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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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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帝身怀六甲,因是双胎,身子较寻常孕妇不便很多,又因近来受了些风寒,已经有数日没有早朝,紧要大事都是传几位辅政公主或大臣到御书房商议。
这会儿正阳帝正捧着吏部呈上来官员商拟调动的折子看得认真,这折子其实她早已看过了,内容也大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虽然吏部仍由郜兰把持着,但最终决策还是各方势力均衡,她也没什么大的动作,只此次却有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调林景皓任户部侍郎。
正阳帝合上册子,望向房中诸人,道:“对吏部初拟的官员调动,诸卿可有想法吗?”
初兰和满月自是无言,降雪心下虽然亦对林景皓之升迁颇为不满,但也并未立时开口,只用余光留意了一下雅容的反应,但见她垂着眸子正襟危坐,似乎并不打算插手。
见诸位公主不言,陈玉哲便忙开口为皇帝解围分忧,道:“皇上,陈以为吏部此次草拟的官员调动,大都可行,唯林景皓越级升任户部侍郎一事,有些草率,不合旧例。”
正阳帝点了点头,望向初兰。
初兰并不看正阳帝,只对陈玉哲道:“选贤任能不拘一格的道理,陈大人不该不明,若万事只拘泥于旧例,不知有多少贤能要被埋没了。”
陈玉哲道:“公主说的是,只是所谓贤能,除了才学,更重要的是品格,林景皓虽然探花出身,但他当年结党贪腐一案轰动一时,那可是先皇御笔亲裁的案子,他是不是贤能,先皇早有论断。”
初兰道:“如此说来,林景皓也是先皇当年亲任的户部尚书,除旧布新,整顿税制,先皇当年亦曾多次对其予以褒奖,更让其入内阁,成了大颜百年来最年轻的内阁大臣,若如此都不算贤能,那我大颜满朝文武,能算贤能者怕是屈指可数了。至于当年的案子,先皇何等英明果决,若林景皓真有结党贪腐的重罪在身,先皇如何不定其死罪,却只单是贬官外省,可见其中大有内情。”
陈玉哲见郜兰公主咄咄逼人,连当年先皇御裁的案子都敢生质疑,自己再要与其对峙下去,只怕激化矛盾,况此时在场的不单他一人,承容和驰雪必也心有不满,自己何苦冲在前头,让她们去对峙,不论结果如何,对皇上都是有利。是以便也不再言语。
降雪猜得了陈玉哲的用意,只若让她眼见着初兰称心如意,她又心有不甘,便开口道:“皇姐此言差矣,先皇当年对林景皓从宽处置,是心存宽仁,绝非如您所说的什么‘另有内情’,皇姐如此揣度先皇圣意,可不算对先皇的大不敬吗?”
初兰道:“当年先皇令本宫督办此案,其中内情,本宫自然比旁人清楚,如今到底是谁妄揣圣意了?”
降雪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讽道:“皇姐这般袒护提拔林景皓,是真的为我大颜选贤任能啊,还是出于私心啊?”
初兰一时没言语。
降雪见初兰脸色不甚好看,哂笑道:“我这么说绝非有轻辱皇姐的意思,不过坊间关于皇姐与林景皓的不雅流言甚嚣尘上,皇姐若这个时候不顾悠悠众口,执意破格提拔林景皓,难免让人心生遐想,我也是为皇姐着想,只恐皇姐遭人非议。”
初兰睨着降雪,半晌,淡淡地道:“不是流言。”
降雪,乃至屋中众人均是一怔,都疑自己听错了。
初兰神色泰然地道:“男欢女爱没什么不雅的,本宫与林景皓是有私情。”
降雪未料初兰竟直言此事,一时却不知如何应答,但闻初兰又道:“所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本宫一心为公,无愧于天地,不惧悠悠众口,无需皇妹替本宫挂心。”
降雪青了脸,哼笑一声,未再多言。
初兰的目光在屋中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直视着正阳帝,道:“皇上,吏部草拟的调动事宜,大家想是无异议了,还请皇上定夺。”
正阳帝暗暗攥了攥拳头,适才郜兰虽与陈玉哲和驰雪对峙,但无一句不是说给她听的,这会儿她也寻不得理由驳回此事,况也料不到郜兰竟然明言了她和林景皓的关系,若她当真驳回,可不正是明着打了郜兰的脸么。只不知郜兰才认了与林景皓的关系,是被驰雪逼得,还是早就想好了将她一军。
一个时辰后,众人从御书房一一退了,初兰和满月结伴往宫外走。
满月见初兰微微蹙眉,不甚开怀的模样,便道:“适才皇上准了吏部的折子,姐姐该是如意才是,怎的还愁眉不展?”
初兰淡淡的笑了笑,道:“如意不如意的,也是预料中的事,也不值得如何欢喜。”
满月想了想,道:“姐姐,或是因兵部的事心忧?”
初兰没应,只浅叹一声,也算是默认。
满月也没再多言,她知兵部一直是初兰的一块心病,当年先皇在时,虽然打压了一些雅容的势力,但兵部仍多为承容亲信旧部,多少为她操控,近些年虽然自己和三姐加紧收揽各处兵权,可兵部却如铁通一般,根本容不得她二人插手进去。其中一则是承容之故,二来,却也有皇帝欲以承容制衡初兰的意思,亦难容初兰往兵部插手。虽说各处兵权不受兵部直辖,但兵部到管着武官派遣、兵马造遣,真有出大事的一日,难免掣肘。
适才御书房,正阳帝虽批了吏部的折子,但紧接着便同样批了兵部承的折子,虽然不是大事,可也明显是对初兰的一个告诫。
两人无言并行,不觉间被前方引路的宫人带至一处花园,闻得院中传来玩乐之声,待转出开阔之地,见得十几个少年在蹴鞠,周围又围了些宫人仆从,很是热闹。
初兰知道今日上亲王宣了不少贵族官宦子弟入宫,说是陪他解闷儿,实则还是为了正阳帝物色后宫人选,初兰远远望了一眼,见此时上亲王并不在场,只正阳帝的亲王在,想着她与满月二人途经多有不便,便叫住引路的宫人,转身欲寻他路。
正此时,蹴鞠的人群中忽地传来一声惊呼,初兰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见得鞠球正正地朝她飞来,随身侍从忙上前挡下了鞠球。
一场虚惊,未几,便见从那群少年中跑来两个人,待到他跟前,一人拱手行礼,后面那个则跪在了地上,一副惊慌之色地讨饶:“小人一时失手,险些冲撞了公主,罪该万死。”
前方拱手行礼的少年开口道:“家仆无心之过,请公主赎罪。”
初来打量着眼前二人,如此看来,这却是主仆二人。未待她回应,正阳帝的亲王便已走了过来。
初兰和满月向他行了个礼,亲王还礼,道:“他们玩乐一时忘了形,还望公主莫要怪罪。”
初兰道:“亲王言重了,是臣等误行至此,何来怪罪。”说着伸手从侍从手中接过鞠球,还给了面前的少年。
少年接过球,抬头望向初兰,初兰亦看了他一眼,便转对亲王行礼道:“不敢久扰亲王,臣等告退了。”说着便与满月离了院子。
只说二人从院子里退了出去,沿着花园的围墙另寻他路,透过花窗往园子里望去,但见众人归位,复又玩乐起来。
满月见初兰往里张望,随口笑道:“姐姐看什么?”
初兰回道:“没什么,只刚刚那少年看着面善,却也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满月道:“他啊,我猜姐姐应该是没见过他,只他容貌与其父甚肖,所以姐姐才觉面善。”
初兰奇道:“他父亲?”
满月道:“南营禁卫军的唐焉。”
初兰做了悟之色,唐焉此人她是知道的,那是军中有名的美男子,也是因太过貌美,反让人忽略了他的身手骁勇,多年来也一直不甚得志,后来到底被先皇识得了千里马,把他调入了禁卫军,只没过两年,先皇便驾崩了,正阳帝登基,禁卫军这么紧要的所在,自然要用自己的亲信,这唐焉的前途也便到了尽头,多少有些可惜。
不过初兰真在意的倒不是唐焉,而是唐焉的妻子,正是兵部侍郎殷华。这殷华也是先皇在时调任兵部的,她与雅容没甚交情,先皇当年此举,多少有些散雅容之权的用意。只可惜初兰与她也没什么交情,这一二年她倒也试探着想拉拢这位殷大人,只却没甚机会。
这会儿闻得这少年是殷华之子,不由得停了脚步,远远望过去,道:“原是殷大人的公子……”
见满月好奇地看她,又随口打趣道:“你倒是清楚,这京中各府的俊俏公子,怕都在你心中呢吧。”
满月笑道:“姐姐又拿我打趣。”看了看初兰的神色,又打趣回去道,“纵然我心里惦记也没用啊,人家刚刚那鞠球可是直直奔着姐姐来的,我也只看着眼热罢了。”
初兰哼笑一声,若说刚刚那球真是碰巧从老远的地方正朝她飞过来,却也忒巧了些。这些个公子哥儿谁不知道自己被召进宫来是为皇帝预选后宫的,这位殷家的公子倒敢当着亲王的面来招惹她!
正此时,花园中,殷星楼却似意识到墙外有人透过花窗在看他一般,堪堪转过头来,见得初兰在望他,怔了怔,又转回了头。
初兰勾了勾唇角,不由得低喃:“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