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之路人甲请自重》嘲吾

4、吃饭

　　第四章

　　“咦？！”贾军师上前一步，小眼睛冒出一丝精光，“小娘子，你有卦！”
　　“……”
　　“你印堂发黑，面有菜色，近日有血光之灾，要小心谨慎。”
　　金蛮蛮耷拉了眼皮：“面有菜色，那是饿的！”

　　翟让闻言哈哈大笑，金蛮蛮第一次见识到啥叫胸腔共振，啥叫声如洪钟。
　　记得有文章评论翟让是个豁达大度、心直口快、讲义气的人，禅位于李密，事后也不反悔，不迷恋权势，就是有点贪财和鲁莽。这样的人倒是蛮不错的，金蛮蛮定定地看着翟让，这个汉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好，她在想，六年后李密因疑心而下杀手的时候，她是不是能够保住翟让一命。
　　不过现在想这事情还太早了，金蛮蛮收了收心，眼睛看向徐懋功。

　　没想到徐懋功和翟让却是旧相识，两人见面也不多礼，拱手分别坐下了。

　　徐懋功说：“某方从淮上访亲归来，还未及返回家中，因恰巧见兄长[1]的瓦岗军骚扰金家村，便就此上山来了。”
　　翟让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感觉，只说：“某手下的孩儿们，没有伤及郎君吧？”
　　徐懋功说：“这倒没有。某本来就打算着返家休憩几日后，再与兄长商议来日大计来着。”

　　翟让“哦哦”地应着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一亮：“郎君的意思是？！”
　　徐懋功抿嘴笑了，说：“正是。某愿倾家相助，与兄长共襄起义大举。但望兄长大胆扯旗，改响马为义军。”
　　“没错，也可救生民之命！”金蛮蛮忽然插了一句嘴。

　　翟让听见这句话，蘧然变色。
　　翟让此人，曾任东郡法曹，犯法当斩，狱吏黄君汉不顾个人安危，私自释放了他。（来自摆渡“翟让”词条）

　　“可救生民之命”这句话，是黄君汉对他的评价，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而事后，他也只与自己的哥哥翟弘提起过。
　　他逃狱之后，无钱无粮，不敢谈天下苍生，只好在瓦岗落草为寇，每每想起恩人黄君汉，就觉得惭愧无比。
　　如今被金蛮蛮不知有意无意地一句话这么爆出来，正戳中他的软处，当即他头脑一热，什么细节也不考虑了，大声说“好”，应了下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与徐懋功击掌为盟。

　　金蛮蛮心疼地看见，徐懋功暗地里甩了甩被一巴掌拍得通红的手……

　　接下来的内容都是些闲话寒暄，金蛮蛮就没怎么听进去；有时候间杂一些天下大势和未来计划，大骂狗皇帝杨广荒淫无道，那边洛阳建显仁宫开五湖三山劳民伤财了，这边谴酷吏开汴渠通运河白骨成山了，什么什么的诸如此类，她早就在书里见过多次了，也不想再听一次徒叹空嗟。
　　不多时，到了吃饭时间，翟让摆出好酒好菜盛情挽留徐懋功。
　　徐懋功本想拒绝，还没开口，金蛮蛮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低头只见小豆芽菜殷殷期望的眼神，恻隐之心大发，冲她温柔微笑，然后对翟让拱手说：“却之不恭。”
　　惹得金蛮蛮桃心指数又瞬间激增。

　　金蛮蛮一开始的时候被当做徐懋功的侍童，所以主人家没有给她另设席位。她凑在徐懋功身边埋头吃饭，吃到什么有营养的，就装进手边的大碗里。
　　徐懋功问：“你这是做什么呢？”
　　金蛮蛮纯良道：“我想带给阿爹阿娘和阿猛吃，他们很久没有吃顿饱饭了。”

　　翟让听了，先夸了一顿金蛮蛮孝顺，然后问她：“小娘子家住在哪里？我让人送一席饭菜过去！”
　　徐懋功要替她道谢，金蛮蛮却眨了眨眼说：“只求寨主不要派人抢我家的粮便好了。”
　　翟让哑然，看金蛮蛮那副无辜的样子，又不能确定她这就是等在这儿故意要寒碜他的。只好拍拍大腿尴尬地干笑两声。

　　金蛮蛮看向徐懋功：“徐郎，你有什么办法，让瓦岗寨既不用劫掠乡里乡亲，又能迅速获得大量资给？”
　　徐懋功的对策应该是早就想好了，只是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提出。被金蛮蛮这么一提前提醒，他便顺着话说出来了：“兄长与某皆是东郡人，乡里乡亲的，确实不宜侵扰。依某的看法，宋、郑两州地近御河，商旅众多，论到聚敛横财、劫掠官私钱物，却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终于说出来了——金蛮蛮心头一块大石头噗通落了地。徐懋功说出来这句话，以后东郡就平安了。
　　虽说她一开始就打算，等徐懋功正式接受她的跟随之后，就马上把家人迁到瓦岗寨里，这样即便瓦岗寨继续劫掠东郡，也跟她没什么干系。但金蛮蛮还是觉得欺负老百姓不是什么好汉的行为，如果翟让这么干下去，有负那句“可救生民之命”的评语。

　　当她回过神来，却见徐懋功正看着她那忘乎所以的满意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马上就能够看透了她似的。吓得金蛮蛮连忙收敛形状，低头扒饭。

　　“金娘。”
　　金蛮蛮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徐懋功这是在叫她，忙应道：“在。”
　　徐懋功说：“待会儿出了瓦岗寨，我便要回家去，你待如何？”
　　“我跟着你。”
　　“那你的家人呢？你不怕他们担心吗？”
　　“你肯定是要搬进瓦岗的，到时候我也把家人搬进来。至于眼下么，只要徐郎你向阿爹阿娘说一声，他们无不肯应的。”
　　“你真的要跟着我么？”
　　“敢情你一直觉得我在开玩笑？”

　　徐懋功沉默片刻，说：“可毕竟男女有别，金娘你这样跟着我，莫不怕别人说闲话。”
　　金蛮蛮故意板起一张说教脸，道：“我还道你聪明绝顶，又广观事势，熟察人情，断不会如此狭隘。徐郎莫不是不知，如今保得一颗人头在项上，便是祖上烧了高香的功德了，温饱尚不可得，闲话又算何物？”
　　她看了看翟让，又道：“再者，许你们义薄云天，就不许我心系苍生？天下兴亡，是天下人的事情，断没有逼我置身事外之理。”

　　翟让听了这话击掌大声叫好。“就是不知道小娘子何来？”
　　金蛮蛮受了赞，得意道：“某[2]是金家村人氏。”
　　“原来是金娘。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不敢相信如此话语，竟出自一稚女之口。哈哈，徐郎，你这次输她一筹！”

　　……你才稚女，你全家都稚女。就算我确实是发育不良了一点，你也不用不把我当女人看吧啊？我都十四岁了十四岁了十四岁了，在这个年代都能嫁人了！还稚女！去你的稚女！——金蛮蛮头上冒出一团冲天怨气。
　　瞟一眼徐懋功——你也是这么看的吧你也是这么看的吧？！哼，等着，到时候老娘吃出个C杯来，看你们还说不说我是稚女！
　　金蛮蛮狂翻白眼。

　　徐懋功犹疑道，“金娘，你可是眼睛不舒服？”
　　“……”

　　为什么金蛮蛮一定死活咬着徐懋功不放？说到底，她还是觉得徐懋功那是历史名人，是大唐开国出将入相，位列三公的大人物，她要是不小心放跑了徐懋功，说不定徐懋功明天就翻脸不认人，死活不要她这个累赘了呢？
　　她却没想到这时候年方十七岁的徐懋功，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伙子而已，她自己却是个能出入一般人不能出入之境的满技能大刺客，想要找到徐懋功，还怕他躲？
　　金蛮蛮只是想，她一定要抱紧了名人的大腿，傍紧了这座姓徐的大山，早早地露上几手，趁早摆脱成为累赘的嫌疑。
　　身为穿越主角，不出名对不起父老乡亲，想靠姿色照目前的状况看起来貌似不太靠谱，那就只能走某点流，寄希望于实力咯。

　　不出金蛮蛮所料，两人回到金家村的家里，徐懋功一报上大名，立刻受到了金家全家人的尊敬，以至于他提出带走金蛮蛮，金爸金妈也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就是老两口看女儿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直至金妈妈送女儿到门口，金蛮蛮才知道了她别扭感觉的来源——

　　金妈妈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要好好伺候徐郎君，徐郎君是个善人，心肠好，人又俊俏。他若是看上你，你就……”
　　“娘！”金蛮蛮一脸黑线地捂住了老妈的嘴，“你胡说够了没，我走了啊。你们等着我，我这两天就会回来的。”

　　金蛮蛮哭笑不得地说完，一回头，就瞧见脸上微红的徐懋功正假装远眺群山……

　　于是某人整张脸都囧化了。

　　[1]兄长：隋唐演义里，无论是单雄信对秦叔宝，还是秦叔宝对比他至少小十岁的徐懋功，都开口就称兄长。应该跟唐时的“郎”、“郎君”一样，都是泛用的敬称吧。不知道这个称呼具体的由来，这里依演义的用法。
　　[2]某：唐时也有女子自称为“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