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二爷，你又被算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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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径过来，却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全无半点声响。
贾琏打了帘子，压着脚步歪头去看，只见王熙凤披着衣裳坐在窗下，不知在看什么。
王夫人心中也担了一万个小心，他因想起这门亲是自己强作来的，若王熙凤果真一时去了，自己和哥哥嫂子也难交代。又想他一世的英明，算了自家侄女进来，原是为着得个臂膀，不想如今倒先烦了三番两次，更有贾母那里虽未明言，可也未必就是喜欢这样病怏的孩子。
心中翻来覆去，愈发觉得王熙凤恐是个累赘，带累的他也难做人了。
贾琏如今也是有苦难言，他自付一贯风流，从没想过在这上头要领取委屈，无奈这三两日先是得罪了这个，后又恼了那个，今日又见王熙凤要被自己逼死。不由也是诸多感慨，却不敢表露，只强撑着到了王熙凤面前，笑道：“你原就身上不好，这会子倒来这里吹风，果真再病了，不是要了我的命吗？”说着上去搀他。
那王熙凤仍旧呆呆的，眼睛发直，半晌方回头与王夫人道：“太太来了，坐罢！”
王夫人见他这样，竟是连规矩也弃了，又看他面上一派冷淡，并没有往日里的活泛机灵，越发觉得不好。偏瞧着又无哪里病痛，只颓唐了，倒像是回光返照的意思。不由大惊失色道：“我的儿，你如今哪里不舒坦，说给我，开解开解也就好了。”
王熙凤闻言似乎要笑，嘴上抽搐一下，却连个湖泊里的涟漪也没显出来。
贾琏一旁见了，只道：“进来这么一会子，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起子奴才如今越发懒了。”说着满口去叫平儿，不想直唤了一柱香功夫，仍不见有人上来。
王熙凤此时尚未完全糊涂，听见他这样，便淡淡道：“我都打发走了，你要什么，我给你拿罢！”
贾琏道：“不敢劳动你，少不得我来罢。”说着出去沏了茶倒与王熙凤二人。
王夫人看贾琏手脚粗乱，壶上还沾着几片茶叶子，水也未必热，不由越发烦闷，寻了个由头打发他出去，自与王熙凤在床上说话。
王熙凤此时木头一般，你有三句问他他倒有一半不能言语，你若一时无趣不说了，他又天南海北说起来。如此此起彼伏，更觉混乱。
王夫人被他搅得难受，半晌，方提起精神道：“凤儿，你这样可教人如何是好啊？”说着滴下泪来。
王熙凤犹不自觉，呆呆看着他出一回神，脑中便有万马奔腾起来，眼前也起了一层黑雾。他看着王夫人对面坐着，一忽是个人身马面，一忽又是个白黑相间的模样，不由怔忡起来，打了桌上一应摆设，又来打王夫人。
王夫人被他骇的倒退几步，脚下没有根底，一时跌在地上，满口只叫贾琏。
贾琏忙忙进来，只见王熙凤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剑来一径乱砍乱劈，他平时尚有机智，当即扑过去给了王熙凤颈上一下子，打昏了放到床上。
王夫人惊魂未定，按着胸口哆嗦道：“我瞧着竟不是病，别是被什么魇住了罢！”
贾琏也道怕是如此也未可知。二人得了这个定论倒似有了心神一般，忙打发人出去寻了道士和尚进来做法。
这厢里闹成这样，东西府里哪里能够安宁，不多时，便所有人都知道了。
尤氏和贾蓉搜寻了府里一应大小冥符，或是昔日庙中求的，或是安置家宅的，或是外头开了光的，少说也有十个八个全揣了来挂在王熙凤房中，又问贾琏如今如何的话。
贾琏便把道长方才说的那一套与他们学了。
贾蓉听后很是气恼，愤愤不平道：“不是我说二叔，让一个丫头欺负了二婶子也就罢了，怎么丧了一个胎也来寻婶子的仇？难不成他一家子全是鬼祟，竟这样要认真算死了谁吗？”
贾琏苦笑道：“原也不是为的这个，不过是你二婶子身子弱，见了血光，又有那些恨在头里，才找上他罢了！”
原来这王熙凤被道士和尚看了一回，只说不是病，是府上这两日着了灾，有魂灵发了怨气，一时冲撞了的缘故。
贾琏闻听此说，道：“道长言之有理，昨儿才落了一个孩子。”
那道长也不知是何处学了本事来的，捻指一算，便命人摆坛作法呼呼喝喝喊将出来。一时弄完了，又问贾琏，谁属鸡，谁属狗。
贾琏听他问的这样详细，忙打发了兴儿去查，一时查了禀告上来，那道长抓住人就捆，只说：“我与你道个时辰放了他们出去罢，以后再别上来了！”
贾琏应承了，又问那道长可还有别的需要看顾。
那道长连连摇头，悄声与他道：“这些邪宗原是你素日里积下的，如今只报在他身上，我这里虽能暂时除了，可也难长远。不过教你们日后看着，多做好事，少惹风流。”
贾琏听了深觉荒唐，回屋说与平儿，也只当是个顽笑。
不想平儿登时信了，满口念佛道：“原来是这个缘故，他既这么说必是这个道理，你且不信，日后奶奶身上再有不好，我只找你理论。”
贾琏失笑道：“我白说给你听，你倒认真了。”正要待说，房中早有人出来报他。
你当是什么？原来是王熙凤得了那法的佑护，竟然醒了。
贾琏进去看他虽还憔悴，面上却满是笑容，又听他说饿，却是当真好了一般，不由想起那道士所言，心中乱想一回，终究不可不信了。
平儿出去张罗了粥水，喂他吃了半碗，再瞧时，王熙凤只和往日无异，形态妩媚娇弱，被把这府里多少女人都比下去了。
贾琏一旁看着，越发觉得为了这等人物，弃了那旁来的也不亏待。不由倒把平素胡来的心思去了几分，只暗自道：与他果真过这一世，也不寂寞。
王熙凤见他出神，只当他劳累了半日，忙吩咐平儿带他出去歇着，自己仍旧在床上躺了，也是要睡。
贾琏目不转睛，看他似笑非笑，一张脸在纱帐里隐隐约约，时而是唇红齿白，时而是半截藕臂，趁着身上的线条和房中的淡香，真真要勾走了人的魂魄。
平儿见他干杵着，好歹央告了他出去。一时回来了，王熙凤并无睡意，只挑着指甲揪下一瓣红花，含在嘴里混嚼道：“二爷可信了？”
平儿笑道：“怕是不信，我原怕那个人说的玄了，不着边际，人家难信，如今看来虽适当，二爷也未必全信。”
王熙凤笑道：“原也知道多半如此，不过为的助助势。我如今既然病了，发落那几个丫头的事便不好管了，只看他心中有我几分，全仰仗了他罢！”说着又问许了那道士几个银两，有无后顾之说。
平儿见他心细的这样，便从头到尾都一一说了，又道：“我虽糊涂，也不肯落了他们这起子人的把柄。寻人时只让来旺说是头里早得出这个结论，上头犹不放心，不过找了他去摆个阵，大家瞧了心里舒坦罢了。”
王熙凤点点头，前后想了一回，深觉并无错漏，方咽了一颗心，道：“你也累了半日，歇着去罢！”
原来这王熙凤昨日夜里想了一回，事到如今，外头只怕早已传出他的恶名，此事若是再应承下来，虽是个当家奶奶应当应分的，发落轻了重了，外人瞧着一应都是雪上加霜。再者，那丫头因小产，自不该撵出去，若留下他，只怕他日后猖狂，越发难办 。
不如趁着这回一起出去，然而这话他不能说，也不能做，唯有借着那虚妄的鬼神之说，通了贾琏的心神，着他去办。
他一时狠了软了，多少双眼睛看着，自有公论，与他这个新奶奶却是半点干系也没有的。
如此才发了这一计，有了这等障眼法。
却说贾蓉和尤氏二人过了园子到贾母处，尤氏因有许多事情要诉，便遣贾蓉先行回来。
此言正中贾蓉怀抱，他因挂念王熙凤，几乎魂不附体，说话也失了灵便，正不自在。此时得了这个赦令，最好不过。忙抽身去了园中几处地方闲逛，权作掩人耳目。一时方罢，早飞身去了贾琏处。
偏生贾琏这时候已被打发，不知在哪里午睡。
贾蓉更觉到了他的时机，心中窃喜，也不让人通报，只悄悄进去，见了平儿，问道：“太太让我瞧瞧婶子如何了。”
平儿道：“这会子没睡，小蓉大爷进去罢。”说着回了自己房中，并不去扰他二人。
他们这里细声细气，半只虫子也惊不得，不想话音未落，却听王熙凤在房中笑道：“谁在外头？”
贾蓉顾不得许多，在门槛上假意行了一礼，便一径滚到了王熙凤怀中哭道：“我苦命的婶子！”
王熙凤被他弄得发笑，早打了他脑后一下子，也不知如何轻重，贾蓉疼得皱眉咧嘴，却是笑了。
王熙凤一面扶着他手在掌心里轻轻捻弄，一面笑道：“起来罢！”
贾蓉膝盖着地上前挪了几步，竟是个无赖一般道：“婶子在这里住的不顺，不如到我那里去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二爷，你又被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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