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荼蘼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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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四年，夏，百姓因新政，苦不堪言，遂暴乱，以城南百姓为主。
上位者轻飘飘一句：“不顺者，诛之。”一场大规模的屠杀就此开始，百姓苦不敢言，那些百姓啊，于他们的帝王的眼中，不过蝼蚁。
长公主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和姜晚下棋，她眉头微蹙地，落下一子，“枝枝，到你了。”可这一子落下的让她满盘皆输，长公主自嘲的笑了下：“哎呀，满盘皆输呢。”
姜晚微微抬头，“殿下太让着臣女了。”
长公主登然转变了话头，“枝枝，你知道本宫的名字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寂静，姜晚其实并没有怎么听说过这位长公主的故事，唯一记得的就是乐安长公主风华绝代，名满临安。
“赵婉凝。”
姜晚现如今是真的不懂这位长公主要做些什么了，淡淡笑着，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去。赵婉凝向她的身边走去，然后贴近她三两米处，将自己头上的一根簪子抽出，慢慢簪进姜晚如墨的鬓间。
“本宫需要一个聪明人，枝枝，你有这个本事。”一声再低不过的呢喃，仿佛是被风轻轻带过来的，风过之际，烟消云散。
“枝枝，本宫觉得挺合适的，你呢？”
“臣女谢过殿下。”
赵婉凝将她搂入怀中，发出爽朗的笑：“我与你母亲是手帕交，若要算起来，你叫我一声姨母都不为过。我等哪日和皇上说说，封我们家枝枝一个郡主什么的当当，这样我还能名正言顺地多疼你一些。”姜晚自是听出了赵婉凝话外的意思，也作势偎在她的怀里，怯生生的换了句：“姨母。”
“哎哟，我的宝贝枝枝啊，你若是我的女儿可多好。”说这话的时候，赵婉凝的称呼虽是变了，眼里却没有一丝感情，只是唇角勾起。
“姨母，我想到临安施粥，我见那些灾民实在于心不忍，不知姨母可否帮枝枝一些。”
赵婉凝将她的簪子扶正了些，“这事当然不难了，枝枝心善，本宫这就吩咐下去。”
姜晚做出一副小女儿家态，赵婉凝捏着了下她的脸，朝着身旁的人吩咐道：“到本宫的账上拨些粮食，再让那些侍卫陪着姜小姐一同去。姜小姐若有什么闪失，你们的脑袋，也不必要了。”
“是。”
“对了，有些事，你可以以本宫的名义出面，皇帝怪不到本宫的头上的。”赵婉凝玩弄着自己涂满丹蔻的指甲，不经意的开口道。
姜晚蒙着面纱到了城南，施粥的摊子已经支起，摊子前是很长的队，那些天子口中的暴民衣着褴褛，有的人怀里还抱着刚刚咽气的孩子，求着眼前的贵人救救她的孩子。可明明一个月前不是这样的，她的孩子还健康的活着，在田埂那个地方做着鬼脸，甜甜地唤她一句：“阿娘。”姜晚给他们一人舀了一碗粥，拿到了粥的人，立刻躲到了一边，狼吞虎咽起来。
“不要抢，大家都有。”
有个小女孩直接越过了摊子，抱住了她的大腿，“菩萨！阿娘！有菩萨下凡了！”
姜晚没有嫌弃这个小女孩，她姜晚没资格。姜晚弯下腰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小女孩甜甜的说道：“春花。”姜晚摸了摸春花的头，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的粥，“去吧，去找你娘，别撒了。”
“娘忙着陪客人呢，娘不让我过去，谢谢菩萨姐姐。”
乐竹在姜晚后面偷偷的抹了把眼泪，乐竹说道：“那你就在这吃，别乱跑。”
可粥远远不够这些百姓吃的，百姓比姜晚想的多太多了，受苦的人真的太多了，若说她原本是为了长公主的布局而来，而今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姜晚第一次大逆不道的想：他们的君主不配坐此高台。那些没有喝到粥的百姓互相抢了起来，大家哭嚎着自己的孩子、母亲、妹妹、弟弟已经多久多久没有进过一粒米了，哭着喊着求姜晚救他们一命。其中以一个女人哭的最为卖力，她怀里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那孩子显然已经撑不下去了，强撑着要往前扑过来。
“小姐，小心。”侍卫挡开她。
“都往后退！”这时候另一道声音响起，是谢君珩，他的身后跟着一批人拉着一袋又一袋的粮食。谢君珩将这些粮食一点一点的搬下来，“这里是清河谢氏所有的余粮了，大家一人来领一些，至少这段时日能够活着，至于其他的，我会再想办法。”这些百姓中有的人认识谢君珩，哭道：“是小谢啊，小谢来救我们了！”大家停止了争抢，谢君珩让人一家一户的来领粮食。
谢君珩看到了姜晚，那位姜小姐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裙，她在这群落难的百姓中显得格格不入，宛若神柢。那位姜小姐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只是看着她面前的那位妇人，随即和身边的侍卫说了什么，侍卫很明显的呆怔住，随即从腰间取来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腕割下，没有任何犹豫。反而是她身旁的丫头惊呼出声，那位姜小姐只是将手腕向那位妇人怀中的婴孩唇边一送。
“喝吧，等他们的粥熬好了，就会好起来了。”
谢君珩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不知怎得想到了清河人人供奉的那位神女，此时这位神女染上了人间烟火。谢君珩觉得，那个叫姜晚的小姐更胜神女几分。
车上的粮食是谢家能运出的所有粮食，那位陛下让他不要参与此事，他做不到，他谢君珩做不到看着这些无辜的百姓因为这些本不该落在他们身上的灾难白白送了性命，他幼时来到，就住在这里，他深知这些百姓为人如何，什么暴民，他们不过是吃了苦，却做不到白白咽下这口气罢了。谢君珩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熟悉的脸庞，有卖鱼的蛤婶，卖菜的孙叔，他们本不是这个样子的。谢君珩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大家的日子也并没有多么好，也是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从牙关里挤出一些东西也要来送给那个看起来矜贵的小公子。他们说：“因为小谢喜欢我们，我们自然喜欢小谢。”
蛤婶走了出来，叹了一口气：“小谢啊，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总说你没有那些世家架子，反倒像我们养大的一般，可如今你做了官了，我们也听说了，皇帝不让你掺和我们的事，我们不能害了你啊。”
“此事由乐安长公主担责，你们不必担心。”是姜晚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荼蘼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