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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解剑堂前请解剑 ...

  •   很快有伶俐的门童小厮殷勤迎上讨了拜帖,揽过了缰绳。顾念之旋身下马,顺手摘下了长枪,像到了自家一般熟稔地丢进了一个小厮的怀里,一言不发的提步往府内走去。长枪似有些分量,砸的那小厮身形猛晃了一下,幸好旁人眼快搀了一把,才颤巍巍的跟了上去。
      边走着,领头的管事偷瞄了一眼顾念之冷若冰霜的面孔,心中惶恐不知是哪里惹了这未来的姑爷,脚下的步子不由得迈得越来越快。眨眼功夫,一行人便穿过影壁假山,行到了解剑堂前,于夏家兄妹来说,顾念之那犹抱琵琶的面容终于清晰起来。
      这一眼,看的兄妹两人同时虎躯一震。
      夏清越默默地扶了把发冠,又不着痕迹地摸平了竹青袍子上的皱痕,才一挑桃花眼,仪态万方地开口了:“这小子长的还不错,颇有些我年轻时候的风韵。”
      夏清越不过长了夏清歌两岁,听到他这样故作老成却又是自恋无比的话,忍不住又抖了一抖,狠狠剜了一眼夏清越,等再转向顾念之,先前的期待与兴奋统统沉郁成了失望。她垂了眼帘有些郁闷道:“竟是个不中看的小白脸,枉我等了一个早上。”
      “谁说小白脸就一定不能打?”夏清越霎时来了精神,半眯起了眼睛挑衅一般地看着夏清歌,“我看你是觉得这小子长得不赖,舍不得揍他了吧。”
      “你别激我了。”夏清歌一撩衣摆单膝半跪,“反正我看这小白脸不怎么顺眼,揍一顿解解气也好。”说罢她握起画眉,右手支地将半截身子探出屋檐,静待着顾念之走到解剑堂下,准备出其不意地来个猛虎落地唬他一唬,在气势上占个先机。
      解剑解剑,顾名思义,凡过此处者必先除去兵刃。这个讲究不同于朝堂不得佩剑的君臣之礼,却也是大同小异。东泽夏氏的崛起要追溯到百年之前,枭滦湖畔一块赤金玄铁现世。其时刘颐为敬武帝,以此为天降祥瑞,当即张榜天下求取能工巧匠进宫铸剑。不曾想前前后后数十位当世著名的铸剑名家,都在这块千年奇材上栽了跟头。久而久之,这赤金玄铁竟落得个无人能问津,也无人敢问津的尴尬处境。皇榜上的赏金一年多似一年,终于在空悬五年之后,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摘下。少年以项上人头为担保,在敬武帝面前许诺,一年为限,宝剑必成。敬武帝思量数日,终于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将玄铁交予了这名少年。少年入赤堇山闭关铸剑,于一年期满之时,竟真手捧一柄金光耀日锋芒盖世的宝剑拜谒敬武帝。敬武帝见之大喜,想以千金相酬,少年却说:“惟愿于枭滦之畔赤堇之侧,结庐铸剑。”于是,便有了白玉剑阁拔地而起,而这少年,正是夏家先代家主。经历了百年的皇权更替江湖纷争,东泽夏氏却凭着这祖传的铸兵技艺立乱世而不倒,经盛世而不衰。虽现下与北川顾氏,西岳李氏,南岭秦氏成鼎足之势,御赐解剑的恩典,却是独独东泽夏氏一份;自然也唯有这“神兵之首”夏氏,才当得起这般万兵臣服的“朝堂”之礼。
      要进入夏府,只有通过解剑堂这么一条路,显然顾念之只能把封焰凤鸣枪留在此处。如此一来,这大半天的等待便全然失去了意义。虽说这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名副其实的顾念之委实让夏清歌很失望,但以夏大小姐性格,既已把他视作对手,便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最佳时机只有一瞬,而她,等的就是那一瞬!
      十步,九步,八步……夏清歌眼也不眨地注视着顾念之,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出手的时间,同时极力地压低身体,仿若一把张到极致的弓,蓄势待发。
      然而当夏清歌默数到二的时候,顾念之却停住了。
      他负手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刻,忽然向夏清歌的藏身之处抬起了头。
      夏清歌避之不及,正对上了顾念之的眼睛。
      那是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似茫茫夜色中静默燃烧的两朵寒焰,焰心疾射出一柄冷锐而寒傲的刀,裹挟着北地寒冷蚀骨的风雪。
      夏清歌只觉得这眼刀直剜进心房,心脏猛地一缩,然后狂跳的一阵快似一阵,身子也因为紧张僵直而开始发麻。
      恰在此时,察觉到小妹神态有异的夏清越,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举动。
      他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夏清歌后背。
      这确然只是轻轻的一拍,但彼时夏清歌身子的重心悬在檐外,精神又全集中在顾念之身上,经这一拍,居然一头栽下楼去。
      变故徒生,惊得夏清越脸色骤白,亦合身扑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夏清歌倒摆脱了顾念之双眼的魔障,灵台一片空明,瞪了眼夏清越,愤懑道:“夏清越,你跟我是有多大仇啊!”
      说罢,她满意地阖了眼,很是佩服自己在如斯状况下还能如此镇定,这辈子能将夏清歌吓成这样,也倒值了。
      只是预想中的钝痛并没有袭来,在一片抽气声中,却是一双有力的臂弯接住了她,有种难以描摹的清冽香气萦绕于鼻尖。摩挲脸颊的布料十分之柔软,和煦的温度透过并不那么厚实的衣料传来,将夏清歌环在其中。
      这决然不是夏清越的气息,夏清歌继续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突然福至心灵地悟了这个怀抱的主人是谁。
      如初丢脸,毋宁去死!
      夏清歌于心中哀嚎一声,本想干脆挺尸到底蒙混过去,可转念又觉得这样就吓昏了委实更没面子,于是在天人交战了一番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果不其然,顾念之此刻正带着三分惊诧注视着她。
      “清……清歌,你没事吧?”夏清越惊魂未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句话短短七个字居然抖了三抖。
      夏清歌刚想扭过头去哂他忒没胆量,却惊觉顾念之眼睛里的诧异又迅速地结上了薄冰,还未待她反应过来,身下一直牢牢托着她的双臂已徒然一沉,竟将她生生掀翻在了地上。
      这回夏清越反应倒极快,一手扶稳了夏清歌,足下发力,疾退数步,面色不善地望着顾念之,强抑了怒气道:“顾将军,纵使舍妹鲁莽冲撞了尊驾,到底也是姑娘家,你这样做,恐怕有失分寸吧?”
      “分寸?二位身为东道,却躲在楼阁暗处迎接顾某,可算是有分寸?且都是武艺不俗,却演出这样一出苦肉戏码,也是分寸?”这是顾念之进夏府以来第一次开口,一把嗓音如切冰断玉,同他本人般清冷疏离。
      啧,吓懵了不行么!
      夏家兄妹又是心有灵犀的想到了一处,同时默默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再者,我还真看不出这位,是个女子。”顾念之目光往夏清歌身上流连了片刻,噙着冷笑。
      “哈……”哪知听到顾念之如此讥笑她,夏清歌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抚掌大笑着说:“四哥你可听清楚了?”
      “自然。可是……”说罢夏清越眼风往呆立多时的管事上身一扫,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否的压迫道:“赵管事,不知你们听清了与否?”
      这赵姓管事平日在夏府内主司管教廝役一职,今天不过是多余领了将顾府客人引到解剑堂前这档子差事。虽然先前已被这未来姑爷“单刀赴会”的架势惊了一下,但毕竟只是桩带路的简单差事,他也未有太多顾虑,谁曾想眼看着就能向大管家交差了,却生出这么一只幺蛾子来。此际看着两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赵管事已紧张得在额上贴了层薄汗,被夏清越一诘哆哆嗦嗦地答出个“是”后便连大气也再不敢出一个。
      “姓顾的,先前不过是我与兄长玩闹不慎滑了脚,你救了我一次也摔了我一次,这厢就算扯平了我们互不相欠。但是你一再出言辱我夏家,人证凿凿,却不是道个歉就能了事的。”夏清歌昂首道,其声朗朗,理直气壮,右手却悄悄地探到了身后,做了个抓握的手型。
      夏清越会意,不动声色地把方才就掩在袖中的画眉递到了夏清歌手中。
      剑握在手,沁凉的触感直抵掌心,却似一剂定心丸。
      “顾某无错,何必道歉?”那俊秀的白衣少年的视线越过夏清歌,漠然地看着那方写有“解剑”的匾额,薄凉的双唇开阖间,一字一顿吐出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
      “等的便是你这么个答案。”夏清歌深吸一口气,豁然拔剑出鞘,“东泽夏清歌,还请赐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解剑堂前请解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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