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余温》洋芋丝夹馍

12、第12章 周年纪念下的暗涌

　　锦园小区里的银杏叶开始泛黄，风一吹就簌簌落在石板路上。今天是秦书和乔尤官宣一周年的纪念日，乔尤特意订了市中心的法式餐厅，说要好好庆祝。秦书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涂口红，她选了件米白色的连衣裙，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精致的领口的珍珠装饰泛着柔和的光泽。

　　“好了没啊？再不走路上要堵车了。”乔尤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秦书加快速度，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出卧室，看到乔尤靠在玄关处玩手机，穿着她上周买的黑色棒球服，看起来格外精神。“走吧。”乔尤收起手机，率先开门，没有像以前那样主动牵她的手。

　　餐厅离小区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推开玻璃门，暖黄色的灯光和悠扬的小提琴声扑面而来，侍者穿着黑色西装，礼貌地引着她们到预定的靠窗位置。桌面铺着熨帖的白色桌布，中央摆着一小束新鲜的香槟玫瑰，窗外是霓虹闪烁的街景，倒真有几分纪念日的浪漫氛围。乔尤拿起菜单，指尖快速扫过菜品名录，熟练地点了法式鹅肝、三分熟的菲力牛排，又翻到酒单页选了一瓶勃艮第红酒，全程没抬眼问秦书的意见。

　　秦书悄悄瞥了眼菜单上的价格，鹅肝三百八十八一份，牛排五百多，那瓶红酒的价格更是直接破千，心里瞬间泛起一丝不安。她上周才刚还完所有的信用卡账单，这个月发的工资扣除房租和水电费后，剩下的钱刚够覆盖基本生活开支，这样一顿饭吃下来，她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就没了。侍者收走菜单时，乔尤才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布，笑着开口：“怎么样？这家餐厅我选了好久，看评价说环境和口味都不错，周年纪念嘛，总得有点仪式感。”

　　秦书勉强牵了牵嘴角，刚想接话，就见乔尤从包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后先翻出了去年今天的照片——那是她们官宣当天在出租屋拍的，秦书煮了面条，两人举着筷子比耶，背景是贴满便利贴的冰箱。“你看去年今天，咱们还挤在三十平的小出租屋里，吃碗面都开心得不行。”乔尤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两下，“这一年过得还挺快，现在好歹住上大房子了，也该好好庆祝下。”

　　秦书的心稍微暖了些，想起去年官宣时的忐忑与期待，那些被房租、生活费压得喘不过气的日子，似乎也因为这句感慨有了些回甘。她刚要开口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乔尤已经切换了页面，举起手机晃到她眼前：“对了，我最近翻旅游攻略翻得入迷，你看这个普吉岛，是不是特别美？”屏幕上是精心修过的风景照，澄澈的海水从近岸的浅蓝渐变成远处的深蓝，白色的沙滩上散落着贝壳，夕阳下的游艇泛着金光，配文写着“冬日避寒首选”。

　　乔尤把手机往她面前推了推，指尖点着屏幕上的海滩：“你看这海水，比咱们上次去舟山的干净多了，晚上躺在沙滩上就能看星星，据说运气好还能看到流星。”她顿了顿，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我算过了，圣诞节和元旦节我能连休10天，正好凑个长假。你也跟你们领导请个年假，咱们一起去泰国玩，避避杭州的冬天多好？那边十二月温度正好，穿件薄外套就行，不像这边，风一吹骨头都疼。”

　　秦书看着照片里的美景，心里也泛起一丝向往，可理智很快拉回了她：“最近工作有点忙，我手上有个三甲医院的设备采购单子，跟进了快两个月，马上要签合同了，不太好请假。而且……去泰国的费用应该不低吧？”她想起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刚平复下去的不安又冒了上来。

　　“请假有什么难的？”乔尤收起手机，身子往前凑了凑，指尖轻轻勾了勾秦书的手心，语气瞬间软下来带了撒娇的意味，“你跟你们领导好好说，就说家里有急事要处理，实在不行我帮你跟他解释。年假本来就是给员工休息的，你看你最近瘦得颧骨都凸出来了，黑眼圈重得遮都遮不住，去泰国晒晒太阳、吃点新鲜水果，正好给身体充充电。”她拿起叉子戳了戳面前的焗烤芦笋，眼神里满是憧憬，“而且咱们都官宣一周年了，这可是很有意义的节点，总得留下点特别的回忆吧？以后老了想起现在，还能说‘我们一周年去泰国看海了’，多浪漫啊。”

　　秦书捏着餐巾的手指紧了紧，指尖泛白，心里的天平在工作和情感间来回摇摆。侍者端着鹅肝过来时，她甚至没听清侍者的介绍。乔尤叉起一块鹅肝放进嘴里，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你看这鹅肝，一份就要三百多，虽然贵，但入口即化的口感多值啊。旅游也是一个道理，虽然花点钱，但那种在海边吹着风看星星的快乐，不是钱能衡量的。”她放下叉子，双手握住秦书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刻意的暖意，“钱没了可以再赚，可我这连休10天的机会，今年就这一次，错过下次不知道要等多久。书书，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我们可以在普吉岛的沙滩上看日出，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海水会变成金红色；晚上去芭东海滩逛夜市，吃芒果糯米饭和冬阴功汤；还能去拜四面佛，我要第一个许愿，求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可是费用……”秦书的声音细若蚊蚋，她脑海里闪过之前信用卡账单的数字，刚发的工资扣除房租后所剩无几，这笔旅行费对她来说无疑是笔巨款。乔尤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立刻接话：“费用你绝对放心！我那个项目上周已经谈成了，财务说这个月奖金至少五万块，别说去泰国玩，就算再去趟清迈都够了。”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神秘的诱惑，“不过奖金要月底才发，你先帮我垫付一下，等发了我立刻转给你，一分都不会少。”见秦书眼神松动，她赶紧趁热打铁画下更大的饼，“对了，我还查了当地的摄影工作室，有一家拍情侣写真特别有名，摄影师是从法国回来的，能拍出海天一线的感觉。我们到时候穿当地的传统服装，再拍一套白色的情侣装，以后买了房子，就把最大的相框挂在客厅正中央，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有多恩爱。”她顿了顿，伸手摸了摸秦书的头发，语气无比认真，“等从泰国回来，我们就制定攒钱计划，每个月固定存一笔，我爸妈说了，要是我们买房，他们还能帮衬点首付，到时候房产证上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彻底有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再也不用租房子了。”

　　秦书的心被“情侣写真”和“写两个人名字的房子”狠狠戳中了。她想起乔尤之前说的“给你买包”，虽然最后没兑现，但这次乔尤说得那么具体，甚至提到了买房子的事，让她忍不住相信这是真的。她看着乔尤期待的眼神，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自己对安稳生活的渴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试试跟领导请假，旅游的费用我先垫付。”

　　乔尤立刻笑了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书书最疼我了！等我们从泰国回来，我一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秦书看着乔尤开心的样子，心里的不安渐渐被期待取代，她甚至开始想象在泰国的海滩上，两人手牵手看日出日落的场景。

　　回到家后，秦书就陷入了请假的纠结。她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里的工作文档发呆——那个三甲医院的设备采购单，她跟进了整整两个月，从前期调研到方案修改，跑了医院不下十次，上周院长终于松口说可以签合同了。要是这时候请假，万一医院临时换供应商，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可乔尤那句“你要是不请假，就是不想跟我好好过”的话，又像根刺扎在她心上。她翻出领导的微信，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反复修改了五遍，才终于发出去一条长长的消息，详细说明了工作进展，承诺请假前把所有资料整理好交接给同事，甚至主动提出每天晚上线上跟进。接下来的三天，她白天跑医院敲定细节，晚上加班整理交接文档，眼睛熬得通红，终于在周五下午收到了领导“同意请假”的回复。还没等她松口气，乔尤就把一份旅游攻略甩到她面前：“你看着订吧，酒店别订太便宜的，环境差住着不舒服，至少要四星以上，最好带私人泳池的，拍照好看。”说完就抱着手机回了卧室，再也没管过。

　　秦书坐在电脑前，打开十几个航空公司的官网对比价格。直飞普吉岛的航班要七千多一人，转机虽然便宜，但要耗上十几个小时，乔尤肯定不愿意。她咬了咬牙，选了凌晨的航班，这样能省下两千块，光两人往返机票还是花了一万二。订酒店时，她按照乔尤的要求筛选四星以上的海边酒店，带私人泳池的房型一晚就要一千五百块，十天就是一万五。她点进支付页面时，手指悬在“确认支付”按钮上足足三分钟，脑海里反复闪过信用卡账单和银行卡余额。这一万五是她一个月的工资，要是乔尤奖金没按时发，她下个季度连房租都交不起。可一想到乔尤说的“挂在客厅的写真”和“写两人名字的房产证”，她还是闭着眼点了确认。支付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感觉心脏都沉了一下，赶紧关掉页面不敢再看。

　　除了机票酒店，秦书还要做详细的攻略。她查了普吉岛的景点开放时间，预约了斯米兰群岛的一日游，订了网红餐厅的位置，甚至还查了当地的天气，准备带合适的衣服。晚上她坐在沙发上整理攻略，乔尤躺在旁边刷手机，偶尔抬头问一句“订好了吗？”“攻略做好了吗？”，从没有主动帮她分担一点。

　　有天晚上，秦书对着打印出来的行程单核对时，突然发现自己忘了订乔尤提过的情侣写真。她赶紧在网上搜当地的摄影工作室，对比了近二十家的价格和客片，最终选了一家口碑最好的，一套包含三套服装和精修相册的套餐要八千块。她看着这个数字，倒吸一口凉气，加上之前的机票酒店，总费用已经快四万了，几乎掏空了她的银行卡余额。她点开和乔尤的聊天框，想问问她要不要一起选风格，可输入的文字删了又删，最终还是没发出去。她怕乔尤觉得她舍不得花钱，更怕听到乔尤“你看着办”的敷衍回答。纠结到凌晨一点，她想起乔尤说“要留下特别回忆”的期待眼神，终于狠心付了款。付款成功后，她把订单截图存好，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乔尤奖金发了就会还的，等有了写真，有了属于我们的房子，这些付出都值得。

　　“乔尤，情侣写真我订好了，摄影师说可以选三套衣服，我们到时候去选传统服饰和婚纱款的好不好？”秦书兴奋地凑到乔尤身边，想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乔尤头也没抬地刷着手机，含糊地说“好啊，你看着办就行”，注意力全在屏幕上，连秦书递过来的写真风格图都没看一眼。

　　秦书心里的失落像潮水般涌来，她去冰箱里拿了一瓶苏打水走到阳台吹了会儿风，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她开始自我开解：乔尤最近忙着项目收尾，肯定特别累，没心思管这些小事很正常。等去了泰国，看到海边的美景，她肯定会开心的。她回到客厅，把写真风格图仔细收好，又拿出笔记本开始写泰语常用句——“麻烦结账”“这个多少钱”“请问怎么走”，每一句都标注了中文谐音。她还特意查了普吉岛的急救电话和中国大使馆的联系方式，抄在小本子上放进钱包。她想，只要把所有细节都做好，这次旅行肯定能很顺利，说不定还能修复她们之间的隔阂。乔尤愿意跟她规划买房，愿意和她畅想未来，这就证明她是爱自己的，自己多付出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距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秦书正在收拾行李箱，乔尤的手机放在沙发上充电，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秦书本来没在意，可消息提示栏里的内容让她瞬间僵住——备注“阿珂”的人发来：“尤尤姐，你什么时候去泰国呀？我等你带礼物哦～”后面还跟着个可爱的表情。

　　秦书的心跳瞬间加快，她放下手里的衣服，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拿起了乔尤的手机。乔尤的手机密码还是她的生日，她轻易就解开了屏幕，点开了和“阿珂”的聊天记录。最新的消息是乔尤昨天发的：“快了，下周三就出发，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带。”“阿珂”回复：“什么都好，只要是乔姐买的我都喜欢～对了，我上次说的那家普吉岛的甜品店，一定要去尝尝呀！”乔尤回复：“放心，我肯定会去打卡的。”

　　往上翻，聊天记录越来越暧昧。“阿珂”发过自己的自拍，配文“乔姐，我今天穿了新裙子，好看吗？”乔尤回复：“好看，很适合你，下次见面给你带小礼物。”“阿珂”还发过加班的照片，说“乔姐，我加班到现在，好饿呀”，乔尤回复：“心疼你，等我回去请你吃大餐。”这些聊天记录，乔尤从来没有跟秦书提过，甚至连“阿珂”这个人，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秦书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格外难看。她想起乔尤说“要和她在泰国看日出”，想起乔尤说“拍情侣写真留纪念”，想起乔尤说“买房子写两个人的名字”，这些曾经让她满心期待的承诺，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刺，扎得她心口发疼。她甚至开始怀疑，乔尤想去泰国，到底是为了和她庆祝，还是为了给“阿珂”带礼物？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乔尤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警惕和不耐烦。秦书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转过身，看到乔尤站在卧室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她。“这个阿珂是谁？”秦书的声音带着颤抖，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你要去泰国给她带礼物，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乔尤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走过来拿回手机，随手放在沙发上：“就是我公司的实习生，刚毕业没多久，小姑娘挺可爱的，平时喜欢跟我撒娇。我就是随口一说，给她带个小礼物，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语气很轻松，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秦书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们聊得那么暧昧，你还说要请她吃大餐，这些你都没跟我说过！乔尤，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样涌来，之前被她忽略的那些细节——乔尤越来越晚回家、越来越敷衍的态度、总是背着她接电话，此刻都串联起来，让她浑身发冷。

　　“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乔尤皱着眉，语气里满是烦躁，“我都说了是实习生，小孩子不懂事，喜欢跟前辈撒娇，我总不能跟她翻脸吧？这是职场礼仪，你懂不懂？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要跟我吵架吗？我们马上就要去泰国旅行了，能不能别闹不愉快？”

　　秦书看着乔尤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快要爆发。可她看着沙发上收拾好的行李箱，看着电脑里详细的攻略，看着自己付出的近四万块钱，看着自己对泰国旅行的期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摇了摇头：“我知道了，是我想多了。”

　　乔尤见她不再追问，脸色缓和了一些，走过来抱住她：“我就知道书书最懂事了。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我们马上就要去泰国玩了，到时候好好放松一下。”秦书又一次选择了自我欺骗，可她实在舍不得放弃那些期待已久的承诺，舍不得放弃那个“属于她们的家”。

　　那天晚上，秦书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乔尤，心里满是纠结和痛苦。她想起“阿珂”的聊天记录，想起乔尤敷衍的态度，想起自己付出的一切，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这次泰国旅行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也不知道乔尤的承诺到底能不能兑现，她只知道，心里的那道裂缝，已经越来越大，快要支撑不住了。

　　出发前一天，秦书去银行取了现金，准备带在身上备用。看着银行卡里剩下的几千块钱，她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为了这次旅行，为了乔尤的承诺，她几乎掏空了自己。可当她拿着现金回到家，看到乔尤正在试穿新的沙滩裤，兴奋地说“明天就能去海边晒太阳了”时，还是忍不住把苦涩压了下去。她告诉自己，再相信乔尤一次，也许这次旅行，真的能让她们的感情回到最初的样子。

　　晚上，秦书把情侣写真的预约确认单放在乔尤面前：“摄影师说我们明天出发前要确认一下拍摄时间，你看看哪个时间段方便。”乔尤扫了一眼确认单，随口说“你看着定就行，我都可以”，然后就拿起手机继续和“阿珂”聊天，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带着秦书从未见过的温柔。秦书看着乔尤的侧脸，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次泰国旅行，或许不是甜蜜的纪念，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