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凤》一个偏旁

6、二爷，你是演戏呢还是演戏呢？

　　贾琏骇了一跳，忙一把抱起来，又叫人禀告了老太太老爷及一众太太，只说这会子人事不省，不便过去了。

　　贾母闻言急得便要去看，被王夫人一力拦住了，道：“他一个小孩子家，哪里轮得到老太太过去，左右不过是昨日远道来的，受了风也未可知，老太太坐着罢，我去看了回来告诉也是一样的。”说着辞了贾母，与邢夫人一道过来。

　　大夫尚且没到，屋里被人围着，又有王夫人等过来，贾琏甚是惶恐道：“是我们的罪过，还请太太们回去罢。”

　　王夫人摆手道：“不碍的，怎么好好地弄成这样？”说着看了王熙凤一回脸色，见他只是双目紧闭，昏昏睡着，虽有王家之行在头里，见识过他恹恹病态，如今也是惶然起来。

　　贾琏道：“原也没做什么，说着话就倒了。”说着自感叹了一回。

　　邢夫人自知道王熙凤无故病倒，便以为这是个外头看着好，内里怏病的，趁势便把他诅咒一回，只这会子闭了眼，直接死了才全了他先前的心思。

　　因此，也不假意安慰，只道：“你老爷那新得了一点子药，说是千金也难买的，我去找了来与他罢。”说着自带了丫鬟走了，并不理会王夫人如何。

　　一时大夫来了，把过脉，背了一遍药书，只说不碍的。

　　王夫人放了心，自去贾母那里回明，这里只留贾琏熙凤二人。

　　王熙凤犹在沉睡，贾琏呆呆看了他一会，心中酸涩，也不知要如何，只挨在床边叹了一回，道：“你自没有我说的长久，便是一日也要有一日的样子。这事又说不上谁的错处，只是你我的命罢了。”说着怜惜了王熙凤片刻，自去了贾赦那里赔罪。

　　这厢他才走，王熙凤便在帐子里睫毛扑动了两下，睁开眼睛，因瞧着自己的手腕被贾琏搓得通红，不禁好笑道：“这个呆子。”

　　贾赦以及贾政等人听说王熙凤病，也是不安，只又遣了宫中得力的太医出来诊治一回，见仍是原来说法，方放了一颗心在肚子里。

　　唯有贾琏坐立不住，因前头说是无碍，然直看了两三回，王熙凤竟仍旧一味昏睡，无知无觉。
　　平儿因知道王熙凤本来面貌，想他和贾琏晨起必有一番争论，于他未必是好的，故而也不往前上来，只叫了随过来的其他人去叫他们起来。

　　不想这一避出去，尚未妥当，便见王熙凤被抱回来。

　　往常在家里他也见过王熙凤偶尔做这个戏法，只骗得人团团转，自以为这回也是如旧，便等贾琏走了，轻手轻脚进来，唤他道：“主子，醒醒。”

　　王熙凤被他摇得乱颤，却不见醒。平儿无法，只得等药端上来亲自喂他喝了，又等了一回，拿手去试，却觉得连呼吸也弱下去了。

　　众人忙去找了贾琏回来，只说不好了，奶奶这就去了等话。

　　贾琏吓得三魂七魄俱都散了，只扑到王熙凤身上大哭，道：“缘何你竟有这等气性，我不过随口说了唬你顽的，怎么当了真了。”说着又喊出多少胡话出来，教人听了也是垂泪。

　　平儿在一旁看得震动，半晌，方上前搀他起来，道：“二爷快别这么着，如今一味哭若能换了他回来，多少眼泪都是有的，只是救人要紧，需得快些告诉了上头，寻个法子，才好救他。”

　　贾琏闻言称是，忙乱跑出去，期间碰了花枝儿缠做的一个架子，也不知道。

　　等他一时回来，竟连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俱都来了。

　　平儿一一见礼，自退到一旁。

　　贾母年事已高，头里看贾珠病死，便诸多痛楚，如今和王熙凤虽只见过一面，心里看着喜欢，便愿意他长长久久的。不想一时半刻竟也要去了，不由悲戚道：“好孩子，你才来了多久，竟是要回去了不成？”说着只抱着他痛哭起来。

　　王夫人也是难过，却怕贾母哭出好歹，忙满面堆笑道：“这才到哪里，他纵是个没福分的，也该伺候老太太一回，怎至于半点孝心都不进上，自己倒去那地方享福呢？”说着开解贾母一回，自叫贾琏仍请了太医过来。

　　贾琏早忙得奔丧似的没脚，闻言先打发了兴儿出去，自己则朝邢夫人拜了一回，道：“太太方才说有灵丹，这会子可赏了我罢，若是好了，便是万金日后也都有的。”

　　邢夫人之前只是托着这话抽身，见他问哪里拿得出妙药出来，一时也不知如何，只发愣似的站住了。

　　贾母见他没有声响，便当他舍不得那点子药，只道：“凭你如何不易得了来的，这会子救人为上，结了他这里，寻出空来，你报上那药的名堂，我打发人找了一样的回来也就是了。”

　　邢夫人忙一面推说不敢劳贾母费心思，一面便千方百计道：“头里是说有这个药，可巧我回去找了一回，又问了老爷，只说原是要送进来，不想却是受了骗，只吃了去了半条命才罢。故便搁下了，我不知道这中间有这许多变故，只当是有的，早说给了琏儿，让他空欢喜一回。”说着也是告罪。

　　贾母看他一回，一时也没了主意，倒是李纨房里的丫头打了帘子进来，袖子里揣着瓷瓶，先见了礼，才道：“我们奶奶不便出来，特打发了我找出先前大爷服过的一种奇药，说是掺了好些个罕见的东西在里头，最吊精神的。”说着果真拿了那剔透玲珑的瓶子出来，倒了一粒，和水喂给王熙凤。

　　王夫人静了这半日，又听说贾珠，早暗自落了一回眼泪。回头见王熙凤挺在床上，声气都没了，便在一夕把往日里争斗的心全都弃了，忙念了几句佛，求神保佑起来。

　　如今只说那药终归画在王熙凤肚子里，他先前喝那苦汤子都尚能忍住，这个却忍不得了。你道如何？

　　原来这药竟是各种人参，鹿茸，大补之物伙同各色虫花制成，一吃下去，四肢都被那股热气烫了一回，王熙凤犹要再忍，胸腔里早团了一把火烧起来。他略微动了动，便引得喉咙一响，竟是叫了一声出来。

　　贾母喜不自禁，忙道：“凤儿，可是醒了？”

　　此时势头已去，王熙凤便有借此撒手的前论，想他姑姑千难万难做了这门亲事，如今他果一夜就去了，倒让人说出王家多少不好来。也只道，这会子去不得，少不得便趁着这药力佯装醒了，迷茫道：“•••••这是•••到了••••哪里？”

　　贾琏听他话中无力，三两个字便要发喘，又见他睁开眼睛试探一回，仍旧闭上歪在枕上，不由道：“他既醒了，便是不妨了，老太太太太也来了这半日，早该乏了，时辰也晚了，合该早早去了，歇着罢。”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又问了王熙凤一回，可觉得哪里不好，想吃什么，便也走了。

　　外头早有小丫头前头打了灯笼，贾琏又叫了房中几人一路送了回去，至此，已闹到不知几时，王熙凤有贾琏守着，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目不转睛，不由好笑道：“我方才要死，你那样拦着，这会子却要吃人不成？”

　　原来贾琏方才出去回了贾赦贾政无事，又叫人做了一回粥。平儿见他出去，便把之前贾琏哭爹喊娘的形态都与他一一说了，倒叫王熙凤笑了一回。

　　贾琏道：“你且留神罢，这会子笑岔了气，再没有好药给你吃。”

　　王熙凤见他认真，神色也不好，忙敛住了，道：“我这里歇一晚，明日你仍旧回了老太太送我出去罢，没得因为这一点子事拖住了，日后还要怪我。”说着起来喝了半碗粥，只说心里不畅快，要坐一坐。

　　贾琏只得一面服侍了他起来，一面摇头笑道：“这话怎么说的，你命悬了这半日，老太太太太只说我不好，明日再说了你的不是出去，只怕未必动得了你分毫，自己倒先得了个恶名，这样的营生我断不肯做的，你也别提了。”

　　王熙凤见他一门心思竟要留自己下来，心中便辗转了几处，道：“话是这么说，只是我瞧着那个金笼，玉莲等等也是耐不得许多时日的，趁早弄走了我，自有他们填补了来，不也是我做的一段大善？”说着只拿眼睛去看贾琏。

　　贾琏被他看得发毛，干笑道：“哪里编了这两个人出来，男的女的？我竟不知道。”

　　王熙凤也懒得与他细说，只当他昨夜里孟浪时无意露了这些出来，自己听见了，虽一时看不上，也不便拿这个讥讽了他，做个开销。

　　因此也不说话，只强撑着躺好了，恹恹道：“你睡中不老实，我现在不得妄动，少不得委屈你在那踏上睡一晚罢。”说着自行盖了被子，翻身过去，不理他了。

　　贾琏无法，看着那塌发了会呆，因想起晨早王熙凤横卧在上头，一面喝酒，一面看花，自是风雅，不由也慢慢靠上去感受一回，也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