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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四面楚歌险求生 ...

  •   林浅不顾积雪湿透了鞋袜,带着晴鸳急急回转,自幽林中落荒而逃,待踏进了侧门才微微喘了口气。可这一路狂跳的心尚未平复,便又被承欢宫外那一溜抄手恭立的宫人和那架轮衣绯罗顶缀金凤的辇车惊得打了个寒颤。

      跟在她身后的晴鸳也脸色一变,自林浅身后闪出半个身子,对迎面抱着拂尘而来的朱衣肃颜太监躬身施礼道,“见过裘大人。”

      这人正是锦华皇后身边的第一人,裘安。

      晴鸳恭谨,裘安却倨傲,对她视而不见,只阴阳怪气地拱手对林浅道,“咱家见过奉孝夫人。颜之公主同夫人真是姑嫂情深,自己不在宫中,还不忘给夫人寻个可心体贴的人。”这才转过头去对晴鸳道,“晴鸳姑娘事主有功,娘娘说了,要姑娘去司礼坊领赏。”

      林浅担忧地回头去看晴鸳,只见她一向淡然自若的面色有些慌乱,却还强忍着行礼退去,“是,晴鸳谢娘娘赏赐。”

      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赏赐不可能是珠玉绫罗,也不可能是金钗步摇,而是皮肉之苦,可一个冷眼旁观,一个自身难保,一个强颜欢笑。

      待晴鸳退出承欢宫的大门,裘安用冷冷如刀的目光剐过林浅面上,冷哼一声,甩了甩拂尘,当先往承欢宫正殿走去,“娘娘等了不少时辰了,还不着紧些。”

      总是自己违了宫规在先,林浅不敢计较他态度冷硬,只能提了裙摆一路小跑地跟上前去。

      一踏进正殿,就觉得殿中冷的很,倒不是地龙烧得不好,而是锦华皇后的眼神足以冻透脊骨。

      林浅觉心中狂跳,疾步趋前行到殿中央,忙跪倒在地,“儿臣恭请皇娘凤体安康。”

      锦华皇后转头看了裘安一眼,裘安便意会地带着殿中侍奉的宫人鱼贯退了出去。不多时,殿中便只剩了锦华皇后和林浅两人,静得连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

      承欢宫的地龙烧得还算是旺的,最初的寒怖之意渐渐褪去,林浅逐渐觉得后背粘腻,中衣极不舒服地贴在身上,如同一道囚绳,勒得自己喘不上气来,跪得时间长了,膝盖处便如针刺一般,那疼痛顺着骨头间隙,一点一点向上攀爬。

      锦华皇后见林浅跪得有些歪歪扭扭,这才冷冷开言道,“平身吧。若要坐,自己去搬了绣墩过来。”

      林浅双手撑地站起身来,只觉眼前昏昧,好悬没一头栽倒,却忙答话道,“谢皇娘恩典,儿臣却不敢坐。儿臣位分卑下,自该恭立殿角听皇娘教诲。”

      “不必做出一副知礼谦恭的样子,你若果然中规中矩,今日便不该站在这里。”锦华皇后眯着眼睛疾言厉色道,“怪不得圣上罢了你的妃位,这般不肯安分,一介小小的夫人也敢拉了晋王一同胡闹。依本宫看,你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刚刚站起身来的林浅忙又跪地叩首,却不敢开口讨饶,惟恐说错一个字更惹怒锦华皇后三分。

      锦华皇后怒气冲冲地起身,行到林浅身边,俯身看着她惶恐地神色,一字一顿地道,“瑾儿也就罢了,可颜儿自幼行事晓得分寸,这回竟也被你迷惑了。本宫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你可是在他们身上施了什么妖术?”

      巫蛊之祸,历朝历代都有过,因之无辜丧命之人不知凡几。抬头对上锦华皇后幽深的眸子,林浅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可不想枉死在这虚无缥缈的罪名上,情急生智开口道,“皇娘明察。儿臣与颜之公主情同姐妹,怎会用那些鬼蜮技俩害她。皇娘若疑心儿臣不轨,不妨请曹大人前来,做个评断。朝野上下,若论通晓鬼神事,当推曹大人莫属,有他的勘验,皇娘便可安心了。”

      锦华皇后冷笑着挑起林浅的下巴,纤长的指甲用力地掐进皮肉中,见林浅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她这才满意地推开林浅,任后者仆倒在地,自己掏出怀中锦帕不紧不慢地拭着指甲上若有似无的血迹,哼道,“你当我不晓得你打什么算盘?那曹老翁跟瑾儿要好的紧,关起殿门来,惯常无主无仆,无老无少。况这世上何来鬼神,他的话哄哄圣上还可,我却不信。”

      林浅只觉下巴处凉飕飕的,又有些刺疼,想来是被锦华皇后尖利的指甲划破,忙用手背轻轻按住以缓解疼痛,后腰却又被锦华皇后重重踢了一脚,“圣上开初还一意孤行,要将你指给瑾儿,幸而没成。以你之能,连硕王妃的位置都保不住,便是瑾儿将册封晋王妃的旨意捧到你面前,你也得有能耐承得住才是。往后,你你若一味不修闺仪,寡廉鲜耻,日后别说我不曾给过你一条生路。”

      “儿臣……儿臣冤枉。皇娘,儿臣昨日进宫原是为探望婕妤娘娘,免得她幽闭伤心,只是不得诏,才在宫外踌躇未去,同晋王殿下遇见也是碰巧。是殿下心慈,看不得儿臣受顶风冒雪之苦,才叫了儿臣与他一道入宫,谁想儿臣身子弱,受了风,不得已违制在宫中宿了一晚。”不知何事何时露了端倪,竟让锦华皇后疑心起她同薛瑾之的情分非比寻常,想起阜今曾说过阜锦华一副慈颜雷霆手段,林浅一颗心登时跳到了嗓子口,顾不上下巴和后腰的不适感,忙攀住锦华皇后的裙摆,勉力求告着,“儿臣对晋王殿下,只有感怀恩德之心,全无绮丽之思。不知何人在皇娘面前搬弄唇舌,委实存心歹毒,求皇娘明鉴。”

      “咚咚”地叩首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林浅却丝毫觉不出疼痛,锦华皇后只是冷眼看着不说话,还是裘安轻叩殿门的声音打破了这场令人窒息的沉寂,锦华皇后扯出被林浅死死攥着的裙角,反身坐回上座。

      裘安躬身小跑着进来,禀道,“启奏娘娘,林三总管来传旨来了。”

      这道圣旨来得出乎锦华皇后意料,却险些令林浅瘫倒在当场。

      都说母以子贵,果然不假。早朝过后,顾老太医照例给章帝听脉时,禀奏了林浅有孕在身的喜讯,章帝大喜过望,御笔一挥,奉孝夫人顷刻便晋升为硕王侧妃。

      林浅喜得并非位分升高,而是有了这张圣旨,腹中这个孩子的性命便保住了大半。

      锦华皇后见此情形,也不好再与林浅为难,面上的冷厉神情唤作一派雍容华贵,唇角轻扬,笑意却未达目中,只挥手招过裘安。

      裘安自袖中取出一个深棕色的小妆奁盒子,双手奉到林浅面前,弄得她一头雾水,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锦华皇后见林浅踌躇不敢接,遂道,“可不是巧,本宫年时让司栉坊打了一套玉钿,看着有些瑕疵,因送去修缮,今儿路过司栉坊便拿了回来。陆侧妃能为天家开枝散叶,是桩大功德,理该奖赏。本宫看陆侧妃打扮地清寒,实与侧妃名号不符。恰好可将这套玉钿赏给陆侧妃应个景。本宫只是想着,这东西轻薄,不知能否看到陆侧妃眼中。”

      “君有赐不敢辞。”话说到此处,林浅只能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小盒子,一直躬身目送锦华皇后上了凤辇,一行人迤逦往锦华宫远去。

      那盒子原看不出什么奇特,林浅对珠宝又兴趣淡泊,因此初时并未想起打开看看,只觉得好不容易度过了一场劫难,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跌坐在榻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到晴鸳一手扶着腰,一手被承欢宫里的一个小宫女搀扶着,踉踉跄跄进来,见林浅手中握着一个小盒子,靠在榻上睡着了,长长吁了口气,这才喊着那小宫女一同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想将那小盒子拿开,好放平林浅的身子让她睡个好觉。

      林浅其实只是闭目养神,手中盒子一动,她整个人便惊坐起来,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几张团得褶痕密布的宣纸掉落出来。

      晴鸳被打了三十大板,背上的皮肤都裂开了,不知忍受什么药的痛苦,却依然帮着小宫女将那几张散落在各处的宣纸拾了起来,小宫女耐不住好奇心,偷偷将其中一页展开,忍不住回身大声冲林浅道,“夫人,这……是你的小像么?”

      那盒中的宣纸图,正是出自薛瑾之之手,有几张与林浅在青阳宫书房中看到的那几张类似,有几张看笔墨像是近段时日所作,只是无论哪种,都不是完整的一幅画,不是被墨污了,便是整图布局不在中央,看着别扭。以薛瑾之的性子,这种字画是断然不会留着的,比是要送去司文坊焚毁的。

      想来应是这些废字画在被送往司文坊途中,辗转丢失,最重被人送到了锦华皇后那处,是以才有今天这场。

      “夫人,这些东西如何处置?”晴鸳除了脸色苍白些,眉宇紧锁些,和平日并没什么区别,冷静地问。

      林浅懒得去纠正她们对自己的称呼,轻轻吐出一个字,“烧。”

      薛瑾之画风细腻,画地与林浅真人有七八分相类,眼看着红彤彤的火焰将那绝美的容颜一点一点吞噬了去,林浅总觉得那火如同在滋烤着周身肌肤,疾步迈出殿去,“晴鸳,你将这些残像处理完,便回青阳宫去好好养伤吧。玉果,你替我去待舆司看看可有空闲的肩舆。”

      这深宫,如同泥潭虎穴,她自认没那份心力,可以周旋其间,也只能退避三舍,安心养胎去也。

      当然,硕王府中有杨奉君虎视眈眈,一家之主在绛州,比之深宫并不会安全几分,林浅自然选择了回相府安胎,顺便也帮着韩蕤准备陆烽失落多年的小儿子认祖归宗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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