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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宁安十九年,时廷骁十六岁生日这天。时廷骁看着破天荒呆在家的月影有些惊讶。
      月影皱着眉头,神色紧紧的盯着地上的石子,神色之间满是挣扎。
      “月影叔叔,怎么了吗?”时廷骁神色担忧的半蹲在月影身旁,眼眸之中满是担忧。
      “唉……,廷骁,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时廷骁神色一怔,自出生到现在,时廷骁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幼便是月影叔叔陪伴左右。
      说不好奇,自是假的。可无论他如何的追问,月影叔叔也总是缄口不言,如今却主动开口,反而让时廷骁感到一丝不安。但是对自身身世的好奇,还是让他问出了那句,他曾经问过上百次的问题。
      “我的父母是谁?”
      “你的父亲是当今的皇帝,而你的母亲是早已……逝去的贤淑皇后。当年是因为…………,所以你现在还有一位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在皇宫中。你和他长的极像,或许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整个天下,只有极少数一两个人知道你的存在,其他人都不知道贤淑皇后当年生下双生子的事情。”
      时廷骁沉默良久,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怨恨?如果是怨恨,可他的童年有月影叔叔的父爱和谷穗安的友爱;可若是庆幸,时廷骁终此一生只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黑户。
      时廷骁犹豫良久,开口问道“他过的好吗?”
      月影知道时廷骁口中的他指的是他的亲哥哥秦临江。月影没有直接说秦临江的处境,而是直直地望向时廷骁的眼眸,“廷骁想去看看他吗?
      黄昏之时,皇宫内。
      月影熟练的带着时廷骁躲过皇宫御林军的巡逻,从屋顶一个个地越过直奔向一个偏僻的地方。
      时廷骁看着狭窄的屋子,不似其他宫殿的富丽堂皇,甚至其面积大小、装修方式、屋内所有的东西等等都比不上时廷骁住的院子时,时廷骁满腔的疑惑不解。
      “他的哥哥……不是一位皇子吗?”
      一位长得和时廷骁一模一样,甚至是身高上也无分毫差别的清瘦男子走进冷宫。
      他比时廷骁更瘦,长着一双丹凤眼,瓜子脸,细叶般的眉毛加上薄薄的嘴唇很是好看。
      秦临江与时廷骁外表上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的眼神。秦临江的眼眸是阴郁隐忍之色,而时廷骁的眼眸则是热情开放之色。
      时廷骁一看见秦临江便认出了屋檐下的男子,便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秦临江穿着不知穿了多久、带着补丁的麻布衣服走进冷宫。
      秦临江先是挑来水浇了浇自己种的蔬菜,随后从怀里拿出书籍和一个用手帕精致包裹着的半个馒头。
      就这样一口馒头一口水就着吃,就着水。一顿下来也可以吃个半饱。
      见秦临江就这样吃完了晚餐,时廷骁皱着眉头,不竟想起自己的晚餐是月影叔叔亲自下厨做的炙鸡和鲫肉藕巾羹,怀里是他怕自己吃不饱带着的桂花糕。
      时廷骁将手放至胸前放着桂花糕的位置,想要送给秦临江却被月影抓住了手。月影看着时廷骁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示意时廷骁继续看。
      天完全黑时,秦临江仍是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一动不动,也没有走进屋子里点起烛火。
      月影抬头看了看完全暗了的天,带着时廷骁回到院子,说“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等一个月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这一个月内,你就和我好好看着他的生活,不要插手。”
      “你所看见的——只是他过往十六年的一个缩影。”
      寅末卯初之时,时廷骁跟着月影来到冷宫。却看见早已起床的秦临江早早抱着书,坐在昨晚的位置上看着。
      鸡鸣之时,秦临江才站起了身,哪怕身着破衣,起身时仍是整理了自己的着装,拍掉灰尘。
      秦临江一贯是最早来到尚书房的学子,依序坐在了第七个位子。花甲之年的白胡子大儒走进尚书房,一脸欣慰而又惋惜地神色看着下方的秦临江。
      白胡子大儒一进门,秦临江便立刻起身抱手行礼道“弟子见过先生。”
      大儒摆了摆手,慢悠悠地坐在席上,看向下方已坐回去的秦临江问道“君子若身处苦厄,该当如何?”
      “启禀先生,孟夫子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弟子窃以为此言可为人生指引。”
      白胡子大儒点了点头,说“虎落平阳,难免被犬所欺,小人报之,君子德与。以仇报之,总归是冤冤相报,无所尽也;以德予之,仁教施之,人人亲和。”
      秦临江不卑不亢地抱手俯身答道:“孔夫子曾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弟子窃以为万物相生相克,德怨亦然。人性之言,固此来之。弟子愚钝,言所不善之处,望先生海涵。”
      白胡子大儒轻抚胡须,心知恩怨所积由来甚久,已非朝夕之间、言语几两便可轻易抹灭,只是叹声说道“时运,命也。”
      午膳之时,大儒将秦临江留下,赠其吃食,却被秦临江婉拒“先生好意,弟子心领。可此吃食,弟子难于接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待到秦临江离开之后,大儒叹道“此子必成大器矣!”
      秦临江来到御膳房,将怀里的5枚桐钱交给一位御膳房的内侍,换来了一个馒头。
      秦临江刚出御膳房便被秦临淮和他带的十多名奴才拦下。秦临淮一脸不爽地看着秦临江,“那老头子对你倒是很是关照阿?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居然敢在父皇面前乱说,害得本太子遭母后惩罚,莫不是你同那老头子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误会,我只是一个连庶民都不如的皇子,怎么敢议论太子殿下。”
      秦临淮嗤笑一声,满眼不屑的上下打量秦临江,说“也是,一个克母失宠的皇子而已,还入不得本皇子的眼。”
      “不过难道你以为得了那老头的青眼,获得天下儒士的支持就能与本太子争上一二?”
      “我兴朝最骁勇善战,手握二十万大军的镇北侯是太子师,天下文官之首的丞相是本太子的外祖父。你,拿什么和我斗。”
      秦临淮看了几眼秦临江手上的馒头,轻笑继续道:“凭你手上发硬的馒头吗?人形鹦鹉。”
      秦临江强忍内心的愤恨之情,抱手俯身,语气卑微“贱民从未想过与太子殿下相争,太子殿下龙章凤姿,贱民怎敢与之争辉。”
      见秦临淮走后,秦临江拿出怀里的馒头和仅剩的三枚铜钱,摇头叹息,心想“离领饷银还有三天,看来只能如此了。”
      秦临江抬起头看向天边,内心满是愤怒和困惑之色,“他长久以来看着书籍,想要从中获得救续之道,可越是读书,便越是迷茫。他不知道他的出路在哪,他该怎么做才能摆脱现状?”
      朔日中午,秦临江轻车熟路来到御膳房放水的地方。今日,秦临江运气较好,甘水里尽是今日吃剩的吃食,秦临江盛了一碗正准备吃,却被一个戴着面具,穿着华丽的男子给拦住,打翻了碗,被厉声怒骂道“这是泔水啊,你可是一位皇子,怎么能……”
      几十分钟前,察觉到秦临江动机的时廷骁再也忍不住想要下去阻止,而月影也没有阻拦,而是递给时廷骁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面具。
      秦临江用力甩开时廷骁的手,看着戴着面具,看不清一丝容貌的时廷骁说:“那又怎么样,人不吃饭是会死的,而我答应过一个人我会好好的活下去……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吃了。”
      秦临江说着,捡起被打翻的碗,继续盛泔水,吃了起来。
      时廷骁看着吃着滋滋有味的秦临江,不免干呕起来,问道“你不怕我吗?”
      “怕?为什么要怕?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烂命一条而已。死也就死了,谁会想杀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呢?”
      吃完后,秦临江站起身继续问道:“你要刺杀谁?秦临淮?还是皇帝?”
      “谁也不刺杀。”
      “一个不刺杀的暗卫,呵。”秦临江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这一个月里,除了这一次,时廷骁再也没有出手过。遵守着月影的规矩,不插手,只是看。
      而在这一个月里,秦临江始终过着吃馒头或着泔水,读书,被欺负,苦难没有尽头,幸福没有希望。
      院子里,时廷骁与月影相对站立,相顾无言。
      一个月前,时廷骁有很多不理解和困惑之处,想要询问、想要解答。可现在只剩下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怨恨。
      时廷骁沉默良久,捡了一个最不重要的问题,斟酌言语开口道:“他叫什么名字。”
      “秦临江……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时廷骁沉默下来,他不是不想知道为什么,可他不敢知道为什么。时廷骁心里早已有了猜测,可他不敢问。
      月影接着开口,用挣扎而又决绝的目光看向时廷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时廷骁,我需要你抛弃你的一切,姓名、亲人、爱人,包括你自己。用你的余生,效忠于秦临江,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时廷骁,只有暗卫墨月……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当然,如果你不想,也可以。但是从今以后你将不能踏进兴朝地界,若有违背,我将永生追杀你,不死不休!。”
      时廷骁不可置信地望着月影,“没有别的选择吗?”
      月影长久的沉默让时廷骁明白已无他路可选。
      时廷骁自幼由月影抚养长大,细心呵护,虽非有亲生父亲之名,却早已有亲生父子之情。时廷骁内心万般挣扎,不愿与月影为敌。
      时廷骁看着月影,往后退了一岁,跪下叩首道:“一拜,养育之恩。二拜,师徒之情。时廷骁愿为墨月,以谢恩情。”
      时廷骁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直直盯着月影,说:“月影叔叔,你之所以不许我出院,与人交游,是怕我将来有了所珍视的人或物而不愿效忠于秦临江吗?”
      时廷骁笑了起来,眼眸里闪烁着光芒,嘴角扬起,说“可是我有所珍视人和物——他沉默寡言,只会以行动表达。我喜欢每日床头上的惊喜、喜欢饭桌上的饮食……。所以,只要是他想要我做,我就一定会去做。”
      月影神色动容,眼眶里泪水洋溢徘徊。他不敢看向时廷骁,只好将头转向一旁,言语冷冷地说道“他……不值得。”
      说完,月影便直接转身离开,并没有听见时廷骁小声地反驳“他,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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