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倾几季》罗诗成

5、第五章 热奶茶

　　起床的时候其他寝室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揉了揉眼睛，慢慢的穿上衣服。看了一眼时间，他已经做好了迟到的准备。
　　系上最后一根鞋带，把门只是虚掩着就走了。反正也没什么可以被偷。
　　我的专房，他故作乐观的想。
　　第一个夜晚真难熬，出门前他还洗了个头，风吹得有些冷，但他从来就不怕冷，他最喜欢的季节就是冬天，下雪的时候，一望无际的白色从天而降。父亲曾和他一起堆过一个雪人，只是第二天就放晴了。
　　冬天就快来了吧。
　　陈浅念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早自习已经上了一大半，班主任已经站在门口在等他了。朗朗的书声从里面传来，陈浅念第一次这么晚。想到老师那张严厉的脸，他有些后悔了。
　　陈浅念走过来，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老师，我…”
　　“啊，没事，迟到不要紧的，以后不要太累着自己了，老师就是喜欢像你这样乐于助人的孩子。”
　　陈浅念听不懂他的意思: “乐于助人？”
　　“是的，进去吧。”老师笑呵呵的说。
　　陈浅念感到非常的奇怪，这事竟然就这么算了，昨天一个学生只迟到了几分钟，老师就把他的家长喊来了，今天自己迟到了大半节课他竟然不管。
　　来到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旁边的许雅佩像是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一如既往的读着她的课本。
　　陈浅念问她: “是你帮我请的假吧？”
　　许雅佩: “没有啊，你长得这么丑，我怎么可能跟老师说得出口啊。”
　　陈浅念没有再问了，因为他知道，每次许雅佩撒谎的时候，大拇指和食指都会轻轻擦来擦去，正如现在。
　　这个动作连许雅佩自己都还不知道，她暴露了自己很多次。
　　她一定是跟老师说了什么类似于昨天晚上我在教室里帮她解什么题目，解到十几点了吧，哈。陈浅念心里想。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
　　许雅佩一脚把他的板凳踹翻，陈浅念从地上站起来，扶起板凳，然后淡定的看书，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老师站在门口很无力，你们就是这么相互帮助的？
　　其实时间有时可以过得很快，只是在过得快的时候，我们不知不觉，我们知觉都是在时间过得慢的时候。
　　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陈浅念看着旁边许雅佩的侧脸有些心满意足的笑了。
　　“你傻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瞬间觉得你长得漂亮身材又好。”
　　“嗯，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不必这么直接的表达，这样不好，你应该继续保持你一向冷酷的作风。”
　　“你竟敢承认你长得漂亮身材好？”
　　一个板凳又以同样的幅度倒在了地上。
　　老师在讲台上不断的重复，集中注意力。并且眼神直指陈浅念的座位，这个时候，陈浅念正抬着头看天边的浮云。那些云朵短暂的停歇，把太阳遮住一半又留出一半，光线轻盈的被它弹了回来。陈浅念正发着呆。
　　“喂，专心点，老师已经在注意你了，小心他点你起来！”旁边的许雅佩用手臂撞着他的手臂。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浅念，你说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就真的被点起来了。
　　陈浅念迅速的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照着许雅佩手指所指的地方念了起来。
　　老师面带微笑: “恩，你答得非常的正确。”接着又说，“那这题呢？你来把它解出来。”
　　陈浅念看了一眼许雅佩，许雅佩冥思苦想表示无能为力。
　　老师还是面带微笑。
　　陈浅念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笨蛋，不是问你怎么做，我问你题目在哪页！”他很着急的对许雅佩说，声音很小。
　　许雅佩顿时感觉浑身缺氧，告诉了他题目所在的具体位置。幸好他是站着的，不然，他的板凳又要跟着他一起倒在地上了。
　　陈浅念拿着书翻到那一页浩浩荡荡的就上去了，老师的眼神有些震惊，他到底听了讲没有？他不是一直在发呆么？
　　陈浅念写下几行复杂的式子又浩浩荡荡的下来了。
　　许雅佩: “欢迎怪物归来，热烈欢迎。”
　　没想到老师比他更加淡定，拿起黑板擦把刚才陈浅念所写的东西全部擦掉了，然后对全班同学说: “嗯，刚才陈浅念的答案虽然解出来了，但方法比较复杂，不提倡大家使用，下面，我来给大家讲解标准的解题方法。”
　　然后，他在黑板上写了一个更加复杂的算式。
　　在老师讲题的时候，陈浅念继续看着他的云朵。
　　刚才的云朵已经变换了位置，完全遮挡了太阳，露出一个金黄的轮廓。这个季节的风景有些奇怪，时而丰收，时而荒凉。倘若诗人看到，一定会有感而发写下篇章的。
　　我站在摇曳的顶端，俯视枯黄的一切。
　　不知不觉，这节课就这么下了，许雅佩还在不停的抄着黑板上的题目，其他同学也是一样。陈浅念站起来去倒了两杯水。
　　一杯给自己，一杯给林风明。
　　别人都在忙碌，林风明却在座位上趴着睡觉，陈浅念走过去: “嘿，别睡了，在窗户旁边睡觉容易感冒的，要睡也得把窗户关上。”
　　林风明起来关窗，陈浅念看到了他课本上潦草的字，迹密密麻麻的排在刚才那道题下面，那页纸被他枕得有些褶皱。显然是写完之后睡的觉。
　　难道他也会做？老师知道了一定会震惊得连这个世界上有鬼都相信的。
　　林风明关好窗然后继续睡觉。“一块好材料糟蹋了。”“什么意思？”陈浅念无奈的走回座位。
　　许雅佩好像很生气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跟弄杯水来给我喝？”
　　“我只有两只手。”
　　“那你不会把林风明的那杯给我啊？”女孩更加生气了。
　　陈浅念看了一眼许雅佩，停顿了一下说: “那我把我的这杯给你好么？一口都没喝。”
　　“不好！”许雅佩生气了，把脸转向走廊。
　　陈浅念看到她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他又说: “喂，你是在生气么？我看你都快哭了，本来，我是要请你喝奶茶的，没想到你连白开水都要抢，好吧，我去给你倒。”
　　我很机智，对吧？
　　“真的啊？”许雅佩马上把脸转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陈浅念点点头。
　　“好！非常好！太好了！你对我真好哇！现在就去买！”她眉开眼笑，紧紧抱住了陈浅念的手。
　　陈浅念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许雅佩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抢先说出了口: “我知道，我很奔放。”
　　他笑了笑，说，“其实我想说，你真淘气。”
　　于是陈浅念和许雅佩一起下去买奶茶了。
　　两人挤过有些拥挤的楼道，每间教室都有一模一样的窗户，透明的玻璃模糊的摹上他们清秀的脸。
　　世界上有一个叫做高中的地方，那里桃花盛开，那里的星辰一直在改。
　　每所校园的校门像是一道护卫来犯者的种着有毒水草的河，里面沉淀着断芯的铅笔跟六点四十的早铃。
　　奶茶店就在离校门不远的地方规规矩矩的迎接少数中毒者。那些偷懒不做广播体操的高中男生们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卖奶茶的地方。
　　“嗯，要热一点哦，那样捧在手里会很暖和。”许雅佩递上一张笑脸。
　　陈浅念将找回来的零钱一点一点收回口袋。坐下，眯眼。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于是，时间就开始变得很快很快。
　　许雅佩高兴的时候，笑容会露出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很像凝固的冰雪。她的脸覆盖着一片灿烂的阳光，笑也好，哭也好，永远都有她动人的姿态。
　　下课的时间很短，所以他们快速的喝完就走了。两个人又一起去教室上课，陈浅念忙碌的笔依旧忙碌，他每题都基本上会做，不知道他的笔记是记给谁看的。
　　最后一节课了。
　　还有半个小时了。
　　叮……咚
　　放学了。
　　今天上午吃饭的时候，林风明早早的就去了食堂，他说一定要等到他的女神，他要再次制造机会。陈浅念说林风明的EQ很低，连送花这么低龄的方式都想得出来。林风明又反问:那你给我一个成熟的方式？陈浅念又答不上来了。许雅佩在旁边说: “如果是我的话，我还是会要花的。”陈浅念转过身去，林风明转过身去。想起那天那个早自习，她自己也转过身去。
　　陈浅念和许雅佩走在林荫道上，许雅佩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歌。陈浅念右手放进口袋里，左手捏着一片常青树的叶子，已经没多少林荫了。
　　随风摆动的枝叶，好像去年夏天的秋千。
　　他们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正坐着把饭一粒粒夹起来的林风明，他的面前放着另外两碗饭。陈浅念和许雅佩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吃。
　　“你怎么还没吃完啊？”陈浅念看着林风明问。
　　林风明的碗里还有一大半食物。他不断张望着: “我一边吃一边观察萧韶的。”
　　“结果饭也没吃完人也没观察到是吧。”许雅佩漫不经心的把不要的菜一点点挑出来。
　　“那你们就赶快吃，吃完了赶快走。别挡住了我观察的视线。”林风明还在张望。
　　于是陈浅念的速度变快了，他的速度本来就快，所以很快就吃完了。
　　许雅佩也轻轻的放下了筷子: “到寝室去么？”
　　“真的？你要带我去女生宿舍找她？太好了！现在就去！”林风明显得无比激动。
　　“没跟你说话，你想得倒挺美的！”
　　“看样子是在对我说话了，我不回去了，直接去教室。”陈浅念接过林风明递来的擦嘴的纸。
　　许雅佩又说: “去跟新认识的同学熟悉一下不是很好么？”
　　陈浅念把纸丢到垃圾桶里面。对她说: “对不起，我们寝室除了我跟四面墙壁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我跟谁熟悉？”
　　说完他就走了。
　　或许寝室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些陌生，一时间还无法习惯那三点一线的匆忙生活，宿舍就是其中一点。以前家里又何尝不是一点呢？只是在某种意义上被替代了，学校的寝室就家，虽然简陋，虽然孤独。
　　“那我也直接去教室算了，等等我！”许雅佩追上他也走了。
　　那个中午，可怜林风明等到人都走完了也没有等到那个女孩。但他决定第二天还来，林风明知道萧韶所在的班集。但他不想再到那里去找了，他想制造一个偶然的机会。
　　所谓偶然，往往是指自己计划之内而别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林风明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但他又充满了希望。他们坐在教室里继续上课。
　　讲台上的声音时大时小，黑板上的粉笔时起时落。
　　陈浅念关上了窗户，动作很轻很轻，像潜入客厅里的贼，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使其不发出任何声响。关好窗户，陈浅念就含着笔盖在本子上继续写写画画。
　　许雅佩已经睡着了。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许雅佩突然坐起来，把正在专心解题的陈浅念吓了一跳，把笔盖也弄得掉在了地上。
　　他捡了起来，问，“怎么了？抽筋了？”
　　许雅佩揉了揉手臂小声的说: “噢，没什么，手机抽筋了，把我给震醒了，来短信了吧，我先看看。”
　　许雅佩摸出手机，在课桌底下悄悄的翻着，更像一个贼。
　　看完短信，她回了一条。陈浅念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许雅佩再也睡不着了，望着天花板发呆，不去注意周遭人群的存在，面露笑意。陈浅念看到了她洁白的牙齿。
　　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高兴呢？
　　陈浅念把窗户打开。“短信上说你中了五百万是么？要你交多少钱去领是么？那不是什么好事，那是骗人的。”
　　“你很无聊。”许雅佩说。
　　之后陈浅念不说话了，都不说话了。
　　他知道，彼此的私事最好不用过问得太多。他发现，他真的很无聊。
　　陈浅念以同样的姿势望着天花板。
　　不同的是，一个笑，一个想笑。老师在讲台上的动作像是一幅没有声音的图画。陈浅念的眼神因为思考而变得有些呆滞。
　　只是抬着头，谁也没有看到。
　　下课后，许雅佩连忙跑出了教室，陈浅念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闭上眼睛睡觉，怎么也睡不着，就像昨天晚上一样。
　　直到上课的前几秒钟许雅佩才回来，陈浅念什么都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