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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文心堂也就是礼部侍郎周秉谦的书房,周秉谦觉得都是自家人,在中堂议事太过正式,就改为文心堂。

      自古以来,朝中诸事皆是家中男子主持,女子做好绣花管家之事便好。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也是个只会吟诗弄词、风花雪月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不关心。所以周蘅穿越过来后,也是花费了好多心力,才弄清了所处的环境。

      前几日周秉谦于家中藏书阁看书时,巧遇手捧一本史书看的津津有味的周蘅,便出了几题考较。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发现女儿对于朝堂感知能力极强,这才在议事时让周蘅一个女子参与进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女儿已经换了芯子,此“周蘅”非彼“周蘅”。她急于弄清现在是什么形势,这才钻入藏书阁,废寝忘食的读史,周家夫人李氏还以为她转了性子,开始爱读书了。

      周蘅还未进门,就听见气愤的声音自文心堂传了出来。

      “不过就是一个蛮夷小国,就把这帮人吓破了胆,我颂国泱泱大国,岂会怕他们区区白山黑水里形成的蛮夷民族。”

      “平日里一个个自诩朝廷肱股之臣,关键时候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些胆小之辈,暗地里变卖家产,带上妻子孩子就开始逃亡了,真是丢我们大颂官员的脸!”

      说这话的,周蘅一听就是她的二哥周澈,二哥此人,说好听点儿是少年志气,不好听点儿就是口不择言。

      周蘅进入文心阁的时候,看见屋内中坐满了人,除了爹和大哥周郴、二哥周澈、还有一位叔伯。见她进来,众人目光齐齐投向了周蘅,周蘅赶紧弯腰向长辈和兄长们福了福身,算是见礼。

      “多年不见,蘅儿出落的越发标志了。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现在更是能替家里分忧了。”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姑娘,周秉礼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虽在血缘上不是亲女儿,可侄女也占了个女字嘛。

      周蘅讪讪一笑,内心却:乖巧懂事,不能露馅。

      根据原主的记忆,相貌俊朗,洒脱不羁,打小便是这汴京出了名的、让人一眼万年的翩翩公子,这是她的三叔。三叔向来不喜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自成年后就开始各个地方游历,至今也未成亲。

      每每遇到什么精巧的玩意,总会想方设法带回来给原主,舶来的鸟鸣盒、琥珀珠子,鎏金点翠如意簪,甚至在外寻到的美食,都会细细问了店家做法,写成菜谱给原主带回来。

      “父亲、三叔,蘅儿听顾安说,你们下朝后都没来得及用膳,纵然事态紧急,也不能饿着肚子!”周蘅说这话时,眉宇间满是担忧,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紫檀木如意圆桌上,取出外表珠翠可爱的碧色糕点,一碟一碟摆放好,“蘅儿特意带了一些龙井糕,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周秉谦看着体贴入微的蘅儿,朝周秉礼挑了挑眉,面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众人已经习惯了父亲和三叔的相处模式,一个炫妻贤子孝,一个炫单身自在!

      “咳咳”,周蘅见自家大哥周郴轻咳一声,二位长辈这才止住话头。

      父亲和三叔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当今形势,时不时停下问问他们小辈的看法。

      周蘅从他们的交谈中了解到,这晋国是近几年才兴盛起来的国家,虽建国时间短,可一出兵就势如破竹、五战五捷,与颂国合谋灭掉北方辽国后,便将目光对准了自己的合作伙伴颂国。

      宣和七年十月份,晋国兵分两路南下,一路攻打并州,另一路攻打燕京。

      “太上皇及其身边的宰执们,可是将消息瞒的真死!”周澈听到此,阴阳怪气道。“一百七十多封由地方传入中央的报警信,陛下害怕影响南郊祭祀活动,朝廷重臣害怕妨碍自己的推恩,愣是没一人敢发声,竟是这样,将晋国即将发兵的消息死死捂了下来。”

      “甚至并州以北的据点全部失守,朝臣们还不知道晋军已经出兵入我颂国境内了!真是荒唐!”在朝中无官无职的三叔周秉礼也是不带一丝畏惧,直言道。

      “并州守军张将军带领整个并州军民 ,在晋军重重围困之下,坚守阵地,拒绝向晋军投降。地方尚且如此,可我们的皇帝陛下呢?”周澈愤慨道:“长晋军威风,灭自己志气,晋军还没打过来的时候,就派使臣求和。晋军拒绝和谈之后,竟是连皇位也不要了,急急忙忙的传位于皇三子赵凌,不负责任的把这一堆烂摊子抛给儿子。”

      “周澈,皇家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周家家主周秉谦训斥道,声音不自觉的加重一个调。

      周澈自知失言,便不再说话,但心里仍然对太上皇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

      “晋国兵分两路南下,并州方面张将军仍在死守,攻燕京的那一路晋军,现下已到了保州,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就打到汴京了!”

      “眼下朝中各派系的官员关系都很微妙,兵部侍郎李纲主战;还有一部分贪生怕死之辈主和,撺掇新帝迁都襄阳一带。各说各有理,现如今朝堂之上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乱作一团。”

      “大哥,当今陛下是个什么态度?”周秉礼思衬道。

      周秉谦叹了口气,才缓声说道:“陛下临危即位,摇摆不定,在朝中无人可用。今日登基大典结束后的早朝,险些掌控不好局面 ,只得匆匆结束朝会。怕是和谈的可能性更大。”

      “郴儿,你觉得我们应该战还是和?”周秉谦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一言不发,默默听着他们谈话的长子周远。

      周郴眉头微皱,沉吟半响,思考道:“嗯……父亲,孩儿认为,应该主战。颂国虽可能兵士没有晋国强,但是眼下外敌入侵,将士们士气高昂,况且我颂国人口众多,这是人和。其次就是颂国皇城,宫城、内城、外城三层阻隔,想要攻打也不是那么容易,这是地利。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两个,只要各个方面不出问题,协调有序,必能守住城池。”

      周郴这是从敌我双方力量对比,以及汴京地理两个角度来分析问题的。

      灭掉北方辽国,晋军南下,皇帝退位,周蘅迅速抓住信息。

      平行时空之下的北方蛮族晋国,晋与金,也是同音不同名。

      这莫非是宋徽宗与宋钦宗在位时期,今日新帝登基指的是宋钦宗?

      1125年,二十六岁的太子赵桓受父宋徽宗赵佶禅让登基,是为宋钦宗。历史上宋钦宗只做了一年零两个月的皇帝,1126年十一月,汴京城破。1127年,徽、钦二帝及其后妃子女共一万多人,被金国俘虏,历史上称为“靖康之变”。

      甚至在靖康之变后,赔偿给金国的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数量不够,就以皇家的女人们作价卖给金军,男人债女人偿。

      帝姬和王妃每人一千锭金,宗姬一人五百锭金,族姬一人二百锭金,宗妇一人五百锭银,族妇一人二百锭银,贵戚女一人一百锭银!

      除了五十一位后妃公主之外,还有一万一千五百零六名妇女被皇帝卖给了金人!

      何等耻辱!

      如果按照这个历史脉络发展,自己作为汴京城内的官员之女,很有可能会被皇帝卖给晋国。

      周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一阵胆寒。如果这么算的话,现如今就是1125年,距离靖康之变还有两年。

      还有两年,两年!不,严格来说还有一年时间,新帝登基到汴京城破,一年零两个月!!!

      骨肉至亲的父母和兄长,平日里对原主极好的三叔,再加上自己……作为一个官员女子逃不开的命运……

      周蘅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但是能做什么呢?

      周秉谦见女儿已经陷入了思考,双手撑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眉毛微蹙,眼神时而聚集,时而涣散,对他的注视毫无知觉。

      “蘅儿,你的看法呢?”周秉谦问道。

      周蘅先是愣了愣,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张口道:“打,必须打。”

      “父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在,家才在。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打,不仅要打,且必须胜。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和平已经是不可能了,派去求和的使臣便是证据。只有抵抗,说不定还能逆风翻盘,一切敌人不过是纸老虎。”

      “一切敌人不过是纸老虎。”周秉礼低声念叨着这句话,眼神中满是思量,“蘅儿这句话说的颇为有趣。”

      “对,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真正强大的力量不在于敌人,而在于人民。蘅儿认为……认为情况还不是太坏,咱们不是没有反攻的机会。”周蘅将后世毛主席的著名论断用在这里,引得众人纷纷停下来思考。

      周郴大脑中飞快运转着,不出片刻就从自己的知识库中择出一句话作为自己对周蘅所说的话的理解:“不在于敌人,而在于人民。这句话与荀子说的‘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是一个意思?”

      “哥哥说得对,蘅儿认为……认为情况还不是太坏,咱们不是没有反攻的机会。”周蘅顿了顿,试探性的继续说道,“就像方才哥哥所说的地利人和。晋国军队孤军深入我国领土,只要守城军民奋力抵抗,君臣上下一心,死守几日,消耗晋军,这时各地的勤王军便会赶到,到时候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不过,关键还在于当今陛下和几位重臣的态度,他们若是执意求和,底下的士兵再怎么抵抗也无济于事!但是如果主和,与晋军谈判,无异于将颂国都城拱手让人!”

      周蘅一边说,脑中一边快速回想上辈子所学的历史,提炼出来几个最为致命的事件。

      “对了,还有并州,并州不能失守,黄河不能无任何防御。”

      上辈子北宋在太原失守后,晋军直渡黄河,如若无人之境,当时晋军将领还感叹道:“南朝可谓无人矣,若有一二千人守河,吾辈岂能渡栽!”

      作为一个冷门专业历史系的学生,考教师编比不上师范类的科班出身,考公岗位少,限制多,竞争激烈。在现代找不到工作的她,没想到却在古代却发挥出了自己的专业优势。

      并州,黄河!

      提及此,周秉谦脑中形成了一幅颂国形势图,凭借自己的政治嗅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此话的关键之处,眼中一道精光划过,快的让人看不清。

      周秉谦扫视一圈,见周郴和周澈目光茫然,周秉礼仍在低头思考。目光扫视到周蘅,正好与她清澈的眼睛对上,周蘅水润的瞳孔里,似有万千星辰闪耀。

      周蘅明白,父亲周秉谦已经懂了她的意思,会心一笑。

      周秉谦见状出言解释道:“如果并州失守,晋军南渡黄河,将颂国最精锐的西军封锁在潼关,然后与攻打燕京这一路两面合围,四面夹击,那时候,汴京……将会……将会被彻底孤立。“

      不愧是能在官场上宦海风波里浮沉二十余年的官员啊,周蘅眼含赞叹,暗暗在内心对周秉谦竖起了大拇指!

      她才点出了一个信息,对方就能迅速联系到整个局势!一个字,绝!

      待周秉谦向众人解释过后,周家几位男子,这才恍然大悟,但是这话好像……好像最开始是……是年仅十五且养在深闺的周蘅说的……

      “妹妹,你是被孙武,还是卫青附身了。”周澈伸手在周蘅面前晃了晃,不可置信道。“平日里没见你研究兵书地势啊。”

      “平日里也没出现晋国大举来犯的情况啊,你妹妹我这是军事天赋在危难之中被激发出来了,时势造英雄嘛。”周蘅半开玩笑地接话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面对即将到来的山河破碎,周蘅骨子里受的教育就促使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在冷眼旁观和融入这个时代中,周蘅选择做一个历史的参与者。

      历史的洪流不会因为个人的无动于衷而停滞,反而会将那些沉默者卷入更深的漩涡。

      “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一个时势造英雄。”周秉谦满怀赞赏地看着周蘅,眉眼辗转间又流露出失望之意:“可惜吾儿是女子,不然定是我颂国又一栋梁。”

      周秉礼反驳道:“大哥,你此言差矣。蘅儿是女子又如何,前朝平阳公主在其父李渊决定起兵后,变卖家产,招募起义军响应,打下了关中一大片地盘。前朝还有一代女皇呢!”

      “我……我都是胡乱瞎说的,瞎猫碰上死耗子,纸上谈兵!”看着众人越夸越过火,周蘅连忙摆手,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这都是千百年来人们的智慧,她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而已。

      她虽知道言多必失,但眼下这个形势也顾不得这些了!把自己所知道的如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妹妹不过是稍微聪颖了些,哪有父亲你说的那般大才!”周郴不赞成的替妹妹遮掩道,有的时候,太过聪慧通透也不是一件好事,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周澈正要反驳大哥的话,被周郴一记凌厉地眼光扫过去,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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