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凝香》程九

23、第 23 章

　　礼亲王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这府里的排场自然无人能比。从府内到府外的装饰点缀，用极尽奢华来形容，恐怕一点都不为过。
　　男人们在前院，而礼亲王府的偏厅里，则坐满了福晋格格。锦容是上宾，所以坐在上座。
　　一阵寒暄问好之后，锦容觉得无聊至极。一旁伺候的红珠倒是乐呵呵的，嘴也闭不上，原来，今天她和她的陆子哥有约哩！
　　“主子——”红珠低下头，悄悄对锦容说“过会小春来伺候您之后，奴婢想向您告个假出去一趟。”
　　“怎么？”锦容涂着红艳胭脂的唇上翘“和你的小陆子有约会啊？”
　　“主子英明！今儿是大年初一，和平门外有庙会，可热闹着呢。所以陆子哥说……”红珠的脸说着说着就红了。
　　“好了，我准了”锦容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红珠甜蜜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多恩爱了。锦容突然羡慕起平凡得他们来。要是述震，肯定没有那个细心思，陪自己去做这些个风花雪月的事儿。
　　叹了口气，锦容想来，自己好像还不如红珠自由。终日坐牢一般，从没有踏出过家门。未嫁时呆在宫里，嫁人后呆在府中。别说是外城，就是旗人住的内城，他也从没有见识过。可那个皇城到底是什么样子，自己的子民又会是什么样子……
　　突然，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闪过锦荣的脑袋，让她兴奋得坐立难安。这念头来得既凶又猛，锦容控制不住自己的礼教束缚也管不了可能的危险和后果，暗自下定了决心。
　　不多久，给小辈们派完红包的小春就来了。红珠吩咐好她各项事宜后就要向锦容告退。
　　可是锦容却叫住了她，非说自己可能来红了，要她陪自己到里屋去看看。
　　红珠很纳闷，上次主子来红到现在还不到半拉月，怎么又会来？但既然主子说了，她也不敢多质疑，只好跟着去了。

　　锦容在里屋关上房门，红珠在门口听着“公主，怎么样了？您有事吗？”
　　“等…等等…我还没看着呢……”锦容是在解衣服，不过可不是为了看来不来红。
　　她脱掉了外夹袄，拆掉头上的明珠歙花，身上的耳环首饰，流苏带子，又用绸帕把状全涂掉“红…红珠啊，我没事。穿戴好就出去，要不你先去吧。”
　　“没事？那要不要奴婢唤小春来？”红珠觉得主子的行为有点怪，但也没多想什么。
　　“不用了，你走吧，快走吧。”锦容吓了一跳，要小春来了，计划非全泡汤不可。“我自个过会就出去。”
　　“可，公主……”
　　“叫你走，还不快走……”锦容急得发了火。
　　被主子一吓，红珠住了口。半疑半慌得走开了。

　　穿过廊道，从后门的偏道，锦容一路跟着红珠出了礼王府。今天很走运，侍卫管进不管出。再加上人多又杂，锦容轻易的就出了府。
　　一出后门，紧张加上兴奋得锦容快蹦起来了，有一种鸟儿飞出笼子的快感。从小的循规蹈矩让她压抑了太多的欢快。此时，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美的心都快不能负荷了。
　　该从哪逛起呢？向西吧。听红珠说过大钟寺有庙会，应该很热闹。

　　鞭炮红纸撒满地，祝福问好不绝耳。这街上人的好多。随处可见头插红花的姑娘、手举风车的小伙儿，还有身挂大串山里红、手里抖着空竹的孩子，锦容看得一愣一愣的，好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娘，那个头花真的很漂亮，你给我买好不好？”
　　“买什么买！赶快走吧，还要赶着给你二姑拜年”
　　“你不给我买，我就不去了，我就是不走了！”
　　“你这死妞儿．．．呸呸呸，忌讳忌讳。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买了你就走是不是？等着啊．．．”
　　一对母女的谈话吸引了锦容的注意。
　　真好，那样对自己的母亲任意的耍性子撒娇，到底会是种什么滋味呢？看着小女孩满足的表情，锦容觉得她才是最幸福的。拥有高贵的血统世人的敬畏，又能怎么样，哪里比得上母亲那疼爱和呵护。因为权势只会让人变得心寒，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快乐和幸福。

　　想着想着，锦容突然肚子就饿了。早上就吃了几个饺子，一晌午没吃什么东西了，又走了这么久，心里都开始发慌。
　　锦容找了个路边的石墩子，坐下看着过往的人群。心里懊悔极了。身上没银子，连首饰都全撸了下来，连抵押的机会也没有了。没法子，干瞪着眼，喝西北风吧。

　　难道会是她？眯起眼睛，看着街角蜷缩的红色身影，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没想到会在这找到她！这个新年贺礼，未免太大了。
　　“你怎么会在这？”一声带着快意的问话响起，锦容紧张疑惑的抬起头来，吓了一跳，是他！
　　“你怎么在这，七．．．小姐？”克代笑着，眼神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惊喜“这会，你不是该在礼亲王府吗？．．．难道你是．．．偷跑出来的．．．”
　　“嘘．．．”锦容连忙中指望嘴边一收“别嚷嚷！”
　　锦容的动作，让克代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嘴唇上，感觉．．．好柔软。
　　“您．．．还是快回吧，七姑爷知道了，会着急的。”克代努力回了回神。
　　“他才顾不得我呢！”锦容有些不高兴了“再说，好不容易才出来，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这话说的让克代有些吃惊，这是那个端庄高贵的公主吗？根本就是个在任性的丫头片子。不过，这样的锦容，流淌着一份鲜活的美。美得他又有些晃神了。

　　“喂，你有银子吗？”锦容看着他发愣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了。
　　“银子？”克代看着锦容眼巴巴地样子，手还捂着肚子，顿时明白了“七小姐，饿了？”
　　“嗯！”锦容点了点头。
　　“这可怎么办好呢？大年节的，饭馆是不做生意的。”他故作为难“不过，这街上的小吃，倒是可以喂饱七小姐的肚子。只是不知七小姐肯不肯委屈一下自己．．．”
　　“快走吧！”锦容一下子站起来，朝四周望了望“哪有卖吃的小摊啊？”
　　克代笑了，眼前这个生动有趣的小女人，才更是他梦寐以求的。
　　而锦容好像已经忘了第一次与克代见面时的不快。与他高高兴兴的聊起天来。
　　在陌生的地方，遇到一个认识的人，即使从前不要好，此时也会像亲人一样让人安心。
　　炒疙瘩，豆腐脑，奶酪，小肠，茶汤，火烧，锦容觉得御膳房的饭菜，也不过如此。大概她是真的饿了，什么都是那样香。
　　在西郊的大钟寺庙会，人们击打永乐大钟，在地摊上玩摸石猴、打金钱眼。
　　琉璃厂厂甸外，游客如云，各摊档鳞次栉比，一家挨着一家，一眼望不到边。
　　京城大小古玩、字画、图书店多在设摊，字画、字帖、珠宝、翡翠……琳琅满目。这些平日里不多见的新鲜玩意，让锦容眼界大开。那种特有的娱乐气氛不但吸引了锦容，连克代也乐在了其中。
　　高跷、太平鼓、小车会、五虎棍……各种花会竞相表演，围观者人山人海，也看的锦容和克代笑语欢颜，叫好拍手。
　　看着玩着，在经过一个岔路的时候，锦容忽然被一股力量推向那条岔路，撞进另一群人潮里去了──
　　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那股力量挤压进身旁宽阔的胸膛。
　　锦容为了保持平衡，连忙回身用手抵在身前结实的胸膛上。
　　“啊……”她被身后的力道推挤着，结果从头到脚紧贴着身前的人。
　　在此同时，方才着急的克代，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他低头看着怀中撞进来的身躯。
　　四周的人潮挤散了锦容让他担心不己，正打算施展功夫脱离吵杂拥挤的人群寻找时，胸前突然撞进了一个娇软身躯，紧密的贴在他身前。
　　锦容的惊呼声，让他心中的不安顿时一扫而空。
　　低下头看着只到他胸口的人儿，看不到她的眼睛，却看到了长长的睫毛和白皙的脸蛋。
　　克代不自觉的伸出手环抱在她腰后，一只大掌放在她腰下，保护着她不再受拥挤。
　　锦容错愕的看着他，完全忽略了身后放肆的手。
　　两个人就那样发着呆，看着对方。男女之间该有的避讳，此时完全失去了作用。那种感觉好奇怪。
　　“你…快放手…”锦容意识到情形不对，立刻扭动身躯，挣开了他的手劲。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身上泛起无端的燥热。
　　意识到自己无礼的动作，克代也慌忙松了他的手，但却不曾移开他的视线。
　　她没想会出现这种事。虽然混杂在人群中，是非得以。但毕竟男女有别，于理不合。要是被人看见了，那可怎么办？
　　全身紧绷的她，红着脸看了看四周吵嘈拥挤的人群，还好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她回过头来，莹莹的目光看着他“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好……”克代没话可说，不自在的应着。他慌忙回过发红的脸去，不敢再看锦容。他此刻的心跳比锦容来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