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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一桩冤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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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幼卿几丝乌发散下发髻,唇微微肿起,颜面上汗水盈盈,衬得素来细心保养的肌肤添了晶莹之意。云散雨过,皇帝仍是拥搂着她,低声道:“你这次伺候得,比往常好。”
隋幼卿一怔,难不成这心态变化一点点,真就有这样大的转变?同样的媚功,她是“隋丽妃”的时候对皇帝有用,可换了“柳柔亦”,便是分毫无有作用了,难不成还真是因了她时刻想在皇帝面前保持天真纯善的白花形象,所以放不开?
她脸上却是红了,低声道:“嫔妾向来是这样伺候啊,陛下是今日对嫔妾动了怜惜,所以才……”
“口是心非。”皇帝捏了捏她残汗未消的鼻尖,笑道:“你如何伺候,朕岂会无知无察!”
隋幼卿别过头去,一副娇羞不禁的模样,道:“陛下心思软了,自然就是这般!”
皇帝也不再说破,只笑着从她身后搂了她腰,道:“累不累?早些歇着。”
隋幼卿轻轻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帐中香兽里点了一支蜡烛,那光微微的,而一闭眼,那微微的光也便消失不见了。一片黑暗中,隋幼卿觉得自己的心思,在男人的汗味和自己的脂粉香中越来越静。
皇帝以为,别人下毒是为了害她,而皇后才是被连带的那个倒霉鬼。他有这样的心思,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只是,皇帝眼中下毒的人,会是谁呢?
自己正在碧水面前为苏贵嫔假模假式地洗白白,皇帝便突然问出声,看他模样,大概也不希望苏贵嫔这新晋的美貌宠妃牵连到这件事情上来——毕竟,人都是有心的,谁愿意看着自个儿喜欢的人物一个接一个被证明是坏人呢。
他若是不怀疑苏贵嫔,又会怀疑谁呢……宫中旁的妃嫔里头,惠妃是个天天生病,眼见着一口气拖不过来年年关的人物,便是连皇室的家宴都素来不参加的,买通人给皇后下毒,她怕是没那个心气。眼看要见阎王的人了,哪里有那股劲儿再给自己生前罪过狠狠添一笔呢。
下了这惠妃,便是她和苏云曦两位贵嫔了。她自己当然不会下乌头这样可怕的毒给自己,苏云曦,也被她几句话给撇清了。
所以皇帝会怀疑谁呢?那些他未必都记得住的低等嫔妃么?便是那些女人有心,可位次在那里摆着,又不得宠,这样的女人真能买通皇后身边的人,做下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么?
排除这一众人,也就剩下一个可能:这下毒的人,就是皇后的人!至于背后谁指使……能指使得动的人,不都被排除掉了么?
如果皇帝的想法和自己一样,好戏怕就要上演了吧……隋幼卿微微勾起唇角,宛若一个没有烦心事,极为幸福的女人。
待到天光破晓,皇帝便从她身边起身了。妃嫔睡觉都轻,隋幼卿便也跟着醒来,正要伺候皇帝更衣,却听得外头有动静。
仿佛是什么人要进来说事儿?隋幼卿有些纳闷,却仍然是召唤了宫娥为皇帝换好了衣服。待她自己也换装完毕,打算恭送皇帝去上朝之时,外头那人终于获准进来了,却是苏贵嫔宫中伺候的内监李保。
这一大早的……隋幼卿不禁皱起了眉,她分明看到李保的眼眶子底下好大两团青黑,分明是昨晚上不曾睡眠的意思。
“怎么了?”皇帝自然也看在眼里,也是有些不乐,问道。
李保竟然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皇后一大早就把贵嫔带走了!陛下!您……您救救贵嫔吧!”
隋幼卿心里一咯噔,满脸惊色地看了皇帝一眼,道:“陛下,难不成真是……”
“不会是她。”皇帝断然道:“你先去皇后那儿,有什么事情都务必先拦着。今儿是朝会,误不得。”
……我去年买了个包。
隋幼卿咬着牙承了旨,心中的自我再一次左右开弓抽了这男人十几个耳光子。你他妈叫我去拦着暴怒的皇后?想也知道皇后干嘛抓了苏贵嫔——皇后肯定觉得苏贵嫔是嫌疑犯啊!而且这都过了一夜了,谁知道那些被拷打的下人供出了谁来!只怕“苏贵嫔肖想皇后之位,所以在药匙上下毒,妄图害死皇后与柳贵嫔”的证据都坐实了呢。
这尼玛能拦得住才怪!
皇后原本不动苏贵嫔,是因为苏贵嫔的娘家摆在那儿。先没了侄女又没了女儿,苏右相怎么可能忍得住?皇后大概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然而,皇后到底是丢了个儿子的女人啊,她现在怀着的这个可是她的命根子,谁要动她腹中的孩子,她一定会和那人拼命的!
然而皇帝下命令,她“柳贵嫔”能不接么?不能啊!
目送皇帝走远,隋幼卿便是恨得咬牙,也只好叹口气,看着那仍然跪着的忠仆,道:“皇后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家贵嫔若是清白,她定能给你家贵嫔还一身清白的。”
“多谢贵嫔,多谢贵嫔。”那李保仿佛听不到她话中隐约的推诿,只一味磕头,念着那一句多谢贵嫔。
隋幼卿郁闷,内伤,纠结,道:“起来吧,别说了。我去绘个妆便去皇后那边儿!”
“这……来得及么?”
“难不成你觉得,就这么短短一阵子,皇后便会把苏贵嫔如何?”隋幼卿道:“即便是有人诬告她,皇后也一定会审问清楚了再发落!”
说着话,她便回了房中,唤碧水速速绘了个简单妆容。她不敢当着皇后的气头上过去,但也不敢怠慢,到底是皇帝嘱托要她去拖着皇后呢……
这贴心小棉袄真他妈不是人当的。
隋幼卿深刻体会,对于“如何在表面上显示出万分着急而在事实上构成一直拖拉”的技术,她还可以研究得更深一点……
但是,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是位移到了皇后跟前。她的正前方,是面罩寒霜的后宫之主皇后,她的斜前方,是跪在原地泪流满面的苏贵嫔。
这真是极好的……
硬着头皮问了安,隋幼卿等了半晌,才等到上头的女人一声:“安泰?本宫有这样的好姐妹,还谈什么安泰!”
隋幼卿偷眼瞥了苏贵嫔一眼,硬着头皮再问:“……苏贵嫔是……所犯何事啊?”
“柳贵嫔冰雪聪明,何必装傻。”皇后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下人们都招了,偏她嘴硬!”
隋幼卿看着浑身颤抖的苏贵嫔,道:“单是一个下人招了供么?那……或许抵不上什么证据呢。”
“本宫便知道,有人会怀疑屈打成招!”皇后道:“本宫叫人分开拷打那些贱坯子们,五个人里有三个都招出了她!苏贵嫔,你同本宫叫屈,倒也拿出些证据来啊!”
“嫔妾哪里有证据!”苏贵嫔一张尚来不及上妆的面容上早就是涕泪交横:“这些下人既然横下心诬赖嫔妾,自然不会轻易改口!嫔妾哪里……”
“皇后息怒。”隋幼卿也跟着跪下了:“此事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啊。请您试想,若是苏贵嫔果然是罪人,那么处置了也便处置了,可她若是冤枉的呢?冤杀了好人不打紧,可放过了坏人,迟早再生纷争啊!”
“你说的本宫知道。”皇后咬牙道:“只是如今人证物证悉皆全了!只是凭她一个人喊冤,她便是冤枉的了?本宫也不是非得置她死地,只是,她倒也拿出证据来!”
隋幼卿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终归要慎重啊。苏贵嫔……你当真是……”
苏贵嫔抬起头,含泪望着她,道:“我没有,我没有!”
“嫔妾以为……人说的话,未必可信。真要是有人买通了三个人,那他们都要栽赃陷害苏贵嫔也难说啊!”隋幼卿转过头,望着皇后道:“御医不是说了么,这汤匙上涂的,是乌头草的汁液,可宫中有的药材,却是制好的川乌草乌,是挤不出汁液的……要不,咱们从这乌头汁上去查?或许,苏贵嫔真是冤枉的呢……”
“好,好!”皇后如今是一心要抓出害她的人来,倒也不介意隋幼卿的话有些违逆她的意思了:“灵芝!你和张和说,叫他带了内侍们,带着御医,一处处宫院给本宫翻!哪儿也不要落下!这新鲜乌头草,本宫非得翻出来不可!”
灵芝领命出去了。隋幼卿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安生了不少。按理说,灵芝是最后一个接触到那两把药匙的人,她也有嫌疑,然而看她步态,却明显未曾遭到过拷打。这至少证明皇后还护着她。
只是现在被皇后庇护,可未必是件好事。
见灵芝出去了,皇后那冰一样的眼神又移了过来,道:“起来吧,柳贵嫔,把苏贵嫔也请起来!”
隋幼卿不敢怠慢,忙扶起了苏云曦。苏云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而隔着衣裳,隋幼卿分明能感受到她身体依然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