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拯救计划》大妙妙菇

64、一个烈女

　　殿中气氛，如同死一般宁静。

　　隋幼卿勾着头坐着，默默盼着皇帝赶紧过来——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她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场面，不是她一个人能应付得来的。

　　然而寂静在过去的现在的每一秒蔓延，仿佛还要铺展到无穷的未来。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一点声音——而外头终于响起的奔跑的脚步声，却如同一把重锤，敲得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皇帝是不会这样跑的。会跑的，只有下人。

　　果然，进门的是个太监。

　　他进门便跪下了，道：“回皇后的话，乌头草……奴婢们已经找到了。”

　　“在哪儿？”皇后的眉轻轻一蹙。

　　“……”那太监抬起头，胆怯地瞥了苏云曦一眼。隋幼卿也跟着看过去，便眼见着苏云曦的脸瞬间灰白。

　　“在……苏贵嫔后阁的花圃之中……”那太监小声道，却生怕苏云曦辩解，一转头冲外头挥了挥手，一个看服色要更低级一些的太监忙捧着一个被缎子盖住的盘子碎步跑了进来。

　　皇后面色如铁，待得那捧盘子的太监到得面前，伸手慢慢揭开了覆盖在上头的贡缎……

　　贡缎下面，分明躺着一棵根系上还带着泥土的乌头草。

　　隋幼卿离皇后近，分明听到她牙齿紧咬的格格声，之后，她看着皇后猛地一把将那盘子掀翻了，怒斥道：“苏贵嫔，你还有什么话说！”

　　银盘在地茵上碰撞出沉厚的响声，那棵乌头草落在了一边。

　　而苏云曦什么也不说，只是摇着头的动作由慢变快，终究歇斯底里地哭叫起来：“不是嫔妾！不是嫔妾！”

　　“不是你？不是你？！”皇后也是气急，反问道：“你说你冤枉，你说那些人是勾结好了害你，可……可他们不能为了害你从外头弄来乌头草去种到你眼皮子底下吧？！你如今还要叫屈？！”

　　苏云曦站了起来，她的身体颤抖着，这站姿都有些歪斜，显是她内心痛苦已极。隋幼卿看着，心中虽有不安，可到这时候了，也不能退哪怕一步。只能就这么看着，看着她一步一步向皇后走过去。

　　而殿内，所有人都这样，看着苏贵嫔，看着这罪人要做什么。

　　当她还剩几步就到了皇后面前时，皇后终于有些心慌了，道：“你……你要做什么？你要对我无礼么？”

　　苏云曦摇着头，竟是咯咯冷笑出来，她脸上泪痕未干，这模样真是诡怪得很：“嫔妾能对您做什么呢。您是吉人天相的皇后啊……只是，只是！您手上沾着那么多冤死的宫妃的命，您真以为这些罪孽报应不到您吗？！”

　　她声音越来越厉，最后竟是挑出了破音。

　　隋幼卿眼见着不对，想站起身来，却见苏云曦朝皇后身前扑了过去，狠狠掌掴皇后的脸，喊道：“你真以为我蠢么！谁害了我，谁想杀了我，谁贼喊捉贼在我的殿阁里种乌头草！”

　　皇后冷不丁吃了一耳光，自然是勃然大怒，愤然一把将苏云曦推得摔在地上：“你这个贱妇！你居然敢打本宫！真是反了你了！”

　　苏云曦跌坐在地，却是桀桀冷笑：“我活着的时候自然是反不了，可我这样大的冤屈，便是死了，也一定向你讨个清楚！”

　　隋幼卿突然明白了苏云曦的意图，她跳将起来，却终于没有苏云曦快——那盘子打翻的时候，乌头草便是在苏云曦当下的手边！

　　待隋幼卿扑上去用力往外拽那棵被她塞进口中疯狂咀嚼的乌头草时，皇后捂着半边脸，气得浑身打抖，道：“柳贵嫔，你让她去死！”

　　“她若是死了谁来交代为何要害皇后？！”隋幼卿手上一点儿也不松力气地揪着那棵草，道：“皇后，皇后，别让她死！她死了就不用交代别人，难道她一个娇贵千金知道怎么种乌头吗！”

　　话音未落，苏云曦手指已然松开，隋幼卿一把将那乌头草拔出来，却见她咬嚼的地方已然稀烂，忙喊道：“快给她灌水！别让她死！皇后，皇后啊，总需让她自己和陛下说个清楚，莫让陛下以为她是冤死啊！”

　　“……灌水。”皇后捂着被掌掴的半边脸，声音发颤。那些个宫人忙取了冷水给苏云曦灌下去，隋幼卿托着苏云曦的头，那水从苏云曦口边滑下，将她的裙幅打湿了一大片，仿佛有人趴在她膝上哭过。

　　隋幼卿的手抓着苏云曦的胳臂，分明感觉到她身体在抽搐。

　　这苏云曦中毒的症状比她深多了！单是灌水，能活命么？

　　“要不要召御医？”隋幼卿抬头，汗水从她额上滑落：“皇后，她这是一心求死……想来……”

　　“召御医！本宫偏不叫她死，要死，也不是她想怎么死就怎么死！”皇后切齿道。

　　宫人们飞跑去了，隋幼卿咬着牙，一下一下掐着苏云曦的手臂，希望她从昏迷和痉挛中挣扎出来。

　　便在此时，外头的太监一声“陛下驾到”，传了进来。

　　你他妈的还知道来！隋幼卿简直想扑出去咬死那个男人。

　　然而她究竟不能——她能做的，只是看着那个男人进门，一声漫不经心的“怎么了”，出口一般便变成了惊怒的“你们？！”

　　“苏贵嫔是下毒的人，人赃俱获！”皇后撤开了捂着脸的手，让皇帝看到她脸上的掌印，以及被苏贵嫔的指甲挠出的血痕，颤声道：“陛下还要回护她么？”

　　皇帝有些失神地望了苏云曦和隋幼卿两人一眼，道：“她……她这是怎么了？”

　　“她怕臣妾降罪，便将那从她后阁中挖出来的乌头给生嚼了！”皇后恨恨道：“臣妾已然遣人去召御医，柳贵嫔也招呼着人给她灌了水——妄图谋害皇嗣，哪里有这样容易便能死！”

　　皇帝显是心神不定，他点了点头，终于看到了被隋幼卿丢在地上的那半根乌头草，竟走过去捡了起来：“就……就是这东西？果然是从她那里找到的？”

　　“陛下明鉴！”皇后也哭了出来，道：“臣妾哪里对不起她，她何必这样对臣妾！”

　　皇帝却不看她，只看着隋幼卿，道：“爱妃，昨日，是你说不会是她的。”

　　隋幼卿咬着下唇，惨声道：“嫔妾当真以为，她不会……她明知自己最是容易被人猜疑的，嫔妾怎么也不能相信她会鬼迷心窍做下这种事儿来！”

　　“你现在也不能相信么？”皇后怒道。

　　“……若是，容不得不信，嫔妾也只好信。”隋幼卿皱了眉合了眼，两行清泪却从紧闭的双眼中渗出，滑下脸颊：“她，她是差点就要害死嫔妾的人么……陛下，陛下！嫔妾……嫔妾蠢！”

　　皇帝似是一腔话都说不出了，终于颓然摇了摇头：“别让她死。到底是功臣之女……杀了她，朕怕人寒心。”

　　“陛下！”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决绝无法相信的话，失声叫道：“她差点害死臣妾！”

　　“着苏氏……罚入冷宫。”皇帝仿佛是没有听到皇后的话，沉声道：“不及黄泉不须相见。”

　　隋幼卿抬起头，恳求地望着皇帝，却终于是妥协地低下了头，从袖中掏出丝帕，慢慢蘸干了自己的眼泪。

　　苏云曦的头枕在她腿上，而她将丝帕收入袖中之后，却是慢慢将苏云曦放在了地茵上，她是再也不要看苏云曦一眼了。

　　而她刚刚把苏云曦放下，苏云曦的身体便蜷缩了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呕吐着，腥臭的呕吐物让屋内众人皆是皱了眉，皇后用丝帕掩了鼻子，嫌恶道：“快收拾掉！”

　　皇帝却并没有明显的厌憎神态，他环视一圈，只道：“没事儿的话，朕就走了——记着，她不能死。还有，苏氏进了冷宫的事情，如若让外头的人知道了，生出朕苛待功臣之女的说法来，你们自己担待！”

　　隋幼卿听得分明，垂泪的眼不曾抬起，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

　　她算中了。

　　苏云曦正是得宠之时，又是苏右相的女儿，皇帝怎么可能让她去死呢？别说这只是个杀人未遂，便是皇后真挂了，想必也会找个替死鬼来顶罪，绝不可能真看着这美人儿香消玉殒的。

　　至于那什么不及黄泉不相见，更是容易——直接挖地挖到地下水出现的深度，那不就是到了黄泉么！黄泉这名字不吉利？好吧，完全可以改个叫法啊，御用文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而皇后，以为丈夫虽然不舍小三但还是要顾念自己的正房夫人……大抵是不知道，皇帝和苏云曦的想法有些奇妙的一致呢……

　　至少，他们都觉得这事儿是皇后贼喊抓贼。

　　而且，苏云曦在服毒之前喊的话，皇帝也完全可以问到，苏云曦的委屈，苏云曦的愤怒，苏云曦的绝望，他一定都能感觉得到吧。

　　到那时候，他会怎么看皇后呢？会不会觉得，皇后和当年的苏才人一样，也在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他？

　　他要真是那么想，皇后可就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