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一千次》崖枝无方

18、第 18 章

　　唐偌眨了眨眼，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就是……我打那个变态，下手重了一些的事儿，你还在生气吗？”
　　唐偌心一揪，没想到他替自己出头，反而落得这般忐忑不安的境地，立刻道：“我没有生你气，我跟你道过歉，也跟你解释过了。”
　　“那我回来，你看见我的时候都冷着脸。”
　　穆云栖抬眸偷瞄了唐偌一眼，“我以为你还在生我气。”
　　“穆云栖，我又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垃圾，怎么会生你气。”
　　唐偌越想越觉得不合理，埋怨道：“我忙的时候冷脸又不是才有的事情，我只对你冷脸了？”
　　穆云栖摇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会觉得我在生气？”
　　唐偌仰头盯着穆云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穆云栖抿着薄唇，好一会儿才道：“我以为你对我要特别点儿。”
　　唐偌眼眸微颤了一下，立刻收回目光笑道：“倚小卖小啊？多大的人了，赶紧出去做事儿，别在这儿废话了。”
　　她埋着头不再去看穆云栖，等到桌子上那团阴影消失，她才抬起头，看着走出去的穆云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穆云栖离开没多久，姜晓琴就来敲了自己的门，脸上带着局促和不安，畏畏缩缩地走进来，连唐偌的眼睛都不敢看。
　　唐偌料想到了。
　　等到过完年，姜晓琴手上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薛欣然已经开始上手，这时候离职，对公司和她个人都算是好时机。
　　让姜晓琴等了几分钟，唐偌把手机和电脑都关了，又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坐在沙发上问：“除了辞职，没有其他的办法？”
　　姜晓琴紧绷着身子，忐忑地坐在沙发上，重重点头道：“我们一家人商量了很久才做的决定。”
　　“晓琴，当初你被老板安排去后勤，刘强都已经接收了，是龙妈说你专业出身，去那里受委屈了，才拉着我去刘强主任那里硬将你要来。刘强到现在还说我跟龙妈是两个女土匪，就没给运营部客气过。”
　　一想到这里，唐偌便不得不深深吸了几口气，抑制住内心的情绪。
　　姜晓琴点点头：“我知道，我很感谢你和龙妈。但是现在，我和我老公分居两地，长期这样加班，也根本顾不了家。我也快三十了，总不能一直这样。”
　　说到这里，她又慌忙解释：“我不是说你啊，你单身没有顾虑，我要考虑太多的事情了。”
　　唐偌抿嘴笑了笑：“我不介意，本来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袁晓琴又说道：“我先回去调整一段时间，等生了孩子之后，我再想办法找个事儿吧，如果那时候还有精力的话。”
　　唐偌静默了片刻才道：“三十多岁的女性，重回职场很难的。”
　　姜晓琴皱了眉，又道：“到时候再说吧，要找不到工作，那就一直在家闲着呗，反正是我老公让我辞职的，他怎么都得养着我。”
　　“那要是哪天他嫌弃你了呢？你四十岁、五十岁之后，他嫌你了呢？”唐偌毫不客气地问。
　　姜晓琴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不安、恼怒、烦躁，最终都化作一个假意的微笑，抬头笃定：“我信他。”
　　窗户穿透百叶窗投入的斑驳光影打在她的脸上，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
　　唐偌顿了顿，这才道：“你看这样可以不？这段时间还是有一些小项目，我尽量减少你的工作量，让你有个时间缓冲一下。等过了年，三月份你再提辞职，然后交接完工作再走，多拿一个季度的年终奖，出去玩玩儿什么的天气也好。”
　　姜晓琴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四肢紧靠着身体，像一幅隐忍的画卷。
　　她扣了扣自己的手指，沉默了快一分钟，才缓缓点头道：“嗯。”
　　唐偌微微前倾的身体退了腿，站起身道：“记得回去找你老公要个保证书，让他把每个月给你多少钱写上去。”

　　腊月二十九，办公室安排公司员工在酒店团了一个年。
　　饭桌上，喝了不少酒的穆安平表示，等年初的一些项目结束之后，会给大家放一个长假。
　　众人欢呼雀跃，纷纷感激涕零。
　　和唐偌这一桌碰杯时，穆安平指着薛欣然道：“这是个好苗子，你要好好培养啊！”
　　跟在穆安平后面的高彦林立刻附和：“你看老板对你多好，这么好的苗子交给你，对你充满信任。”
　　唐偌瞪了他一眼，“老板亲自面试的新人，哪个不是好苗子？你要这样说，罗靖不高兴了啊！”
　　眼见唐偌把其他人拉进来，穆安平立刻道：“哎，不能拉踩捧杀。我们每个组的每个人，都很优秀，没有一个拖后腿。”
　　一旁的詹远也道：“我们公司在老板的带领下发展得越来越好，来，让我们感谢老板，感谢龙妈，感谢在场的每个人！”
　　唐偌举杯，露出职业的笑容，余光瞥见一旁的苏梅翻了个白眼。
　　等到穆安平去了别桌，苏梅凑上前道：“穆云栖没有来啊？”
　　唐偌环顾了一圈四周，狐疑道：“刚还看到他，现在怎么不见了？”
　　“我跟你聊个事儿。”苏梅压低嗓子道。
　　四周都是人，唐偌只好道：“待会儿出去说。”

　　两人好不容易提前离席，走在回公司的路上，苏梅问：“姜晓琴过了年要辞职了？”
　　唐偌道：“是啊，我让她三月份再走。”
　　苏梅长叹一口气道：“哎，当初她来的时候多积极啊，跟薛欣然差不多吧？想不到这才几年，说不干就不干了。”
　　“211出来的研究生，说什么老公会养她，辞职回去生孩子。”
　　唐偌忍不住嘴里轻哼一声：“社会新闻她是不看吗？她以为生孩子是件比工作轻松的事情？”
　　“你少说几句。”苏梅忍不住抱怨，“想点儿好的地方，别老把别人朝坏的地方想。”
　　“我不是朝坏的地方想，我就是怕她将来后悔。”
　　“那也是别人的事儿。”苏梅立刻转移话题道，“说正事儿！张维彬跟我说，高彦林在宁均出了个大事儿，差点儿没把工作给弄丢。结果姜晓琴上次的事儿，他居然还好意思在会上表态要辞退姜晓琴。”
　　唐偌狐疑地问：“他犯了什么大错？”
　　“你先发誓不准说出去。”苏梅道。
　　唐偌翻了个白眼，懒洋洋举起手道：“好，我发誓。”
　　“他把进价打在明细表上发给甲方。”
　　苏梅看向唐偌，她脸上的表情比自己想象的奇怪，没有幸灾乐祸的快感，反而带了一些怒意：“你说高彦林把进价打在明细表上发给甲方了？不是别人？”
　　苏梅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就是他自己，半夜在酒店外面打电话被一起住的王成轩听到了，说他当时吓得脸都白了，就差没哭了。”
　　“你怎么知道？”
　　“昨晚王成轩跟张维彬打电话抱怨高彦林的时候被我听到了。”
　　唐偌脸上是淡漠的表情，内心却翻涌着巨浪，无法言喻，最终化为令人压抑的平静。
　　高彦林不是这样说的，他说是穆云栖捅的娄子。
　　他说的时候仰天长叹，无能为力，仿佛受尽了磨难。
　　“你在听没有啊？”苏梅问她。
　　唐偌身体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她捏了捏僵硬的手指，笑道：“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真是难得。”
　　“这事儿最后被他解决了，不然我们还能看到精彩的故事。”苏梅再三强调，“你绝对不能说出去，听到没有！”
　　唐偌略显浮躁，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吃过午饭之后，公司的人就陆陆续续放假回家了。
　　唐偌回了公司一趟，整理初三之后的活动。一直到下午五点，她才开始慢慢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
　　收拾到一半，办公室的门猛然被打开。
　　唐偌吓了一大跳，抬头就见穆云栖黑着脸疾步走来，浑身戾气。
　　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来，“啪”一声摔在了唐偌的桌上。
　　唐偌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为没有敲门就闯进来的怒意退了几分，故作镇定道：“你干嘛？”
　　穆云栖的脸前所未有的阴沉，恶狠狠道：“谁让你这样做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这样做有多了不起吗？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唐偌知道穆云栖会生气，但没想到他会这样劈头盖脸地指责自己。
　　毕竟自己理亏在先，她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里强烈的情绪道：“你先平复一下心情，我再和你慢慢说。”
　　“我很冷静！”穆云栖脸上依然是愤怒的表情。
　　“老板让我和高彦林来处理你的事情，我就有责任……”
　　“他凭什么让你来处理？你又凭什么代表我退让？”
　　唐偌保持着沉默，想以这样的方式让穆云栖也冷静下来。
　　“你不觉得你这样是在纵容她吗？你可以息事宁人忍气吞声，可以不在意公平，这些钱你也可以不在乎。但你会纵容她，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对的。会让我努力去争的东西都没有了意义！”
　　穆云栖胸口剧烈起伏，怒意没有丝毫的缓解。
　　唐偌企图说服他：“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静下来，听我说几句？”
　　“你要说什么？又说怕我惹出什么事来吗？反正在你眼里我只会惹事而已！”
　　“我没有说你惹事，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处理不好这件事。”
　　“你凭什么觉得我处理不好？你所谓的处理得好，就是自己掏钱出来当圣人吗？”穆云栖激动地看着唐偌，“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唐偌无言以对，穆云栖的眼眸渐渐暗了下来，双唇一张一翕，逼出几个字来：“你这样……真的很讨人厌！”
　　穆云栖的话字字扎心，唐偌像被他揭穿了虚假的面具，赤裸裸地将自己丑陋的一面展现出来。
　　怒意、羞愤交错而来，她满脑子想说的话尽数被吞，只指着办公室的门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话音刚落，穆云栖转身就走了出去。
　　“穆云栖，你给我站住！”唐偌攥紧了拳头，大声喊着。
　　可穆云栖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穆云栖，你再走试一试！”
　　穆云栖依然没有理她，满脸怒气地冲出了公司大门。
　　唐偌气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像是在咆哮，她盯着桌上的纸币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立刻给高彦林打了个电话。
　　“你跟穆云栖说了那个押金的事情？”唐偌劈头盖脸地问。
　　高彦林在电话那头口齿不清：“我……怎么可能……去说……”
　　高彦林中午喝了不少的酒，都已经下午了，醉意还很明显。
　　她无力地挂了电话，突然冲到高彦林的办公室，咬牙切齿地将一盆开水浇到了他的发财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