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着翅膀尖叫》红色小妖

4、第四章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宝儿终于拥有了6岁以来最热闹的年夜饭。因为她那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回来了。父亲只是宝儿记忆中照片上的男人，抱着宝儿，头挨头，宝儿笑弯了眼睛。可是，这就像是一曲优美动听的音乐，在渐入佳境时嘎然而止，或如那快速飞驰的车子毫无预警的紧急刹车，任由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外婆沉默着，没有跟父亲打招呼。宝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得观察父亲，所以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
　　父亲略显尴尬，纵横商场无往不利，可是面对外婆和女儿，他也会不自在。他对外婆说：“突然造访，给您带来诸多不便，还请见谅。”外婆好像见怪不怪，只是淡淡说：“依照约定，你也可以回来看望宝儿了，所以，请先吃饭吧。”
　　父亲只在家里呆了一天，正月初二早晨就离开了。一辆黑色的宝马将他载走了。对于这个男人，宝儿并没有多少感觉，但还是悄悄的跟踪到了街口的拐角处，不管怎样，终究是他将宝儿带到了人世，也是他每年为宝儿和外婆提供着高额的生活费用。当然，此次父亲的到来并没有给宝儿和外婆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除了一张10万的金卡，而这，是宝儿和外婆并不需要的。
　　酒吧的生意特别好，并不会因为是冬天、是新年就冷清。
　　宝儿踏进酒吧的一瞬间，“新年快乐”，很阳光的声音，灿烂的笑容晃得宝儿有点眼晕。
　　只见哈亚穿着与阿森同样的水蓝色工作服，领口是漂亮的黑蝴蝶结。哈亚为了能获得在这家酒吧做工的机会，在宝儿没来的这段时间里，每晚都来磨这里的领班，阿森在征求了五哥的意见后，留下了哈亚，但是告诉他，这份兼职基本是无薪的，只有在重大节日老板会有意外礼物赠送。哈亚愉快地接受了，能和宝儿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快乐呢？
　　于是，宝儿被迫看见哈亚在她的面前晃悠，在她的面前展现笑脸，在她的眼前勤快的接待着顾客，在她的面前可怜巴巴的要求宝儿再调一杯“鱼之眼泪”；在宝儿离开的时候悄悄的跟着她回家，被宝儿发现后居然恬不知耻的说保护宝儿，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宝儿有些心烦的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哈亚，怎么象粘人的苍蝇，赶不走，挥不去，拍不死。
　　不管宝儿在心里有多反感这么粘人的哈亚，哈亚还是与以往一样跟班在宝儿的后面，在哈亚看来，只要宝儿有感情波动，哪怕是烦他他也是快乐的，至少证明宝儿是个常人，也会有情绪的波动，只要不是心静如水，那么哈亚就有机会。
　　寒假开学后，哈亚发现吴纯一进步很快，很多时候的小测试他都比自己考得好，哈亚知道这和自己晚上去酒吧有莫大的关系，大家的智商都差不多，假如不花费时间好好学习，真的很难超越对手，可是，好容易可以这么近的接近宝儿，看见一个与学校不一样的宝儿，哈亚真的很难选择。
　　哈妈妈发现哈亚最近晚上回来的晚了，好在竟然比以前更用心了，每晚都学习到凌晨，所以，也就没有怎么追问哈亚晚上干什么了。
　　时间过得很快，宝儿将高领毛衫换成中袖T恤时，夏天就提前来到了。而第二个学期也过了一大半的时间。
　　五月的天提前将夏天的闷热发挥的淋漓尽致，宝儿晚上在酒吧呆的时间也变多了，而宝儿自己并未察觉。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你慢慢放松警戒。
　　宝儿的冷淡并没有吓退哈亚，哈亚的影子每天都在宝儿面前晃动，偶尔，哈亚还会给宝儿讲几个笑话，虽然周围的客人笑得前俯后仰，宝儿仅仅是抿了一下嘴。到后来宝儿竟然习惯了，有时候哈亚哪天没有悄悄跟在宝儿后面回家，宝儿就会不自觉地回头张望一下，只是哈亚并不知道宝儿这微妙的变化。
　　六月来了，老师开始时不时地提及期末考，上一次的期末考让各科老师在全市都有了地位，于是，宝儿、哈亚、吴纯一成了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虽然宝儿毫不在意，哈亚却十分高兴，能够和宝儿相提并论，并肩作战，即使是配角。
　　吴纯一挑衅的对哈亚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给你了。”
　　哈亚笑笑，转身走了，尽管来吧。
　　周六的傍晚，昊明终于在学校门口截住了哈亚，“真不够哥们，最近都不露面了，今天可是逮到你了，一起打球。”
　　然后一帮人都不等哈亚说话就呼拉拥上来，哈亚想想也是，最近忙着应付考试，还要分一半的心给宝儿，特别累。
　　“哈亚，几个月不见，你个子窜的到快啊。”
　　“有么，我都没有注意到。”男生正是身高疯狂发芽抽穗的时候。
　　晚上9点半左右，宝儿已经比平时在在酒吧多呆了1个小时，哈亚没有来，不知怎的，宝儿竟然有点期待他的出现。
　　快到10点的时候，宝儿站了起来，准备回家，再不回去外婆要怀疑了。酒吧的门推开了，几个身高在1米八几的男孩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托着篮球。
　　宝儿抿了一下嘴，唇边带着一丝笑意，进来的正是哈亚他们。打完球之后，哈亚非要把大家拽过来，直到许诺自己买单，大家才欢呼一声奔向“通往天堂的路”。
　　哈亚麻利的套上工作装，走到柜台前，看着宝儿，声音愉悦的说“我来了，真怕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是，请先喝了它。”哈亚一愣，在接过“鱼之眼泪”时，分明看见了宝儿唇边的那抹笑意，竟呆了。直到宝儿面带愠色，哈亚才回过神来，他端起酒，高兴的说：“原来你也会笑啊，那就好。”
　　说完就跑了，他怕宝儿那丝笑意再也不会出现。宝儿愣在那，自己笑了么？
　　哈亚的哥们眼看着哈亚跟柜台的一个女孩说完话之后就神采飞扬，直起哄，说原来这里有美女呀，嚷嚷着非要喝酒喝到哈亚大出血，消灭他荷包中的最后一枚铜板，而昊明却在哈亚进入时就发现了宝儿，并且看见了两人的交谈，所以，看见如此开心的哈亚，他忍不住坏笑了一下。
　　期末考前的这场小聚，造就了宝儿的一丝笑意，也坚定了哈亚的决心，终有一天，要让宝儿拥有畅怀无限的笑容。
　　学期末考试，宝儿依然是当之无愧的全市第一名，哈亚的成绩竟然比吴纯一多了10分，破天荒地，吴纯一竟然没有来找哈亚的麻烦，默默的收拾了书本。
　　哈亚倒有些奇怪了，平时大考小考，无论考的怎样，吴纯一都会来哈亚面前，比哈亚好，他就说还会继续保持，比哈亚不好，他就会说下一次一定考过哈亚。所以，哈亚忍不住上前，不是为了炫耀，“纯一兄，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啊。”
　　吴纯一若仔细听，能听出里面的关心。
　　学习上有了不相上下的竞争对手，在心里，双方都是期待的，学习更加有动力，如果只是和宝儿相比，相信大部分人都会感到绝望。
　　吴纯一出乎意料的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看着哈亚，“也许，我要离开这里了。”
　　哈亚大惊，虽然不喜欢吴纯一，但是学习上的惺惺相惜以及宝儿的中间连带作用，让哈亚把吴纯一当作了就差一步的朋友。
　　“哈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今天晚上7点，天地坛街的肯德基，不见不散。”说完，吴纯一就背起书包走了。
　　哈亚在身后，眯着眼睛，这小子，搞什么鬼。
　　哈亚回到机关大院，放下书包就走，急得妈妈连忙追出来，“哈亚，今天你爸爸说会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妈妈，今天一个朋友约我，我不回来吃了，你和爸爸自己吃吧。”不过，哈亚也很纳闷呢，爸爸每天工作那么忙，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能回来，他甩甩头，算了，先去赴约吧。
　　天地坛街是大家都很喜欢的一条街，两旁的建筑古色古香，不过，哈亚一向都回避走这里，他害怕看见爸爸的同事和下属，虚伪的笑容，大人的世界还真是麻烦。
　　推门进去的时候，吴纯一已经来了，正坐在角落里等他，他招了招手，哈亚心里打鼓，这么热情，一定有诈。
　　坐下来，他笑着说，“你可一定要有个好理由，今天我可是推了我爸爸的约来的。”
　　“你爸爸？我当和谁呢，天天见的，说话也太奇怪。”
　　哈亚在心里说，若是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你就会明白今天见面的珍贵了。
　　“其实，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吴纯一把玩着手里的吸管。
　　哈亚没有说话，他耐心的等着吴纯一的后文。
　　“我爸爸为我申请了一所语言学校，读完之后，就会出国留学，工商管理。我也不知道应该和谁说，其实，我是独子，家里的产业迟早是要我继承的，我这种性格的人，你也看到了，肯定没有朋友，所以，在心里想了半天，只有你反而显得亲近一些。”吴纯一有些懊恼得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显然，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和哈亚这么坐着吃饭聊天。
　　“我从小就冷漠，因为我家很有钱，自小到大，还没有人不买我的帐，只有两个人。”吴纯一说完看着哈亚，“宝儿和你。”
　　哈亚有些意外，因为自己和吴纯一的交情还没有好到可以说这些话的时候吧。
　　看着哈亚意外的表情，吴纯一竟然笑了，哈亚发现，吴纯一的笑虽然不是那种阳光的，但却是魅惑人心的，于是，奇怪他跟在宝儿后面那么久，宝儿竟然都没有动心。
　　“我第一次见到宝儿是6岁的时候，她倔强的站在新生的讲台上，老师说是新来的小朋友，穿着漂亮的粉红色裙子，如洋娃娃一般，不过很奇怪，她淡漠的站在台上，好像，下面的我们都是空气。”
　　“老师介绍完了之后，笑着说，纯一，就让宝儿坐在你旁边，要好好照顾她啊。我当时还不愿意，可是，宝儿在幼儿园呆了一段时间，大家发现她从来都不和别的小朋友玩，大家嫉妒她有漂亮的书包和文具盒以及漂亮的铅笔，经常偷着搞破坏，给她的书包抹上黑色的蜡笔痕，或者不小心将她的文具和碰到地上，于是，海绵盒盖就摔得掉了一角。她一般就是看一眼，也不哭闹，也不向老师打小报告，却会在第二天换一全套新的来。我悄悄地问她原来的哪里去了，她就会盯着我看，很久之后，告诉我她全扔了。”
　　“她这么倔强，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有这样的小朋友，于是，我就保护她，不过她好像一点都不领情，最讨厌我跟在她身后回家。然后上小学、上中学，她是我见过的最不爱学习的女孩子，却总是拿第一名，考试对于她来说，比吃饭还简单。”
　　“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见她笑过，冰凉的眼神淡漠着一切，我有一次很羡慕的跟她说，你每次都拿第一，真好，我还要这么拼命，就怕爸妈不高兴。当时，是我唯一的一次看见她的眼睛出现了其他的感情，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以为她会哭，谁知她良久之后才说，我就算是考全世界第一名，也不会有人关心，现在只不过是守着对妈妈的承诺罢了。”
　　吴纯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于是停下来喝了一口饮料，“哈亚，对于宝儿，我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知道那是一座宝藏，却没有开门的钥匙，这么多年，我守护着她，更多的原因可能是心疼吧，我没有兄弟姐妹，仅有的那点爱心在六岁的时候给了宝儿，所以，对于别人，我总是兴不起半点波澜。”
　　“本来父亲是发现不了这些的，可是，我执意的转学让他起了疑心，现在我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所以只好妥协，可是，不放心宝儿，只好拜托你了，以一个哥哥的身份拜托你，帮她驱走身上的黑洞吧，让她露出美丽的笑脸。”
　　哈亚静静的听着吴纯一的叙述，没有说话，最后，他拍了拍吴纯一的肩头，“兄弟，一路顺风。”
　　站起来，哈亚朝外走，“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的，即使你留在这里，宝儿也是我的。”
　　吴纯一笑了笑，歪着头，看着哈亚走了出去，这小子。
　　不经意间，一滴眼泪掉在了托盘里，吴纯一正要擦拭，却看到窗外的黑影，哈亚的脸正贴在玻璃上，他神色庄重，对着吴纯一做了一个口型，然后骑车就走了。
　　吴纯一望着哈亚，嘴角上扬，哈亚对着他说放心，这一刻，吴纯一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轻松或者释然。
　　我会回来的，他低低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