我不知道，但是最后妈妈还是嫁给他，并有了我。在那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疯掉的时候妈妈已经不正常了，她一有时间就会去陪他，静静地坐在他旁边，我记得有一次爸爸带着我去找她，看见那个男人疯狂地抽打已经倒在地上的她，而她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从那后，爸爸就把她软禁在了家里，开始她没有什么异常，后来她总是在半夜惊醒，总是试图逃跑，后来就是大喊大叫、大哭大闹。家丑不可外扬，爸爸让人看得更紧了，甚至连我都不能接近妈妈。再后来她终于还是躲过了管家的视线，完成了她对命运的逃离•••”戴倩长叹了一口气，“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被镀了一层金，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我们已经被迫站在了高人一等的位置。”
　　她看着我瞪大的双眼：“可是，小雪，我不会。我不会做那样的事。”
　　我沉默的盯着自己的脚趾，我不知道怎样安慰，因为也许她不需要安慰，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无论说什么都那么苍白。
　　“戴倩，我真的好羡慕你妈妈。”
　　“为什么？”
　　“因为她被人深深地爱着。”
　　“嗯。”
　　“晨曦被抓走了，我还没弄清情况，可是以她最后发出的绝望来看，这件事似乎很棘手。戴倩，赵磊心中是有你的，只是他就像你妈妈一样，走进了一个蛊惑的怪圈，除了他心中的感情，谁的都感觉不到。可是，你妈妈真的不爱你爸爸吗，不是，她已经爱上了，你就是例证。只是有时人就是太过执着，以为得不到的才是完美。”
　　我们坐着相拥睡去，我是真的太累了，晨曦走的那一刻似乎抽掉了我所有的精力。林兰，我是很想去补偿你的，可是现在我们的聚会要推迟了。
　　第二天还是早早的醒来，把身边的人安置好后准备出去晨练。客厅内阳光毫不掩饰的直射进来，我看到阳光中有一道阴影，与周围的明亮格格不入。他面对着我，可我却丝毫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厌恶清晨的阳光中就有阴影。
　　“戴倩在房间，一会给她准备一个早饭。晨曦的事情你愿意说就告诉我，不愿意说我也会查清楚的。”
　　“你和我的女人都相处的很好。但是抱歉，我只能为其中的一个女人负责。”
　　我走进盥洗室，他也跟着进来，反锁上房门，把我抵到墙边，毫不抑制的吻我。我无耻怀念了很久的那个气息一下又回来了，我本来坚持的不反应在瞬间就变得意乱情迷。我们相拥着，希望能从彼此身上找到一些可以发泄的东西，我只能依靠他，我只能在这样的境地里摆脱我的恐惧。
　　我看着自己身上裸露的肌肤越来越多，我紧紧地抱着他，如果下一刻就要面对死亡，我希望这一刻与你共享。我吸着我的每一寸裸露，我看着自己无法抑制的欲望喷涌而出，就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我们彼此一次次互相需要，直到筋疲力尽。
　　我赤裸着进入浴室，听见门开门关的声音，看着热水滚烫地从头流向脚下。无论发生什么，这都是我不得不面对的，新的一天。
　　整个早餐沉默无语，只能听到每个人咀嚼的声音。吃完早餐后，赵磊和于观涛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班，戴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又回到卧室去睡了。我收拾完碗筷打开电脑，开始给申探发信息。
　　当戴倩终于睡眼惺忪的起来，太阳已经升的好高。把自己打扮漂亮后，戴倩似乎又朝气蓬勃了。周围的人或者背叛，或者反目，或者消失，现在只剩下你了，而你，我知道注定有一天仍旧辜负。我迎着阳光坐在阳台上，面对着睁不开眼的光线使劲的烘烤。这样的光芒是不是可以晒亮我心里的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