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传》阿衡

1、第 1 章

　　麒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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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安都城，平安侯府。
　　绿柳深处的凉亭里，一老一少正在下棋。
　　“师傅，大师兄何时到京？”执黑子的青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首问着面前的老者。
　　“就是今天。”老者缓缓答道，没有抬头，似乎全副的精力都在棋局上。
　　这老者便是南安开国以来分封的两位异姓侯之一，也是南安的开国元老楚慎吾。他本出身武林，先皇因其赫赫战功和辅佐皇上的卓然政纪，赐封他为世袭一品平安侯。对坐的青年是他的二弟子，现任御前将军，掌管京城防务。
　　“这件事对大师兄来说，真是一件喜事。”想到大师兄在这世上竟还有一个亲人，青年就不禁替大师兄感到高兴。只是他刚刚有一丝喜色，却又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面上掠过一抹淡淡的担忧。
　　这一抹担忧没有逃过老者的眼睛，手拈着已经花白的须冉，他慈和而睿智的双目中浮起一丝笑意。
　　“岳廷，你担心这姑娘的来历？”
　　这被称做岳廷的青年颔首，“这件事虽已经过多方调查，再三确认，但徒儿仍有些担心。毕竟在户部和刑部伪造一份档案对冯相一党来说根本不是难事。何况我们的很多证据都来自民间，虽然时间，地点都契合，但若仔细推敲，仍可从中寻到疑点。”
　　“刑部的档案的确未可尽信，当年法场执刑官和狱吏的证词也有闪烁之处，不过何妨呢？”老者说到这里，原本慈祥的双目中隐然浮现一抹锐色，那是智慧与多年的阅历粹炼而成的。只见他笑着继续说道：“俗话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岳廷也笑了，答道：“师傅说的是，若真是计，我们便将计就计。”
　　老者笑着点点头。
　　“只是若这姑娘的身份真的是假，大师兄到时难免伤心。”
　　“果真如此时，也是你大师兄所必经的锤炼。”轻叹一声，老者答道。虽然如此说，他的目光中却也是一抹深思。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盒中，老者站起身望着绿柳尽处的前庭，半晌笑道：“我已派人去接这位韩姑娘，你三师弟快回来了，你大师兄傍想来已经到过兵部了，接下来你们就留在京中帮我处理些事情，也可趁此机会好好聚聚。”
　　“我们真是很久没有一起留在师傅身边了。与大师兄三师弟也已三个月未见了。”想到久未碰面的师兄弟就要相聚，一向温和稳重的岳廷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兴奋。
　　侯府外。
　　办完了应办的公文，辰夜慢慢的走出兵部衙门。放眼望去，五月的京都满城春色，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运河中往来着大小船只，一派热闹景象，从这繁华的景象中完全看不出，不久之前，南安刚刚经历过朝代的更迭，也丝毫发现不了这浮华背后，京城几大势力的暗潮汹涌。
　　四个月前，先皇驾崩，权臣冯仕良拥年仅十四岁的十一皇子登基继承皇位。这十一皇子生性懦弱，加之尚未成年，其母在宫中的地位也极普通，并不受到特别宠爱，又无外戚后援，正好是一个绝佳的傀儡。
　　其实，几年之前先帝的身体就已显示出衰败之相，立何人为嗣一直是满朝上下关注的中心。无奈论资质才干，先皇的子嗣之中竟无一人足以有资格继承大统，几年来诸成年皇子纷纷为了争夺皇位而争斗不休，弄得几败俱伤。先帝晚年又对奸相冯仕良一味信任，是以最终竟被他坐收渔人之利，立了尚未弱冠的小皇子为嗣，从此在朝堂之上愈发大权独揽，只手遮天。
　　辰夜的师傅平安侯楚慎吾本是三朝元老，当朝重臣，又曾是先帝的太傅，在先帝面前本也极有威信。况平安侯也并非一味死忠直谏之辈。可惜忠言终究逆耳，听在先帝耳中总不及权相的谄媚之言来得动听。平安侯的权利和威信却一直被冯氏一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而丞相冯仕良与平安侯楚慎吾在朝中已对立多年。
　　一来因为诸皇子中并无成才者足以拥戴，二来平安侯本无意介入立嗣的朋党之争，是以多年来朝中只有他斡旋于刀剑无影，纷争不休的官场势力之中，维护着社稷的稳定。长久以来，这京城乃至国家的安定与繁荣竟全赖平安侯一人。如今新帝即位，各大势力急于夺取权利已将朝中搅的乌烟瘴气，这个时候京城仍能如此繁华，可以说全部是平安侯楚慎吾的功劳。
　　辰夜一行走一行想着，人已从兵部衙门门前的大道转过了一条街，向前再走过一条街，巷子的尽头就是平安侯府。
　　辰夜所走的这条街与运河相交叉，呈田字形，将整个京城分为四分。这田字的左上部分，坐落着皇城与各大臣的府第，田字的左下部分是各部衙门，右上部分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区，居住者多为商人和普通百姓，而右下部最后的部分，则是最底层贫民的居所，三教九流混杂其中。
　　赐予平安侯的府第本也在皇城附近，但楚慎吾想到京城布局以左为重，右边两区本就人口混杂，若有人在此暗中培养势力也无从牵制，念及皇帝的安危，遂请旨将府邸建在了右边的商业区。
　　辰夜继续向前走着，前面就是横跨运河的运桥，过了运桥右转便是平安侯府。
　　这条街虽然十分宽大，但因是京城重要的分界线，是以十分清净，并不特别的热闹。
　　在这样开阔而清净的地方，就更格外容易感觉到周围的异样。
　　严格说来，辰夜感觉到的与以往的经验相比并不能算做异样。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危险，他只是感觉到一种痛。一种像是垂死的小动物一边发出哀鸣一边从颤抖着的小小的身体辐射出的那种绝望的痛。这种痛无形地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飘过来，丝丝缕缕，缓慢的，但是带着惊人的影响力，充斥了他周围的空气。辰夜直觉地转头，在身旁贫民巷的一角，他看到一只惨白的颤抖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